杜遠既沒拿到一百萬,也沒拿到一百零一萬。


    麵對氣息奄奄的張問初,一抱拳:“兩位的鬥法,驚為天人,小的真心佩服。你們請放心,我不會為圖財而害命。”然後一彎腰,拉起呆萌的淳於帆,扛在肩上,直向來路奔去。


    這扛人的動作,還是跟羅百言學的。


    以前自己背過小啞巴,那孩子個子矮,騎在背上就可以。淳於帆身材和他差不多,比他還多些脂肪。扛起來最趁手,否則會影響跑步的平衡。


    兩人奔出一陣,淳於帆手腳仍然被雷劈得酥麻,精神卻恢複了些,好奇地問:“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一語問住了杜遠,他慢下腳步,“我想帶你回海邊的海鮮檔,看有沒有什麽藥物能幫你恢複。蟹伯剛得你相助,想必不會害你。”


    “嗬,還是算了吧。他那裏也不安全。你聽我的,由此向西,直接到碼頭,我自己有一艘小船。咱們去宜蘭。”


    杜遠依言奔行,不多時,一座小小的漁家碼頭已經近在眼前。


    淳於帆的船,隻有五米來長,一米多寬,在舢板裏也算小的。最可憐的是,連個柴油舵也沒裝,隻能用兩支槳來劃。


    杜遠把淳於帆放在船尾,靠著尾板半躺下。自己坐在中間,有模有樣地背朝遠處更大的陸地劃去。


    其實他隻在老家的江濱公園劃過船,每次把妹都去,把的妹多了,劃船技術也見漲。


    自打糾丹煉體後,這還是第一次操槳,速度居然比以往快出五六倍。一是臂力和腰勁的差別,二是海水通過木槳反饋到手中的感覺十分清晰,自己每次劃動,都能力盡其用,沒有半點浪費。小船像離弦的箭一樣,飛馳在水麵。


    淳於帆也忍不住讚歎:“好把式!漁家出身嗎?看膚色又不像。”


    杜遠笑笑,“我隻是力氣大些。”


    淳於帆聽他口音和措辭,又問:“是大陸仔?來這裏旅遊嗎?”


    杜遠一邊劃著船,一邊看向對方:“是。旅遊嘛……也算是吧。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實在忍不住了。剛才那位胡須張,被自己招來的天雷劈得渾身焦黑,怎麽你卻沒事?至少看上去,衣衫完好,連帽子都沒掉。”


    淳於帆聽他說到帽子,歎了口氣,緩抬雙手,把頭上方巾取下。“我怎麽沒事?都動不了了,差點提前升仙。你看這裏——”說著,用手指捉住方巾上嵌的一方玉石,輕輕一捏,噗的一聲微響,那玉石像放久了的烘焙點心,又酥又脆,粉末碎了一手。


    杜遠不明所以,十分訝異。


    “那位張問初天師,也是從大陸來的。在正一傳人中,算是佼佼者。我今天赴約而來,特意帶了這塊玉,就是為了防範龍虎山天雷大法。”淳於帆看了看手裏的粉末,“此玉乃家師所贈,有吸存電力的功效,尋常雷法都可以擋一擋。今天張問初狗急跳牆,主動招引天刑雷劫,超出了它的存蓄極限,就此廢了。”臉上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杜遠瞪圓了雙眼:“天刑雷劫?就是傳說中的天劫嗎?難道胡須張,已經到了可以白日飛升的境界?”


    “還不至於。龍虎山一脈,自古擅長馭電之術,張問初隻是模擬逆天行事的怨念,接引第一重天劫幫他脫困罷了。要說趨近飛升境界,有傳龍虎山的高功張晉,已經夠了火候,隻是眷戀俗世巔峰的權力,一直壓製修為,隱忍不發。”


    “高功什麽意思?”“呃,看來你真的不是道門中人。可惜了這副好身板。”


    接近陸地,一輛摩托艇開了過來。杜遠見上麵的塗裝似曾相識,有些緊張,“海警!”


    淳於帆笑了,“你這大陸仔是偷渡來的嗎?這邊不叫海警,叫海巡隊。”


    說話間,兩船已經減速並舷,一名海巡隊員見到淳於帆,揮了揮手,“大喵天師,您這是去龜山島釣螃蟹回來嗎?”


    “嗬嗬,貧道哪裏有此雅興,隻是陪三清宮的訪客看看宜蘭海景。7021,你外婆求的驅鬼符已經畫好了,改天叫她來觀裏拿。”被叫做7021的海巡隊員高高興興應了一聲,又揮了揮手,駕船遠去。


    一路行船過來,淳於帆四肢漸漸恢複自如,遂指揮杜遠把舢板靠在碼頭上,兩人登岸步行,沒出幾步,一輛出租車停在麵前。


    司機彈出頭招呼:“大喵天師,您是要回觀裏嗎?來,上車。”淳於帆也不客氣,攜杜遠一齊坐進後座。


    杜遠有些納悶,“怎麽大家都叫你大廟天師?三清宮很大是嗎?”前麵司機聽了,哈哈笑了起來。也沒回頭,搶著解釋說,“不是大廟,是大喵。喵喵叫的喵。咱們這位天師,對鄉鄰一向是極好的,有求必應。隻是你沒發現嗎?他走路從不帶聲,落腳輕輕軟軟的,活像一隻貓。鄉親們喜歡他,所以起了這個外號,大喵。哈哈,對不起阿,您不介意吧?”


    淳於帆嘿嘿一樂,“不是外號,是昵稱。隨便吧,大家高興就好。”


    杜遠想起一事,忍不住又問:“你這本地人,怎麽會找不到拱蘭宮?”


    “唉,真以為我去問路?我是見不得鄉鄰被欺負,管管閑事罷了。對了,黑狗頭,等下你給碼頭幫帶個話,就說龜山島蟹伯欠的賭債,三清宮大喵替他還,叫他們別再找麻煩。”司機痛快地答應了一聲。


    宜蘭在台島東岸,風景宜人,民風也十分質樸。


    三清宮規模不小,香火也算旺盛。


    淳於帆引著杜遠從旁門進了觀內,直接入內堂,叫雜役奉上香茗。杜遠好奇,四下張望。


    淳於帆招呼他坐下,雙手端起茶杯,齊眉平舉,“正一茅山淳於帆,謝恩公援手。此間義舉,斷不敢忘。”然後一飲而盡。


    杜遠看他來得正式,也不推辭,有樣學樣地舉起茶杯,“一本道杜遠,一心求善,願見天下太平。”也飲幹了。


    淳於帆舉壺續茶,“原來是杜先生。一本道是哪裏的道門?求善更像佛家的說法。”


    杜遠對他印象不錯,心裏種下了幾分信任。於是答道:“我本一介凡夫俗子,剛入道門沒幾天,才發現這個世界過於精彩……簡直是驚悚。自己也沒學到什麽本事,稀裏糊塗被高手追殺,幸虧跑得快,不然早就掛了。今日初見,大喵天師解救蟹伯,令我十分欽佩。如蒙不棄,願與喵兄結為義兄弟。”


    淳於帆有些意外,但又馬上抱拳,“恩公有此想法,也好。這結義之禮我沒主持過,想來三清上仙也不合適作證。不如去繁就簡,互拜一下。兄弟情義,貴在內心。”


    於是兩人跪地互拜了三拜,搞的有些像要入洞房。淳於帆大杜遠兩歲,被奉為義兄。


    二人落座,繼續飲茶。杜遠撿了這麽個有地方性影響力的哥哥,安穩了不少,心想至少在寶島有了照應,吃喝應該不愁了。於是也不客氣:“喵兄,我今天一路跟蹤你到拱蘭宮,不為別的,隻因羨慕你的貓步。這幾日被人追的急了,想學一門保命的身法。不知是否可以賜教?”


    淳於帆一口茶噴了出來,“什麽貓步?你當我是林誌玲嗎。”擦了擦嘴角,又說:“阿杜阿,這身法可以傳你,其他道法也可以交流。隻是,自此一旦發現,你用這些東西作惡,我茅山門人,人人可以誅之。我也不會容情。你還要學嗎?”


    杜遠鄭重起誓:“絕不有負喵兄。”


    接下來幾日,淳於帆派人在宜蘭境內布下警戒,以防龍虎山再次偷襲。


    他自己留在三清宮內,悉心調教杜遠。


    茅山一脈的神行身法,始於公元一世紀南朝高功陸修敬,又經曆了趙若隱、李澄源的修繕,大成於葉孤雲。故而後人多以“一葉孤雲”來形容這套身法,取意“輕如一葉,行若孤雲”。民國時期,茅山天師楊洞明將【上清大洞真經】帶到台灣,以宜蘭三清宮為觀,開枝散葉,傳到淳於帆手中,已經是第四代了。


    淳於帆自己用的,正是“孤雲步”。身法要有心訣來帶,杜遠對其中許多詞匯不明所以,淳於帆就轉換成現代詞語幫他理解。


    值得慶幸的是,杜遠的肉身在糾丹改造下,十分強橫,而且還在逐漸提升機能,雖然速度放緩,依然能感覺到對身體的控製力越來越精準。連淳於帆都驚訝他的學習速度,對他這副肉身鼎爐羨慕不已。


    這一天,剛練完功的杜遠,衝洗了一番。換上觀裏幹幹淨淨的素色麻衣,來到前殿看熱鬧。


    熙熙攘攘的香客和遊客,塞滿了整個院子。遠遠看見淳於帆,正在角落裏和那位編號7021的海巡隊隊員說話,杜遠走過去,聽到,“……一定得走一趟,阿婆說驅鬼符不好使,現在正是旅遊旺季,卻沒有人敢住客棧。阿婆整天哭哭啼啼,您快去給想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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