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讓阿雅取走兩張鈔票,還給越南老板不用找了。紅袖忍不住嘲笑他的書法,實在對不起五千年文化。杜遠幹脆讓他來寫,紅袖也不含糊,提筆就來——別說,這來自順治年間的“豆腐西施”就是不一樣,一手漂亮的柳體十分提氣,還都是繁體中文,原汁原味。頓時,生意更加好了,不少異國男青年見了紅袖俏麗的模樣,也加入了等待的隊伍。生意又翻了一倍,阿雅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購買更多的草紙。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遊客漸漸稀少。杜遠買來三個“尅粑粑”,喊著“散了,散了。”幫紅袖收了攤。阿雅沒吃過這東西,接過來就咬,滿嘴是油。紅袖也取過一隻,翻來覆去瞧了瞧,小小咬了一口,“這不就是土耳其肉夾饃嗎?天朝也有的,隻是這個麵餅更硬些。”


    杜遠隻顧數錢,沒在意她們的反應,“五百七、五百八、五百九——哇噻,五百九十歐耶!這尼瑪折合天朝幣多少?現在的匯率比以前少了……那也差不多四千多,零錢暫時夠花了。不夠再刷我的銀聯,嘿嘿嘿。”紅袖見不得他的貪財樣,啐了一口,“缺錢跟我說,好歹也是清溪水板的女老板,這些年有些家底。”杜遠兩眼放光,“真的嗎?太好了。你先留著,過門時當嫁妝。”紅袖想拿肉夾饃砸他,看了看,還是別浪費糧食。隨手把剩下的都給了日漸豐腴的阿雅。


    聖心教堂暮鍾敲響,這鍾聲格外雄渾,從蒙馬特高地上遠遠波動開來,整個巴黎城清晰可聞。從音量和音質上判斷,這口鍾,一定是個大家夥。


    三人精神一振,檢查了一下周身,準備出發,杜遠知道阿雅學的一本道,僅限於製符一術,沒有攻擊性。有心讓她留守,又想起在酒莊的遭遇,一時拿不定主意。紅袖明白他的想法,“你一個人先進去,別急著動手,摸清環境,回來再一齊商量。我們在外麵等著。”如此善解人意,讓杜遠心生溫暖,立刻點了點頭,“就這麽辦!”


    一直目送杜遠進了教堂,裴紅袖轉回身看著阿雅,摸了摸她的亂發,“你練過功夫之類的嗎?”阿雅搖了搖頭。“那你有什麽防身法器嗎?”紅袖知道她僅僅是身體機能提高了,如果沒有一些實戰經驗,終歸還是會吃虧。阿雅從錦囊中取出一直大彈弓來向紅袖顯擺,麵有得意之色。這東西杜遠見過一次,紅袖卻沒見過,十分驚訝,“丹老送給你的?”阿雅搖搖頭,“不,我用了好幾年了。在山裏打鬆雞,射林蛙。”“哦?可惜不是法器,臨敵幫助有限。給我看看準頭。”


    阿雅立刻尋來一顆石子,也沒見瞄準,向空中飛速一拉一放,一隻小小的蝙蝠應聲栽落。她自己也吃了一驚,自打糾丹煉體後,還是第一次施放彈弓,還沒發力,就將牛筋拉到了極致,六感也格外清明,完全不受夜晚的阻礙。她心中十分高興。


    紅袖笑了,“不錯,多找幾顆石子帶在身邊。非要出手時,盡量用它遠距離攻擊,避免近戰,明白了嗎?”阿雅點點頭,開始四下搜尋合適的石子。


    杜遠順利溜進了教堂,修士們都在吃晚餐,隻有少數幾位忙著清理和打掃。大喵天師所傳的孤雲步派上了用場,隻見杜遠落足無聲無息,似煙雲嫋形,沿著牆根的陰暗角落,走走停停,避開所有耳目,來到了後堂。在這裏,他聽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中音,“主教大人,您親自帶我參觀,令我十分感動。聖心果然是人類建築史上不可多得的精華,和聖母院以及裏昂大教堂相比,也毫不遜色。隻是,我有一事不解。雨果大人將我帶來此處,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協助,他現在去了哪裏?您是否了解這件事情的原委?”杜遠意識到這是胡盛元的聲音,在馬賽郊區的酒莊,他聽過這位胡哥講法語,嗓音柔和,極富磁性。雖然聽到首席聖殿騎士暫時不在,可還有一位敵友不明的“主教大人”在此,他不敢造次,急忙飄到遠遠一座神像背後,屏息靜聽。


    “胡博士,我十分理解您的困惑。其實,我們還沒參觀到最重要的部分。這個環節,也是雨果安排的。隻有充分了解聖心的秘密,你才能更好地幫助我們。”回答的人,一身白色長袍,戴著圓頂白帽,六十歲上下的年紀,樣貌十分和藹。胡盛元不好拒絕,隻有跟著他繼續在空蕩的聖心大教堂裏遊覽。


    二人走入一個塔樓,沿著旋梯走了十來圈,來到了塔樓頂部的開放式石亭,這裏可以俯瞰整個巴黎。此刻四下無人,夜晚的涼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角,主教大人指著下麵教堂正門的拱頂,問道,“您看到了什麽?”胡盛元沿著手指方向望去,兩尊高大的騎士雕像無聲地矗立在拱頂上,在射燈的照耀下,反著銅鏽的綠色光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法蘭西兩位前世偉人,路易九世和貞德。”


    “完全正確。但是您可知道,曆史上的燦爛星辰如此繁多,我們為何把這二人立於此處?”胡盛元搖了搖頭。主教大人繼續說,“因為,他們都是聖殿騎士會的成員,而且他們都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護佑聖心。”


    “主教大人,您所說的聖心,是指這座聖心大教堂嗎?”


    “不。聖心不是一個虛擬名詞,真的有實體存在。而且,它是活的。”


    “……”胡盛元巨大的好奇心,被理智壓住,他不想聽到太多不屬於自己的秘密,因為他還不清楚這些秘密帶來的後果,自己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主教見他沒追問,繼續誘導,“你看這裏的地勢,按照神秘的東方風水理論,如何詮釋?”


    蒙馬特高地像矗立在繁華的市區中,周圍燈火環繞,人煙密集。十幾條放射狀的街道從這裏發散開去,通聯九渠,將高地勾畫成一個太陽般的中心區域。胡盛元環顧了一圈,微闔雙目,釋放出浩浩蕩蕩的神識,向八方波動,覆蓋了整個高地。教堂周遭的黑暗角落,同時傳來幾聲低低的驚詫。顯然,已經驚動了暗中巡邏的一眾護衛高手。


    主教並不阻攔,隻是微笑著等待。良久,胡盛元緩緩收回神識,睜開雙眼,對主教微微頷首,“此處並非風水寶地,而且隱隱有大凶之兆。當初在此建造教堂,不知緣何考量?”


    “這話怎麽說?”主教很有興趣。


    “鑒於我們使用的溝通語言是法語,缺乏對應的精準詞匯,我就不從陰陽理學的角度和您詳細分析了。這座蒙馬特高地,臨風遠水,四麵無遮,是之為絕地。我想,主教大人一定也理解磁場學說,教堂的正下方,磁力線向心扭曲,被無名物質不斷牽引,雖有人為鎮壓痕跡,仍不能阻擋它的凶威。我猜想,這座教堂,並非為普通信徒祈禱而建,聖殿騎士會常駐這裏,也絕非偶然。”


    主教心悅誠服,“東方的玄學,果然是窺視宇宙奧妙的好工具。實不相瞞,這座教堂不是教堂,它僅僅是一個門房。看守著一扇極其重要的大門,而這扇門,就在我們腳下,蒙馬特高地的山體中。借助主的神聖,沒人敢在教堂附近大興土木,間接確保了這扇門百年安全。”


    該來的遲早都要來,胡盛元知道自己躲不過這個秘密,所幸放開了,隻聽主教怎麽說。“胡博士,我們請你來,與這扇門有關。我知道,您與住在馬賽的波斯後裔有一場約定好的交易,你的籌碼是什麽,我並不清楚。他們的籌碼,是一塊聖石。而這塊石頭,正是從聖心教堂地下盜走的重要基石,少了這一塊,那扇門失去穩定,產生劇烈波動。以至於您釋放神識就可以輕易察覺到它的存在。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我們不僅僅擔心這個百年秘密的流失,更擔心這扇門因此徹底關閉,從此失去與聖心溝通的唯一渠道。”


    胡盛元胸中各種念頭起伏,把這番話梳理了一遍,“馬賽的波斯後裔,在法蘭西並非是騎士會的對手,你們何不直接向他們出手?我和他們的交易尚未達成,可以放棄。”


    “不。問題就在這裏。我對盜賊並不感興趣,我對最終需求者更感興趣。在上一次與聖心的直接溝通中,它明確指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神秘組織,正在大量收集聖石,目的不明。聖心要求我們找到並解散這個組織,拿回所有聖石。”這話表麵很客氣,“找到並解散這個神秘組織”,其實就是“鏟除丹園一脈”的意思,精如胡哥,焉能不明?胡盛元沒有想到,千辛萬苦在波斯人那裏尋來的“補天”線索,反而給自己和丹園招來強大的新對手。現在,不僅僅是天朝傳統道門,連西方教團都盯上了丹園。以後的日子,怕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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