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繼續三更,此為第一炮。早七點和中午十二點再放兩炮。如果動了惻隱之心,不妨用訂閱表達支持,貧道絕不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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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思巴向上望了一下通天石階,他不是惦記狼人,是惦記狼人嘴巴上那根金剛杵。


    哼——暫且不管你們,先協助尊勝佛母搞搞善後。


    他出來的晚,並不曾見到宗芳等人被巨石拍擊的場麵。雖不明白阿雅為了什麽,但隻要她做了示範,他就得照辦。


    “大人,您退後。粗活兒讓我來。”一等阿雅讓開,大喇嘛即躬起身形。口中念了個搬山咒,八條手臂齊向前推,那巨石不退反進,立刻朝他懷中吸附過來——


    他可沒想抱著大石頭玩,旋即扭身做了個送客手勢,那偏轉之力帶動巨石,朝著崖壁方向甩去,直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


    沒人在意那塊巨石,阿雅一個箭步竄過去,不禁呆了。


    沒有意料中的血肉模糊,別說人影,連人渣都沒得一塊。


    塵土中,隻有一麵白亮亮的小圓鏡子反射著陽光,映出一位削瘦少女焦急的臉龐。


    拾起鏡子,份量比預計的沉。阿雅茫然掂了掂,發覺是青銅的,隻是表麵光滑無比,看上去全然沒有金屬味道。再翻過來瞧,背麵用老銀包了皮,凸凹的花紋很是細密。


    八思巴將背上六臂收回,慢慢走過來探了一下頭,“咦?”他表情有些詫異。


    阿雅轉手遞給他細瞧,“你認得這東西?”


    這位來自南宋時期的吐蕃籍蒙古國師,皺起眉心搖了搖頭。“並未見過。看工藝很久遠,是漢人的風格沒錯。但是……”他猶豫了一下,坦言道,“這東西有煞。”


    事關佛母大人安康,他也無所諱言。


    關於“煞”的解析,在阿雅的本體道法“製符術”中有所提及,原意是指某類凶神,後被延伸為泛指所有凶氣畢露的不潔之物。


    她怔了一下,“我的兩位朋友,原本被這塊石頭壓在下麵。現在卻不見了,是否與這麵鏡子有關?”


    八思巴在袒露的地麵上來回踱了幾步,跺了跺腳,收回神識答道,“地下並無空洞之處,亦無任何遇難痕跡。如果他們一息尚存,定於此物有關。”他抬起手中小圓鏡,對著陽光仔細觀察……


    “咦?你臉上有字——”聽到阿雅這聲驚呼,八思巴急忙低頭調轉鏡麵,其背後細密花紋中並無任何文字存在。連紋理本身都是抽象的。


    他從不懷疑佛母大人的話,於是又將鏡子背朝陽光,將一隻手心墊在下方半尺處——


    果然,一行環形小篆赫然出現在指掌間。


    八思巴學識深厚,沉聲讀道,“青冥開一線,濁浪吼千川!”


    “什麽意思?”阿雅更加不解。


    “這……似乎是道門用來堪輿的法器,就是看風水用的。自古鏡中法寶頗多,不過這一麵有些蹊蹺。明明是感度極高的透光寶鏡,偏偏在背部畫蛇添足包了一層老銀箔片。若沒猜錯,就是為了掩蓋這十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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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冥界。


    天空永遠被一層霧霾遮掩。


    不見了彼岸花,隻有浦茜拉唇間一抹朱紅提醒張遼——這並不是一個黑白世界。


    河道十分寬闊,在俗世應可稱之為大江。


    維吉爾的貢多拉在暗濁河水中穿行,高翹的船首銜著那盞幽綠馬燈,勉強照亮四周。


    曠野無聲,兩岸寂寂。


    撐船長杆攪起的浪花少得可憐,似乎河水太過粘稠所致。


    兩人並肩而坐,對前路未知的一切——既好奇、又茫然。


    浦茜拉用肘尖杵了杵張遼,小聲說,“看河裏……”


    距離船首周遭十米處,不知何時聚攏了一群潛遊者,肉眼隻能看到一條條箭矢般的漣漪在往來穿梭,速度極快。


    “是棄魂。”一襲黑袍的撐船者開口了,幽幽話語從風帽籠罩下的陰影中飄來。


    “就是靈魂中的廢料。這條河名為‘忘川’,可以慢慢腐蝕能量體。專門用來浸泡那些無用的靈魂。把他們消解後,重歸最小能量單位,在河的盡頭進行批量回收,可以再造新的空白靈胎。”


    “何謂無用?”張遼沒聽明白。


    “俗世不是常有人說孤魂野鬼嗎,那些連無常都不收的家夥,基本上都屬於無用。當然,留在陽間太久也是不行,上界管理者會認為靈配府失職。


    所以每年到了東方陰曆七月十五,就會來一波大掃蕩,冥界派出無數夜叉去圍獵。最初,有些可以感官通冥的人,聽到那些四散奔逃的靈魂嚎叫,覺得很熱鬧,以為是鬼在過節,於是有了‘鬼節’的說法。他們哪裏知道,這一天其實是孤魂野鬼的劫難日——稱之為‘鬼劫’更準確些。”


    “可是,到底何謂無用呢?”張遼很執著,咬住重點不放。


    “嗯……你是學什麽的?”維吉爾反問了這樣一個突兀問題。


    “建築。我是設計師。”


    “好,打比方你耗盡畢生心血發表了一篇建築學論文,本以為可以獲得同好的點讚。可是,偏偏有無數噴子跳出來掘墳盜墓,把你祖上八輩都罵了個遍。你覺得這些損人不利己者是何種人品?”維吉爾不愧語言大師,居然與時俱進,已經熟練掌握了現代語匯。


    “這……無聊吧。我不會理會這些人。他們浪費了時間,卻創造不了gdp。”張遼據實以告。


    “對,是無聊。嚴格地說,他們浪費的不是時間,是自己的生命配額。他們任憑虛妄的情緒波動填滿自己短暫一生。


    豈不知,這種空虛是無盡的,三生三世也填不滿。自己無所事事,又看不得他人奮鬥,於是用嘴、用筆、用鍵盤去噴射毒液,去撕咬,去中傷,去嘲諷……試圖將所有人拉回相同起點,用群體性無為聊以自.慰。


    這種人死後,靈魂所負載的體驗隻有嫉妒這一項超標,其他項都萎縮為負值。到了這裏,會被分揀到無用類別,拋到河裏任其消解——當然,這隻是萬千棄魂中的一種,你明白就好。”


    浦茜拉先聽明白了,瞧向水中的眼神流露出鄙夷,“垃圾。”她輕聲結語。


    這一聲輕語似乎驚動了什麽,一團黑影從虛空中直線墜落,噗通——直接掉入河中。距離這條貢多拉也就五十米距離,剛好是迷霧中視線的盡頭……


    有情況!張遼和浦茜拉同時起身,擺好了迎敵的架勢。


    船尾矗立的維吉爾也有些錯愕,“這聲音——和你們一樣,是帶囊翻牆進來的大活人!”他很清楚普通靈魂入水的狀態。


    長杆一送,貢多拉輕巧地撲了出去,距離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清具體人形——那團黑影入水後隨即分裂,原來是兩個相擁在一起的人。


    此刻,他們麵臨巨大危機,因為河麵上開始沸騰,密密麻麻的漣漪直指目標,無數棄魂向他們圍攏過去。


    由於太過擁擠,有些孤魂野鬼甚至浮出水麵,充滿驚喜地呼嚎著,彷佛一場盛宴正自等待來賓,又仿佛兩塊血淋淋的腥肉正在召喚鯊群——萬鬼攢頭!


    被擠到後麵的棄魂在悲哀慘呼,搶到前方的更是歡聲不止。一時間,鬼哭狼嚎,愁雲變色。


    這些刺耳的尖叫充斥著耳膜,讓人十分不適。


    最難受的不是船上的,是河裏的。


    兩個大活人奮力拚爭,向較近的一處岸邊遊去。但忘川河水極盡汙濁,黏稠的阻力使人無法加快動作。沒幾秒,就被八方湧來的棄魂團團圍住,一些大隻的鬼頭,已經率先展開攻勢——


    它們的手段極其詭異,不撕不扯也不啃咬,隻是竭力從目標身體各處往內裏鑽爬,視普通皮肉如無物。


    其中一人尖叫了一聲,聽嗓音是名女子,調門十分驚怖。難怪,任何正常人類猛地紮進這裏,不嚇死已經算好的了。


    另一人右手在水麵上白光一閃,似乎捏碎了一枚符丸。一大波幽光蓬起,呈球形向外擴散,距離最近的數十棄魂在嗞聲燒灼中化為青煙。


    兩人又加緊遊出十米,隻是十米,就再次被數不清的棄魂圍住。


    一隻隻殘破的孤魂野鬼勇不畏死,爬上兩人肩頭,開始向體內鑽行。白光再次閃耀,那施法者將兩隻手染成亮色,不顧自己肩上危機,搶著為先前那位女子向外拔魂。


    亮白的雙手似乎可以鉗住無形無質之物,一條棄魂剛剛鑽入半個腦袋,就被悍然扯出。尖叫一聲,遙遙拋到遠處。


    此人用雙足踩水,兩手不停翻飛,試圖為那女子斷後。但對手實在是太多了,根本無法一 一顧及。眼看著,一群無盡的螞蟻大軍蓋過了兩隻糖球……


    一盞幽綠馬燈靠了過來,似乎無害的慘色燈光開始亮出獠牙,嗤嗤嗤嗤……照射範圍內,來不及躲閃的棄魂紛紛灰飛煙滅,另有一些被灼傷了局部,嗚咽著向水下潛去,用忘川的汙濁阻隔懲戒之光。


    隨著兩人胸前、背部、肩頭……十幾縷青煙竄起,徹底肅清了危機。


    那女子在水中抬起絕後逢生的眼神,向船上望去——


    “宗芳!”張遼不禁大驚失色。


    “救我——”宗芳也看清了張遼近在咫尺的臉,“還有他!”


    在浦茜拉協助下,宗芳和邵勁夫狼狽爬上貢多拉。這小船猛然多出兩個大活人,吃水線下沉了半尺。


    “沒事沒事,沒事了。”浦茜拉並沒有見過宗芳,但她聽出是對方是張遼的朋友,自覺也不見外,及時攬住對方肩頭送去必要的溫暖。


    張遼將拉拽邵勁夫的手緩緩鬆開,才轉頭問,“你們這是打哪來?怎麽會到這種鬼地方!你們也穿唐了?是丹老派你們來救我的?”


    宗芳此刻將將定住心神,剛剛恐懼壓倒了一切,現在女人心終於翻湧上來。她哭了,哭的像個嬰兒,肆無忌憚。


    從進了七四九局,她就沒掉過一滴淚,曆任搭檔犧牲時也沒有。這“墓碑”的代號不是白白得來的,真如花崗岩般冰冷堅實。


    但此刻不同,對於她來說——生死考驗還好應付,可泡在髒兮兮又腥又臭的河裏,被無數更加醜陋的鬼魂往身體裏鑽爬——這實在難以忍受!太惡心了!我哭!


    唯有一哭方可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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