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首長認真聽完邊鋒的每一個字。扭頭轉向林老,“您怎麽看?”


    林八弟頭發雖白,臉上卻全然沒有皺紋。皮膚光潔細膩,隱隱透著紅光,讓人猜不準他的具體年齡。


    “對於靈魂存在與否以及肉身消亡後靈魂去向的爭論,停滯在理論上已然日久。現在有了如此眾多的實證、人證,是科學界的幸事。


    關於政治與安全方麵的考量,有你們倆操心,就不妄言了。我倒是想馬上和一些老朋友私下探討一下這個關於兩界之間的倫理關係問題。可能會有助於理清所謂冥界異動的動機根源。”


    “哦,哪些老朋友?可否安排在我這裏?我也想聽聽。”一號顯然極有興趣。


    “大概不方便。他們分布在世界各地,其中有些人腿腳還不利索,得我去登門拜訪。幸好,三天後在亞美利加有個科學年會,他們大部分都會到場。我也受邀了——你別急,回來我優先與你分享討論結果。”林老婉拒了一號做地主的想法。


    邊鋒突然靈機一動,“是lesa——‘生命與地球科學年會’對吧?我有個預感,不知當講否……”


    林八弟沒想到這位七四九局長對全球科學界的風吹草動也了如指掌,“對的,正是。你請放言。”


    “冥界並非鐵板一塊,我們這次得以脫身,除了人類朋友的幫助,還有一些當地公務員也幫了忙。”他想提大無常邁扣,但忍住了,太具體顯得過於聳人聽聞,會引起不必要的枝杈解釋。


    “而製定這個入侵計劃的部門,顯然還有他的上級存在。現在鬧出這麽大動靜,他們也一定知曉人類提高了警覺。而且……而且人類肯定會在最深層的頂尖科學群體之間率先發起研討。大多數冥界角色也都曾為人,最了解人類的想法。所以我擔心這個會議期間會有麻煩。”


    林老再次皺起了白眉,“你是說,這個會議給他們提供了集中滅口的好時機?”


    “是的。”邊鋒不再閃爍其詞。“即便滅錯了,也不浪費,收走的高智靈魂可以補強冥界,同時削弱人間,一舉兩得。”


    這個猜測很大膽,一號首長也不得不蹙眉對待。他問道,“不無道理。你有什麽建議?”


    邊鋒想了幾秒,“這個猜測很難與國際安全組織分享,因為缺乏可視實證。如果貿然提出,又太過匪夷所思。在危機顯露之前,肯定會被當成笑話。


    但是我建議由七四九出人陪同林老赴會,加強個人安保。這樣,盡可能避免天朝頂級人才損失——此為國家利益使然。


    如果有機會,也可與亞美利加當地相關部門合作,一起對抗可能存在的襲擊。當然,前提是可以說服他們確信。”


    “嗯。”一號表示讚同,“我看行。林老什麽意見?”


    林八弟想了想,“可以。但是派的人不要多。我隻是科學家,不是政界要人,前呼後擁的太不像話。


    另外,我自己也有個修真界的助理,在科學界算我的學生之一,他有些手段我見過,很難用現有科學解釋的。


    你們七四九派一位,我自己帶一位,兩人都以科學助理身份隨行,還勉強說的過去。”


    “好吧。”邊鋒深知這些資深科學工作者的執拗。開始斟酌到底派誰去合適……房門再次打開,丁主任出現在門口,“主席,時間到了。與吉額吉斯坦總統的會麵在西花廳舉行。”


    一號首長使勁伸了個懶腰,用力活動了一下雙肩,大步向外走去。


    路過邊鋒身邊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這麽辦。具體計劃你安排,林老就暫時交給你。別忘了提交我一份備忘錄——關於穿越之旅的詳細敘述,要設絕密閱覽等級。缺什麽裝備,找總後——缺人自己想辦法。”說完腳下不停,隨丁主任徑自離去。


    三合一辦公室,這麽重要的權力原點,暫時交給了林老和邊鋒。


    林老苦笑道,“都是為了‘一路一帶’,可把一號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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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蒙蒙,渾渾噩噩。


    失了七寶的七寶玲瓏塔內,半透光的白色塔壁朦朧如蛋殼,散發著暖調光澤。


    杜遠失去知覺已有好一段時間。


    他在夜督發動連環屍爆術的最後一瞬,懷抱裴紅袖傳進了白塔。那一瞬,他有些後悔太早使用如定術,導致後期的被動局麵。已經顧不上遼哥了,先把紅袖護住再說!


    塔中,塔靈李靖被眾人催促著,不停實況轉播外麵的戰況。


    他不是個合格的解說員,言辭十分幹澀無趣,通常都是,“阿杜出手了,紅袖出手了,小張出手了,洋妞嘖嘖嘖——洋妞屁股真翹!”


    再不就是,“阿杜挺不住了,紅袖傻咪了,小張犯二了,洋妞嘖嘖嘖——洋妞胸脯不小!”


    如果法海不是一直保持入定狀態沒醒,這會兒肯定把李天王罵出翔來。


    其他人不敢,畢竟人家是正牌上仙。哪怕失了勢,也是正牌謫仙,一個腳趾甲都比咱大,可不敢得罪。更不消說老李和丹老那一重關係,正牌大師兄——胡盛元來了也得順位靠後重排。


    止正和尚不停撓著寸發下的青皮,十分想出去參戰。比他更急的自然是文從心,但從心很清楚,李靖已然將塔主之位傳給了杜遠,他自己僅僅作為塔靈存在,護塔守內可以,進進出出不歸他管,隻有塔主有此權限。


    至於丹老那次如何瞬間帶人闖入?唉,塔都是人家當年始創的,肯定留了程序後門,不受規則限製也很正常。


    終於,巨大的金環貼著塔壁擼起,杜遠回來了,懷中還抱著紅袖——塔中不禁一陣歡呼。但這歡呼十分短暫,因為兩人的狀態——紅袖還好,一掙紮就從愛人懷中拱出,反手抱住了已經變成血人的阿杜!


    嗚——歡呼的尾音變成了驚呼。


    詹鈺、李白、公孫大娘、包括戰俘刺客專諸,全都圍在外圈,止正、文從心、紅袖圍在內圈,一齊關注地查看杜遠傷情。


    屍爆的瞬間,杜遠背部朝外,受到無比強烈的爆炸衝擊。屍爆沒有彈片,但是有骨渣,有強大的氣浪。他隻覺得胸腔七葷八素,腹腔亂成一團,大腦嗡的一聲再也不省人事。


    他被大家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麵上,臉朝下,身下鋪了紅袖的彩羽披風。那血淋淋的背呦——有別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紅袖的淚水奪眶而出,“傻瓜都是為了我……傻瓜都是為了我……”


    杜遠一聲不吭,雙眼緊閉。止正把了脈又試呼吸,“活著,暈了!”


    文從心忍不住抬頭高聲問,“張遼他們還好嗎?”


    李天王的老煙嗓從塔壁傳出,“他倆沒事——小張和洋妞簡直珠聯璧合,配合不錯,配合不錯,現在占上風!”


    從心白了塔壁一眼,也不管李靖看沒看到這一眼的深意。


    紅袖依舊關注著杜遠,“那些屍體,不知道有沒有毒性!你們誰會解毒?”


    大家互相望了望,李白道,“公孫大娘隨身常備艾蒿熏蚊子,不知用得上不?”


    這話瞬間被眾人忽略,詩人不喝酒說的話多半不靠譜。


    止正掏出白玉葫蘆法器“莫停”,將其中永遠將盡不盡的“將盡”酒灑向杜遠後背。嗤—— 一股白煙瞬間升起,杜遠沒反應,紅袖心疼得一哆嗦。


    “有效果,”止正大喜。“暫且拿美酒當碘酒用,酒精殺毒那是肯定的。”


    仗著酒無止境,直給杜遠洗了個身。他原本那身擺酷用的黑色緊身衣已經成了露背裝,血漿肉沫骨頭渣混著酒水流了一地,把塔內染出一片猩紅。


    忽而整座塔壁白光一閃,咕咚——如飲佳釀,那灘血水陡然被地麵洗了個一幹二淨,隻剩下三三兩兩的白色骨渣。


    “美……”塔靈的聲音再次響起,“美酒加鮮血,都是我的菜。特別是阿杜的血,嘖嘖,真正好味!絕對大補……”


    這不合時宜的讚美也被眾人忽略了,被衝洗幹淨的背部裸露在空氣中,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詹鈺跨前一步,“看肉色鮮紅,肉質粉嫩,沒有深度中屍毒的跡象。你們讓開一下,我來收尾。”


    旁人依言後撤一步,唯有止正奇道,“你這宋軍統領還幹過老軍醫不成?”


    詹鈺也不答話,伸手探出一根中指來。


    “啥意思?”止正愕然了,“你學壞了兄弟……”


    詹鈺二話不說,拽出青蓮居士腰下三尺青鋒,揮劍將這根中指斬落,手法幹淨利落。把大家又驚出一片呼聲。


    那手指正落在杜遠背上,斷麵處立刻生出無數細密肉色觸須,開始向整個後背蔓延。直若快進播放的扶芳蘿如火如荼肆意生長。隨觸須不斷延展,整根手指開始自動解體,化為背部血肉的一部分,悉心修補著每一處瘡疤。


    “你這再生術真心不錯!”止正心悅誠服,抬頭向詹鈺一挑大拇哥。


    “咦——”眾人隨他目光看去又是一陣驚呼,特別是不了解丹園術法神妙的李白與公孫,簡直要把眼角瞪裂。


    但見就在杜遠背部修複的同時,詹鈺的中指已然迅速失而複得。一個新的中指正堅挺翹立,如同從未失去過一般。


    這是怎樣的一根中指阿!這簡直是世界上唯一同時被這許多目擊者同時讚美的一根中指……


    “咳,”止正清了清嗓子,吧嗒吧嗒嘴。“行了都知道你厲害別得瑟了。下回我若受傷拜托你切個別的手指。”


    詹鈺含笑不語,直將那根中指對著大和尚比了一下。姿態優雅自然,看不出是有意還是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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