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臉上的汗象一層浮油,細密而又滋潤。


    他此刻有些犯傻,愣了一下支吾著說,“那怎麽辦?要不我先去核實一下?助理那邊有裝修合同,我去拿來看看是哪一家,然後打電話確認工人名單……或者直接讓他們老板來辨別身份真偽?”


    “然後呢?”施瓦辛一臉看白癡的表情,“你以為這些不請自來的熱心人會領個熱狗說聲謝謝就走?”


    “也對。可能你猜的沒錯,全球直播的科學年會的確是個好目標——對於渴望上鏡的恐怖分子而言。那你說我們應該……”


    “直接報警!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高大魁梧的前州長從褲兜裏摸出一隻手機,胖子特意看了一眼——別說,還真是十五年前的諾基亞老款。


    粗大的手指連按三下,9、1、1——還好,接警中心迅速接通。


    這對於全美第二大城市洛杉磯而言,殊為難得。如果換了紐約,很可能線路擁堵,從側麵也說明加州的治安狀況遠遠強於紐約州。


    “你在哪裏?”訓練有素的接警員單刀直入。如果報警人隻有說一句話的機會,警方的首選是掌握位置信息。


    “柯達劇院,好萊塢。”施瓦辛還不習慣改口稱“高地中心劇院”。“聽著,我是阿諾德,這裏疑似有恐怖分子出現,馬上派警員來——不,直接派兩隊s.w.a.t戰術小組過來。”


    電話中遲疑了一下,忽然傳來竊笑聲,很歡樂但很不職業。


    施瓦辛眉頭一擰,“你聽清楚沒有?”


    那邊暫停了一秒,答複道,“如果我理解沒錯,你所說的阿諾德是指我們前州長先生嗎?”


    “當然,別廢話快派人來!”


    “抱歉,你很幽默,但占用警線開玩笑是違法的。我剛剛接了九個類似電話,兩位自稱希萊莉,三位自稱川普,剩下四位全都說自己是奧本馬總統。


    他們有的要求警方去找貓,有的要求去廁所送紙,還有的直接申請和警察約炮。所以……前州長先生,警力暫時不足,恐怕你得排隊等一等。”


    施瓦辛的短發瞬間根根直立,瞪著眼珠子對手機狂噴,“白癡!你以為我在冒充我自己嗎?你以為名人都沒有真實報警需求嗎?


    希萊莉和川普今天確實在洛杉磯同台造勢,為競選做巡回對壘。萬一你接到的那些電話中某一個真的是他們本人,豈非把大加州警界聲譽送上了媒體的風口浪尖?”


    對方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又遲疑了兩秒,忽然響起寥寥掌聲。“精彩!不得不說,我差點就要信了……你是今天十個聲優表演者中最入戲的一位。但是我最後一次善意提醒你,報假警是要坐牢的。你還堅持要求出警嗎?”


    “蠢貨。我說過了,不要普通警察,來兩隊戰術小組!馬上。”施瓦辛說完最後一個字,狠狠將手機砸向廊柱!


    那被譽為“板磚”的經典機型不負眾望,直將大理石貼麵砸出一個淺坑,旋即自身反彈回來,又重新穩穩落在主人手中。


    胖子呆掉了,“……好身手,敏捷不減當年啊。”


    施瓦辛把手機揣進褲兜,隨意掩飾著失態,“哦,這是自創掛機方式,硬漢專用。你們用蘋果核的不要隨便學。走——我們進去看看,這些家夥到底想搞什麽鬼。跟著我,別緊張,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有了盛名在外的洛杉磯警察l.a.p.d應允做支援,胖仔也彷佛有了底氣,在前州長現過氣動作片英雄熱乎乎大手的攬肩同行下,一齊向劇院內走去……


    ——————————————————


    亞美航空aa7219航班,在低沉夜色中駛入了北美大陸西海岸。


    天氣晴好,月很朗,星也不稀。


    飛行高度早已降至平流層以下,地麵的燈火已經隱約可見。


    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把自己反鎖在駕駛艙中的大胡子花鯊居然騙過了兩次無線安全核查。沒有空軍攔截,更沒有導彈伺候。可見,這夥人功課做得不是一般的足。


    乘客們逐漸開始產生虛幻的希望,難道——這些劫持者真的會到達目的地後放了我們?閉上眼睛,祈禱吧。希望他們隻是持不同政見的逃亡者,來亞美利加隻是為了傳說中的自由世界……


    宗芳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叛逃式的劫持,肯定會改變飛行航線以及原始目的地。正常登機的人都取得了合法簽證資格,哪裏還需要費這麽大周章?


    這是一個死局,必須有所抗爭。


    不為別的,為了七四九的任務,為了邊局的信任,為了林老的安全……


    突然,機身猛地一沉,所有人都產生明顯失重狀態,一兩個沒扣好安全帶的乘客甚至直接飛上了艙頂。


    巨大的七四七急速下降著,不完全是自由落體,有一定的俯衝角度,顯然是人為精心控製的結果。


    負責監視各機場的劫持者們,顯然提前收到了信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自己牢牢扣在了座椅上,嚅囁著唇,閉目無聲祈禱。


    此刻誰也顧不了誰,所有乘客都發出驚恐尖叫,但互相無法聽見——艙內氣壓的急劇變化,已經讓每一隻耳朵都陷入暫時失聰狀態。


    宗芳想有所動作,已經晚了。向上過載的推力把她牢牢壓迫在椅子背上,她還好,有糾丹改造之力的身體並無大礙。那些尋常旅客就慘了,個個呼吸空難,很多人在失聰的同時,還暫時出現了黑視現象。可謂又聾又瞎……


    艙內燈光快速閃爍了十幾回合,全部熄滅,應急燈接替亮起,是紅色的,給整個空間平添了一層恐怖氣息。


    七千米、六千米、五千米、四千米、三千米、兩千米、一千米……大地上,城市的燈火如同火山口內活躍的岩漿,正敞開胸懷等待擁抱落網之鳥……


    ————————————————————————


    洛杉磯國際機場指揮塔,當班的控製員們正緊張調度著進出港航班。


    一名眼鏡男突然摘下耳麥大呼,“aa7219失蹤!西北偏北一百五十英裏處,最後高度兩萬六千英尺。”習慣性地,這塊大陸上的人還在使用英製度量體係。


    立刻,總控接管了他的屏幕,一張張雷達預警圖截屏回放過來,的確,是失蹤了!


    一隻紅色電話座機被直接拿起,無需撥號,直達危機處理中心。


    ————————————————————————


    四千二百九十四公裏外,亞美利加首府花生屯,白宮。


    一名穿著睡衣的削瘦黑人,被簇擁著走入一間會議室。房間不大,人不少。


    “總統先生,西岸有一架客機失蹤。”國防部長哈格站得筆直,製服肩頭的白色頭皮屑幾乎和白發同樣耀目。


    奧本馬一屁股坐到長桌頂端的轉椅中,雙腳甩掉拖鞋直接架上桌麵。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又吧唧吧唧嘴,沒看哈格,直接轉臉吩咐——“咖啡,不要大杯。不然一會兒睡不著了。”


    幕僚長忙不迭親自跑去操持,和同樣迅速轉身的國務卿狠狠撞在一起,兩人同時向對方做了一個“f”開頭的口型,很熟稔,很默契。


    “找到它不就行了?還有什麽事?”總統先生的腳似乎很癢,他向前探著身子,用一根中指在腳趾縫裏用力搓了幾下,旋即收回手指習慣性放在鼻子下麵深深一嗅。


    這動作讓剛剛落座的要員們十分豔羨——瞧人家那身材、那韌帶,我們就是想摳腳也得盤起來才行,壓著腿摳?門兒都沒有。他們紛紛下意識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大肚腩,自慚形穢之意彰顯無餘。


    哈格沒有隨總統坐下而坐下,依舊站的筆直。“沒那麽簡單。你需要進地下掩體。這是911事件之後製定的標準應急程序,現在已經觸發。”


    “進peoc?現在?”奧本馬把手探進睡衣的斜襟中抓了抓胸毛,指甲撓皮的聲音清晰可鑒。


    “馬上。”國防部長不容置疑。


    “滾粗,我不去。”總統也很倔強。“那地方通風不好,叫你們換個中央空調你們換了嗎?我的話不好使是不是?”


    哈格對這個質問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國務卿端著咖啡走了過來,他趕緊主動解圍,“別任性,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自由世界需要領導者。”


    奧本馬毫不客氣地拐出一肘將送到眼前的咖啡搪開,“這尼瑪不是我的杯子——”


    另一側,幕僚長適時趕到,將一隻冒著熱氣、印著哈佛校徽綠色馬口杯塞到總統手中。


    奧本馬的黑臉上浮現出滿意笑容,向幕僚長點頭致謝。


    幕僚長的圓臉上浮現出得意笑容,向國務卿擠眼示意。


    國務卿的長臉上浮現出尷尬笑容,向總統先生抗議,“不是說不要大杯嗎?”


    “你的心智永遠短於你的臉。”奧本馬把他的母校紀念款馬口杯稍側了一下,讓國務卿看清楚內裏,“杯子不會變,杯中的存量可以隨時變。這是簡單哲學,你們耶魯的驢子們永遠不會懂。”


    國務卿科裏當然不笨,他立刻聽出這話中的雙重揶揄。科裏屬於民主黨陣營大佬,同時還擁有一張著名的長臉——這兩點都符合世人對驢子的定義。


    他眼角肌肉劇烈抽搐了一下,立刻切換為哈哈大笑模式,還微抬雙手一齊指向總統,表示對這份幽默的由衷欣賞。


    總統剛剛被叫醒出來開會,老大地不願意。


    現在有了熱咖啡和大笑著的驢,總算開心了一點點。


    “好吧,我去。反正是睡覺,在哪都一樣。第一夫人和孩子們就不要叫醒了——把我的狗帶上。”他把腳放到地毯上,自動搜索到兩隻拖鞋,起身端著咖啡向外走去。


    立刻,帶著隱蔽式耳麥的特勤們拉開房門,向地下掩體電梯口做引導。參會大佬們也紛紛起身跟在後麵。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洛杉磯……”國防部長準備邊走邊完成實時資訊匯報。


    “我不要聽,那是你們的事。”總統悍然打斷,“讓智囊團筆杆子們準備好幾份演講稿,每份一千五百字。一份應對空難結局,一份應對喜劇收場,一份應對恐怖襲擊。妥了,進洞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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