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不知如何被拆解下來的鎖扣蓋板,尾端還連著一尺多長的半截安全帶。鳳筱微曲的左腿變成彈射起點,以極快的速度將帶子纏繞到劫機者手上——正是那隻握持著壓發器的手。


    從拳頭到手腕,足足纏了三圈,將那根緊壓按鈕的拇指牢牢包裹在內。收尾動作,是果決的切割。


    這片蓋板隻有三分之一巴掌大小,邊緣兩毫米厚,打磨得極其圓潤。但在一位修真者手中,被加持了外放真氣,不亞於一柄利刃。


    與其說是一把刀,不如說是氣割工具。


    嚓——整支手腕被瞬間割斷。拳頭落在地毯上,帶著包裹皮微微彈了兩下,像一隻魔都特產大肉粽。


    “駱駝”無比詫異,剛剛答複步話機的話語尚未言盡,這廂已經發生突變,事態的發展讓他一時無法適應。


    他沒慘叫,也沒驚呼。隻是下意識抬起另一隻持槍的手,將槍口指向眼前這位“愚蠢”的年青人。


    鳳筱笑了,笑得很單純,除了鬆弛沒有其他意味。不是他不怕子彈,他已經清楚看到,在恐怖分子身後十米外的芳姐,已經扣動了扳機。


    宗芳不愧七四九新一代射擊狀元,即便是這柄尚未熟悉、亦無螺旋彈道、而且初速極低的異形陶瓷槍,也被她打出了近距十環。


    晶亮的紅色車矢菊在恐怖分子後腦綻開,花蕊由腦漿與碎骨點綴。


    鳳筱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不躲也不閃。他並不知曉這種槍的穿透力幾何,隻是覺得,芳姐既然敢射,就一定有把握不誤傷自己。


    其實,他的芳姐並沒有想那麽多。隻是覺得機會稍縱即逝,必須抓住而已。


    即便誤傷隊友,其情也可恕。


    在七四九特勤的字典裏,犧牲是一種無上光榮,更何況她的外號叫“墓碑”……


    所幸這個賭博押對了——駱駝轟然倒下,鳳筱還站著。


    小夥子對宗芳比了一下大拇指,宗芳沒顧上回應,快步上前,槍口對著駱駝後心又連射兩彈。


    鞭屍不是她的風格,但事情特殊,必須確保此人死透才成!


    鳳筱等她停止射擊,才蹲下身將屍體反轉,從身下拾起那顆被安全帶纏得緊緊的大拳頭。


    從縫隙間依稀可見,那閃爍的紅光按鍵依舊在以穩定頻率閃爍著。顯然沒有被觸發!


    成功了……


    鳳筱再次起身,笑容滿麵,張開雙臂向親愛的戰友求擁抱。


    可惜,宗芳無心慶賀,眼神隻在這位新結識的弟弟全身上下掃了一眼,確認無礙就轉身向回奔行,嘴裏呼喝了一聲,“快,駕駛艙裏還剩最後一個!”


    兩人途徑公務艙時,林老已經為被流彈擊中的婦女包紮好大腿。三人一齊結伴返回頭等艙。


    而駕駛艙的門,依然緊閉。


    鳳筱探手送出一道神識,在門板上遊走了一遭。


    不等他匯報探查結果,宗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用試,這門撞不開。隻有鑰匙才行。而且,如果選擇暴力破門,裏麵急了可能會提前破釜沉舟。畢竟暫時還不能確定他們的目標是什麽。”


    林老緊接著道,“是。目前機身平穩,隻是飛行高度低得出奇。恐怕已經到達七四七超低空飛行的極限。”


    鳳筱衝到窗口向下望去,漆黑一片,剛剛那燈火通明的城市已經倏然不見。這是打算去哪兒?難道目標不在洛杉磯?


    “什麽情況?”三吳總編的大頭從薄毯中拱了出來,惺忪雙眼眯成一條線,怔怔地望著同行夥伴。“你們在搞毛?”


    “毛都搞完了。”鳳筱的回答很簡潔。他需要抓緊思索如何進入駕駛艙……


    “這地上睡的是誰?一二三四,艾瑪這麽多打地鋪的,什麽風俗這是……嘖嘖嘖。”玄幻派作家的世界很美好,視覺中完全自動過濾掉所有血腥,隻留下迤邐臥姿。


    一位白人乘客突然起身站立,宗芳條件反射式地調轉槍口對準了他。


    那人衣著隨意,隻有一件灰色t恤配牛仔褲,畢竟是冬季,即便在溫暖的頭等艙裏也顯得不太合適宜。


    他舉著手裏的手機連連示意,“不不不,別開槍英雄們。我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我剛剛偷偷打開了手機。”


    宗芳確認這不一張中東麵孔,將信將疑。鳳筱一把抓過手機仔細看著屏幕,那是一張股溝地圖的畫麵,gps定位很精準,坐標顯示在聖克萊門附近。


    那白人漢子大約而立之年的樣貌,有著猶太式的棕色卷發和寬鼻翼。他見各位“英雄”默默無語,毛遂自薦湊上來參與探討,“這裏是加州一座小鎮上空,沒什麽特殊。但是你們看箭頭所指的行進方向——故事來了,這邊是暗黑峽穀,依山傍海,它的地標是一座核電站。”


    “核電站?”宗芳的警覺頓時上升到最高點。


    “對。聖奧諾弗雷核電站,由於位置原因,也被稱為暗黑峽穀核電站,簡稱黑核。”他的手指點在屏幕中央一個紅點上,“就在這裏,距離我們已經非常接近。看箭頭所指,是必經之路,我擔心的是……”


    “那裏就是終點!”宗芳果斷結論。


    “非常正確。”那猶太男子十分欣賞反恐女英雄的判斷,“如果我們麵臨的是恐怖襲擊,那這裏無疑是距離最近的最有價值目標,甚至高於洛杉磯任何繁華市區。”


    —————————————————————


    “什麽!”奧本馬從大床上瞬間跳起,那力道,幾乎要跳出一百六十八米深的地下掩體。


    “目標是黑核?那地方還有多少機組在運行?”


    國防部長科裏快速翻了一下手中資料,“兩組。原本三組,1992年停堆一組,其他兩組被能源部批準延期運行至2022年。”


    “這個目標是怎麽確認的?”


    “說來慚愧,咳。是民間無線電愛好者率先發現的aa7219行蹤。它關閉了通訊頻道,一直保持靜默飛行。但機艙內有人使用無線步話機互相聯係,由於飛行高度太低,被一些外星人愛好者團體截獲了通話內容……”


    “先別管細節,確認了還不快攔截?”


    “來不及。距離最近的西海岸空軍基地已經派出兩架f22,常規攔截顯然來不及——”


    “你的意思是……”


    “幹下來。在它主動撞擊前。”科裏並不諱言。


    “機上不是有好幾百人嗎?”奧本馬一臉懵逼。


    “如果反應堆泄漏,隨季風飄散的核塵將覆蓋半個加州。”


    “……”


    科裏見奧本馬無語,迅速補上一刀,“機上四百多人,百分之九十都來自天朝。”


    “幹!”


    ————————————————————


    夜空中。


    決意赴死的aa7219航班像一個莽漢,直撲暗黑峽穀核電站。


    鳳筱和宗芳正絞盡腦汁研究如何破門而入幹掉最後一名駕駛艙內的恐怖分子。


    林老歎了口氣,“你們當中,誰會駕駛這種大型七四七?”


    這話突然敲醒了所有人,是啊——低空低速的大型客機,駕駛難度不言而喻。宗芳僅有的小型直升機操作經驗也限於書本和寥寥模擬實習,在這裏幾乎等於無用。


    而鳳筱和林老,在宗芳探尋的目光下,兩人同時望著她搖了搖頭。別說開飛機,就是開火車——普通天朝人也很難在生活中觸及。


    就是說,即便現在眼前沒有這道門,立刻幹掉最後一名恐怖分子也沒用。宗芳沒轍了……


    鳳筱建議,“我們衝進去脅迫他更改飛行線路平安著路……”這聲音越來越小,顯然自己也缺乏認同可行的底氣。畢竟這些所謂“聖戰者”的悍勇舉世皆有耳聞。


    宗芳一咬牙,“我有辦法帶你們離開此處,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也許還可以多救幾位甚至十幾位乘客……再多就不行了。”


    “瞬移?你會瞬移術?”鳳筱的修真知識發揮了有效作用。


    “我不會,但我有那個叫什麽來著……法寶?”宗芳從腰間隱蔽的暗格處摸出一根“火柴”,兩寸來長,磷頭飽滿——正是阿雅的作品之一。


    鳳筱湊上前仔細看了看,“一次性消耗品?這是類似瞬發符篆的變種,施法範圍有多大?”


    “五立方左右——效果是帶走以火柴為原點的五立方空間內所有物體。”這也是阿雅對她的囑托。


    林老領會了其中含義,“那豈非,”他上下看了看機艙,“飛機要搞出個大洞來?餘下的人怎麽辦?”


    “對啊!”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鳳筱沒有半點遺憾地堅定回絕,“不成。損人利己,我們不能那樣做。對不起了,林老。”他顯然已經下定決心與所有乘客同生共死。


    林老讚許地看著他點點頭。宗芳也很詫異,沒想到這位小兄弟如此果決,剛剛在經濟艙發生的“乘客集體倒戈逼宮事件”竟然絲毫無損他的濟世救人信念。


    年輕的修者者臉上忽紅忽白,似乎在內心有一場劇烈的鬥爭。突然一跺腳。“我有辦法擴大你的施法範圍,至於增強幅度有多大,我無法準確預估。但無疑可以帶走更多的人……”


    事情有了轉機,而事態不容多言。宗芳與林老相視一望,也隻能盡力一試了。


    在救人的口號帶動下,頭等艙與公務艙的旅客全部跟隨三人擁擠到經濟艙過道內,把這裏塞得滿滿當當。和一輛天朝帝都早班高峰期的巴士差不多格調。


    眾目睽睽之下,宗芳倏然劃亮了那根長長的火柴——


    就在木梗上鐫刻的符文跳躍燃燒的短暫間隙,鳳筱突然用那片鎖扣蓋板在自己額頭深深一劃,皮肉翻卷,連額骨都裂開一條縫隙,半寸長的創口處疾速探出一根金針菇形狀的小觸角,蠕動著持續增長……


    乘客們就圍在周圍,距離無比接近,看得自然清晰,此刻盡皆發出驚訝的低呼,有些不明所以。


    “以吾未盡之配額,全然獻祭諸天,但使無辜者安度此生。”沒有急急如律令,也沒有般若波羅蜜,短短三句話講完,鳳筱額頭的小蘑菇突然綻放出萬道金光,將整個機艙都渲染成輝煌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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