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中原本看熱鬧的人,聽聞這熟悉已極的聲音,無不大駭,兩股戰戰,慌忙搶門而逃。


    青蘿蠱仙身影陡然憑空出現在那群被術法凍住了的人身前,緩步走到那陰陽怪氣男子背後,一腳踹翻在地,隨即捏了個指決,解開他身上術法。


    那男子慘叫一聲,早已是肝膽俱裂,急忙往酒桌下鑽,周身瑟瑟發抖,看也不敢看青蘿蠱仙一眼。


    青蘿蠱仙冷笑連連,右腳輕輕踩在桌角上,朝那男子吐了一口痰,道:“足下剛剛不是還在罵川蜀人是縮頭烏龜麽?怎麽現在自己縮在桌子底下不出來了?”


    那男子再無半點適才的飛揚跋扈之意,顫聲不迭叫道:“仙子饒命,仙子饒命......”


    李白心中怒氣也未消,隻見那壯漢從僵硬的人堆中擠出來,瞧清方才從樓上衝下來的是李白後,登時大喜,拱手道:“原來是李師弟。”


    李白拱手還禮道:“慚愧慚愧,不知壯士如何稱呼?”壯漢笑道:“李師弟不認得我倒也不奇怪,我是青城穀大弟子石宏朗,半年前你來青城穀時,我正在外曆練。”


    此時樓梯上緩緩探了一顆頭出來,四下打量了一陣,正是蕭婉。隻見她眼中嗔笑參半,看了李白一會兒,便又上樓去了。


    青蘿蠱仙走到酒桌另一邊,揪起那男子的一綹頭發,笑道:“要我饒命倒也簡單,你方才罵了幾個字,就向那位石宏朗磕幾個頭,否則本仙子讓你也變成一株桃樹。”


    那男子錯愕道:“這、這小人哪裏記得剛才罵了幾個字?”青蘿蠱仙道:“你從‘我看那青城穀的什麽小師弟也不過如此嘛,竟然被影月劍宗的廢物打敗’開始,到最後一共說了十三句,共五百五十三字,磕吧。”


    那男子心中直犯嘀咕,暗想自己應當沒說這麽多才對,但臉上卻是笑臉相迎,從桌子下麵退出身來,竟然二話不說,對著石宏朗“撲通”跪下,開始磕起頭來。


    石宏朗雙手懷抱,冷冷注視著那男子,一聲不吭,隨即向青蘿蠱仙行了一禮,正欲開口,青蘿蠱仙忽然道:“你們餘穀主怎麽沒來?”


    石宏朗道:“多謝仙子掛念,師父帶小師弟去杭州療傷了,因走得匆忙,行李尚在客棧,便令我留下看守。”


    青蘿蠱仙道:“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小師弟傷得嚴重了?”


    石宏朗瞥了一眼仍在呼呼大睡的章永,苦笑道:“傷得倒不算嚴重,隻是那柄嘯月劍上的月華寒氣太重,師父去了杭州一鑄劍世家,看能不能找到法子醫治寒毒。”


    李白忍不住道:“石師兄,解鈴還須係鈴人,既是如此,何不直接找章永便是,為何百裏迢迢趕去杭州?”


    石宏朗歎了口氣,道:“都怪小師弟脾氣太倔,非要和嘯月劍硬碰硬,他年紀尚幼,強行用出丹鶴蟲滄海一粟,又被嘯月劍刺到,蠱毒反噬加上月華寒毒侵蝕,唯有當世神醫方能救他。”


    那磕頭的男子一邊磕頭一邊聽幾人談話,不免慢了許多,青蘿蠱仙洞察力逆天,方一慢下來,便喝道:“才五十三個,趕緊磕。”


    酒館內其餘人早已跑了個幹淨,掌櫃小二連櫃台也顧不得鎖,便徑直逃到了樓上去。


    石宏朗又深深行了一禮道:“無論如何,今日都多謝李師弟和青蘿蠱仙出手相助,石某人無以為報,改日來青城穀,我讓你們嚐嚐我做菜的手藝。”


    青蘿蠱仙笑得無比燦爛,仿佛被日光照射後開出的繽紛百花,道:“那當真妙極,隻是等水陸大會完了,我還得去長安辦事,之後才能來青城穀做客。”


    石宏朗想不到這清高孤傲的青蘿蠱仙竟然一口答應,欣喜萬分,憨笑連連。


    他本來就沒把青蘿蠱仙當成十惡不赦的妖女,反倒是因為自己也是修行的蠱術,莫名生出許多親切感來,而且他越看青蘿蠱仙,便越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而李白聽到她說去長安辦事,心中突突直跳,想來便是昨夜在神龍川外,青蘿蠱仙說要刺殺高仙芝一事了。


    本來按照青蘿蠱仙的修為,高仙芝隻怕也不是她敵手,隻是因為高仙芝府邸禁衛森嚴,又有上古寶物、洪荒凶獸坐鎮,故而要堂而皇之地殺死高仙芝,無異於癡人說夢,故而唯有暗殺行得通。


    睡得正酣的章永,似是被“砰砰砰砰”一連串的磕頭聲吵醒了,隻見他從桌麵上爬起,眼睛還未睜開,便高聲罵道:“哪個不長眼睛的,磕頭磕了半個時辰也不消停,我睡個覺有那麽難嗎?”


    青蘿蠱仙扯著嗓子咳了一聲,章永周身如遭電擊,一把推開桌案,黑影閃到她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見過仙子。”


    李白忍俊不禁,這小子前一刻還一副地痞流氓像,聽到青蘿蠱仙聲音,刹那間變得人模狗樣起來。


    青蘿蠱仙聞著他身上酒味,掩住口鼻,大為皺眉道:“滿身酒味,死開死開。”章永唱了個喏,笑道:“古人雲: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杜康便是酒,竹林七賢你知道吧,也是喝酒的能手。”


    李白心中暗暗笑道:青蘿蠱仙生平最煩咬文嚼字說話的,這活寶今日恐怕要挨一頓好打了。


    隻見青蘿蠱仙擠了個笑容,道:“是麽,那為什麽別人喝酒能喝出美感來,偏偏你喝酒就是一副流氓相呢?”


    章永見青蘿蠱仙朝自己微笑,於是更加賣弄起來:“仙子有所不知,這喝酒各有各的美感,在下是‘酩酊大醉,方知千秋’,和那些喝酒喝得故弄玄虛的人可大不一樣。”


    青蘿蠱仙笑容僵硬,道:“那你就繼續去做你的千秋大夢罷。”忽然對著章永襠部猛地踢出一腳,章永酒意登時清醒了大半,但電光火石間又躲不開,隻得身子一側,護住襠部,左腿卻硬生生吃了一記,痛得他呲牙咧嘴,淚水長流,嗷嗷怪叫不迭。


    石宏朗意味深長地看了章永一眼,歎了口氣,轉身上樓去了。而那男子對著空氣磕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想要爬起,青蘿蠱仙狠狠瞪了他一眼,登時又忙不迭磕起來。


    青蘿蠱仙教訓了章永後,便又如風一般飄走了,臨安城客棧的風波逐漸平息,到得第二日,李白章永和方夫人他們一道進入神龍川,本以為沒了青蘿蠱仙的比賽,觀眾會少許多,不料今日卻足足有五萬人,比昨日還多了兩萬。


    如此一來,本就狹小的神龍川,更是被堵得連風也透不過,雖然有人不停抱怨,但大部分都翹首期盼,等著那出場的人。


    聖泓法師、蕭如釋、東方嶽、真如元空四僧次第到了中央看台,片刻後,聖元寺大雄寶殿之中,緩緩走出一名黃袍少年僧人來,隻見他單掌豎起,麵目虔誠,一路低誦佛號,眉目間英氣逼人,瞧來無比端莊肅穆。


    李白和章永還未擠進神龍川,瞧見那少年僧人,心中都疑惑不已,這和尚也是來參加水陸大會的麽,怎麽前兩日未曾見到他?


    章永瞧見人群中一豆蔻少女滿眼癡呆地望著那少年僧人,當下走到她跟前,行禮問道:“姑娘,請問這僧人是何人?怎麽前兩天未曾見到?”


    那豆蔻少女瞥了一眼章永,隨即又轉過頭去,神色變得鄙夷嫌棄,撇嘴道:“這是聖元寺的廣成和尚,以後聖泓國師的接班人,你不認識麽?”


    李白和章永恍然大悟,前兩日方幻雪夫人提到過,但同時也很疑惑,這小和尚既沒有通過佛光舍利測試,也沒有抽牌號,卻引來了如此多人觀看,難不成他修為比青蘿蠱仙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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