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鯨魚狀若小山,行動敏捷,毫無半點凝滯之意,後背一隻氣孔張合吐納,白霧繚繞,空中飄落的雪花一遇那熱騰騰的白霧,登時消融。


    冰洛從未在北極冰原見過這鯨魚妖獸,但分明能感覺到它身上那股磅礴如海的氣勢,帝女神殿弟子怒吼著朝鯨魚妖獸拋去冰劍冰刃冰花等物,豈料還未觸到鯨魚皮膚,便被它周身籠罩的氣霧融成了點點白水。


    眾人如潮如浪的攻勢非但未起半點作用,反而還激怒了那鯨魚妖獸,但見它後背的氣孔之中猛然躥出一大片白霧,嫋嫋茫茫升到半空,氤氳變幻,凝聚成一片潔白勝雪的雲朵來。


    但那白雲之中卻是電閃雷鳴,氣勢鋪天蓋地湧來。帝女神殿眾弟子正在仰首觀望,冰洛猛地厲聲叫道:“快躲開!”話音方落,鯨魚妖獸咆哮一聲,白雲之中百餘道粗壯閃電轟然劈下。


    帝女神殿那五百來名弟子,臉上光芒煞白一片,眼神驚懼惶恐,雙足如同灌了鉛一般,竟是極難挪動分毫,唯有眼睜睜看著半空中的上百道驚雷劃破虛空,震碎霄漢,穿雲破霧,轟然劈至!


    冰洛目眥盡裂,驚懼交加,運氣體內恢複的一縷仙氣,朝距離她最近的幾名弟子衝去,右手直直地往前伸,意欲將他們拉出來。


    但冰洛身影方才衝出三丈,便被那百道驚雷之中的氣勢震得退了回來,右臂的白衣袖更是刹那間被燒成了齏粉。


    冰洛渾身顫抖不休,她再也提不起半點力氣,甚至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她這兩日連續數次仙氣使用過度,已是大忌,終於抵不住周身經脈之中湧來的強烈倦意,最後看了一眼被漫天驚雷吞沒的帝女神殿弟子,以及那尊小山般的鯨魚妖獸,眼皮一耷,頓時暈了過去。


    被鯨魚獸頂垮的山穀碎石,此時在漫天驚雷的劈打之下,隻瞧見一團團齏粉煙霧騰空升起,無數碎石朝外圈激射。李白瞧得心驚肉跳,不知那些帝女神殿弟子是死是活。


    邱婧緊緊握著李白手掌,兩人掌心雙雙滲出冷汗,為鯨魚妖獸威勢所震懾,身體竟然木然呆立,難以挪動分毫。


    驚雷轟鳴震響之後,兩人隻覺天地間的聲音都沉寂了下來,飛雪無聲人無息。而在這靜默之中,又似乎暗藏著洪波大浪,兩人攜手而立,卻好似風雨飄搖中的一對大雁,說不出的孑然孤寂。


    但是說來也怪,鯨魚衝破地表,將帝女神殿弟子凝結的陣法打得潰散,冰洛也被震得不省人事,那些剩餘的數千妖獸得此天賜良機,卻無動於衷,隻是齊齊呆愣愣地凝視著那尊身形龐大的鯨魚獸,一個個猶如被使了定身法。


    這隻從地底突兀衝出的鯨魚獸,令人措手不及,冰君水幾人無暇多顧,將暈厥過去的冰洛送到離鯨魚獸一裏開外的一處雪原之上,運起千寒冰玉決替她療養內傷。


    邱婧和李白仍舊呆若木雞,他們並不是不敢動,而是周身筋骨猶如凝固了一般,想動也動不得。


    過得片刻,驚雷所劈之處的碎石齏粉被狂風吹散,李白和邱婧隻覺凝固的筋骨血液忽地鬆快起來,極目再看時,那漆黑如墨的鯨魚妖獸和五百來名帝女神殿弟子,竟然憑空消失在漫天煙塵之中!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那些匍匐在地木然不動的妖獸鬼物,似是登然醒悟過來,朝四麵八方轟然奔逃,雪原之上刹那間布滿了各式各樣的腳印。


    李白見狀駭然失色,此情此景,竟然和當時自己返回蜀雲洞天所見如出一轍,當初前後過了一個多時辰,還可以認為是有人故意將其中的眾人運了出去。


    然而此時,鯨魚妖獸和帝女神殿弟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光天化日之下遇此詭事,如何不叫人膽寒心顫?


    李白拉著邱婧軟柔無骨的手掌,緩緩朝前踏了一步,邱婧眼露驚懼,急忙將他拉住,低聲道:“呆子,你不要命了麽。”李白回身強行牽起一抹微笑,說道:“別害怕,大鯨魚早就走啦。”說著又一拉邱婧,邱婧仍舊不放他走,道:“你、你不許過去,否則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白拗不過她,隻得作罷,四下眺望,意欲從廢墟西邊繞到冰洛處去,邱婧也掛念師父安危,心知她這兩日體內好幾次都是仙氣處於枯竭狀態,卻還要同敵硬拚,接連被方子巫、幽枉生以及適才的鯨魚重創,早已是強弩之末。


    一念及此,也不再多想,隨李白快步繞過驚雷劈過的廢墟,來在冰洛和冰君水幾人所在之處。


    李白見冰洛已然醒轉,她精美絕倫如冰山雪蓮一般的麵龐,一半沾染著被她屠殺掉的妖獸之血,殷紅觸目。一半卻又蒼白如紙,渾無血色。一想到適才的怪事,也不知如何開口,靜默片刻,深深歎了口氣。


    “李少俠......”冰洛扶著冰君水徐徐站起,神色略有痛楚,她原來的素白長裙早已被染成了血衣,冰洛輕聲道:“帝女神殿遭此大劫,你也瞧得真真切切,不知李少俠能否幫帝女神殿一個忙。”


    李白聞言一愣,心想:自己本領低微,連那鯨魚妖獸連同帝女神殿弟子為何會憑空消失也不清楚,卻又能幫什麽忙。但他又想:自己死而複生全仗冰洛,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忘恩負義,當下拱手道:“帝女閣下有事但請差遣,李白赴湯蹈火也絕不推辭。”


    冰洛莞爾一笑道:“赴湯蹈火倒也不必,現如今萬千妖獸湧入神州,無一不是凶殘暴戾之輩,若不能及時製止,後果不堪設想。但帝女神殿遭受重創,我也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沒個三年五載恢複不了,如今之計,唯有拜托你去東海請那人了。”


    “那人?”李白和邱婧都是一怔,冰君水眉頭深皺,輕聲道:“帝女大人,這......”


    冰洛苦笑道:“幽冥界對我神州虎視眈眈,今天隻是來了一個方子巫,日後不定還有什麽高手渡過黃泉河而來。如今不是計較向日恩怨之時,隻有同仇敵愾,才能破除此次浩劫。”


    冰君水緩緩歎了口氣,不再多言,冰洛微微喘息了一陣,又對李白道:“東海靈昆島之上,有一座靈蛇宮,其中住著一名道長,喚作‘靈蛇道人’,他以道術成仙,修為極高,十年前他修為和我相差無幾,但是我這幾年因為忙於處理帝女神殿事務,修行便也怠慢了下來,靈蛇道人卻是個道癡,整日整夜研究道術。故而也養成了一個怪脾氣,平日裏登門造訪,欲拜師入門的,都被他拒之千裏之外。”


    邱婧忍不住問道:“師父,那靈昆島上莫非就住了靈蛇道人一人麽?”


    冰洛搖了搖頭道:“自然不是,靈蛇道長住在東島,西島還住著一人,名喚‘蘇鑒煙’,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兩人每年中秋,必會在島中央的一處湖畔比武論道,贏的人可以住在靈蛇宮之中,輸的人則隻有住在西島的一間破木屋之中,每個月還必須潛入海中,抓來貝蚌,剜出一顆明亮的珍珠,送到靈蛇宮之中用作裝飾。


    “外人都以為靈蛇道長和蘇鑒煙是水火不容的仇敵,但隻有他們知道,兩人其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情投意合,青梅竹馬。一個道術直逼先聖老子李耳,一個蠱術足以毒死半個東海的鯨魚。”


    邱婧凝視著冰洛,隻見她說到“情投意合,青梅竹馬”之處時,臉上神情分明變得不自在起來,心中微微一動,將師父的女兒心思瞧得一清二楚。


    李白不禁問道:“帝女閣下,請恕李白無禮。向日我曾聽說,世間蠱術最高的,乃是西域的青蘿蠱仙,如此一看,青蘿蠱仙卻反而不值一提了?”


    冰洛笑道:“你聽說的,不過是凡人之中的排名而已,踏入仙境的蘇鑒煙自然不在此列。蘇鑒煙的本事我可是見過的,當年若非我仰仗著木靈鼎,而她卻沒有將自己的法寶‘寂魂鼎’從靈昆島帶出來,我是決計勝不了她的。”


    李白輕輕“唔”了一聲,說到青蘿蠱仙,也不知道她和章永、星雲大師等人如何了,聽冰洛忽然語氣凝重地說道:“李少俠,你去找靈蛇道人,萬萬要避開蘇鑒煙,切莫叫她發現了。”


    李白疑惑問道:“這是為何?”冰洛遲疑了一下,道:“靈蛇道長隻是性子古怪,但卻不會濫殺無辜,蘇鑒煙卻不同,隻要她看不順眼的人,必會用各種蠱術手段,來將其殺死,蓋因此故,靈蛇道長才要她發誓此生絕不跨出靈昆島半步。”


    李白恍然大悟,後背卻忍不住陣陣發涼,點了點頭道:“我記住了。”


    冰洛唯一思索,盡量將自己知道的線索都告訴於他,否則萬一李白一個不慎出了岔子,這天下百姓就遭了大殃了,想起一事,又道:“你從北極冰原一路南下,繞過突厥國往東,便是大唐河北道境內,再往西南至幽州(按,今北京),從水路沿隋唐大運河再南下,則能到杭州,由杭州下船後轉陸路到溫州,從甌江口乘擺渡船,便能到靈昆島。”


    李白飽讀詩書,練就了過目不忘的本領,經由冰洛一說,將路線牢牢記在了心中。


    “還有一事。”冰洛道:“你去洛神山帶上木靈鼎,當作信物,否則靈蛇道長隻會以為你是個招搖撞騙的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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