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他的‘太上靈蛇道’傳承,修為突飛猛進,不到一年便從一名不起眼的小道士,變成了一名人仙境的修士。”李白聽得瞠目結舌,原以為冰洛已是天縱之才,卻不想靈蛇道人比之更甚,不過轉念一想也瞬間釋然,天命境仙人的傳承,自然不是江湖武林那些武功秘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那一年我十七歲,正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天下又有諸多不平之事,我便辭別師父,自命靈蛇道人,在西蜀青城山收服了一條竹葉青,從此雲遊天下,鏟奸除惡,專替窮人打抱不平。但我從不留姓名,恰好其時大唐有一僧一道二人,也是同我一般行俠仗義,但是他們畢竟修為不足,小毛賊雖然不在話下,但東海南海有許多妖獸卻都降服不了,故而屢屢挫敗。


    “正是因為我斬妖除魔從不留姓名,故而世人時常將我和乾虛道人混為一談,不過這些虛名於我不過浮雲耳,我倒也不在意。但是越到後來我越發現,這世上的惡人根本除不盡,今天殺了十人,明天又會多百人,今天殺了一百人,明天又會多一千人。大概由於我遭惹了許多仇家,我之前所在的那家道觀,被山賊付之一炬,觀內師父師叔師伯師兄師弟無一幸免,我聽聞消息,火速趕回幽州,山賊早已被官府抓了起來,我氣急敗壞,一人闖入衙門大牢,將山賊殺了個精光,砍下其頭顱放在道觀廢墟跟前


    “但是這又有何用呢?他們的性命換不回師父師兄們的性命,反而又引來更多仇家,我心灰意冷,獨自一人乘坐木筏在東海漂流,到了靈昆島,便決意此生再不踏入中原神州半步。”


    李白神色痛楚,重重歎了口氣,也不知該如何說。他聽靈蛇道人話中深意,似是對人世間的恩怨情仇頗為抵觸,忽然心中一動,當時虛元觀被瘋癲癡狂四人圍攻之時,倘若自己其時並非一文弱書生,而是修道有成的修士,會不會也像靈蛇道人那般大開殺戒?


    忽然想起一事,靈蛇道人和冰洛交情匪淺,但聽他方才細細講來生平之事,卻隻字未提冰洛之事,心中甚是狐疑。


    正想時,忽聽身後響起一串嗷嗷怪叫,靈蛇道人道:“你老朋友又跟來了。”李白循聲回望,小妖獸果然撲騰著雙翼跟了過來,適才它施展無上法術,將大地邊作光影璀璨的星海,委實令人心驚。


    隻見小妖獸飛到李白跟前,尖喙朝著茫茫雲淵下方,口中嗷嗷直叫。李白對獸語一竅不通,不過能看出來它眼露焦急之色,當下急忙問道:“是不是邱婧她們出了狀況?”


    小妖獸急忙點頭,李白和靈蛇道人對望一眼,再不遲疑,畢集清氣於足底,縱身跳入雲淵之底。


    四周蒼茫如海,混沌如雞子,風聲呼嘯過耳,森森寒意刺骨冰冷。小妖獸雙眸之中神色變幻,若有所思,忽地“嗷嗷”怪叫了兩聲,也從雲淵崖邊撲騰雙翼,跟上了雲海中疾速下墜的兩人。


    靈蛇道人對此處也頗為熟稔,到得雲淵底,隻見他縱身連步、清影飄揚,徑直朝白澤獸骸骨所在之處奔去,李白和小妖獸一直緊跟其後。


    雲淵底隱隱約約傳來了一聲聲淒厲嘶鳴,不過極為悠遠縹緲,乍聽之下似在耳邊,細辨最後又漸不可聞。


    李白轉頭朝和他並肩而行的小妖獸吐了吐舌,問道:“該不會是白澤獸活過來了罷?”小妖獸目視前方,眼眸之中滿是警惕之色,瞳孔微縮,聽聞此言大搖其頭。


    李白暗暗想這小妖獸為何會對自己頗為青睞,見它似是很享受和自己一起行走的時光,絲毫看不出來它就是剛才那威風凜凜、一擊破掉靈蛇劍的小妖獸,它憨態可掬,滿臉愜意神色,倒像是茶樓上時常歡鳴學舌的鸚鵡,不過比起鸚鵡來還是多了幾分威風。


    李白不由得問道:“你有名字嗎?”小妖獸聞言,眼露悲愴之色,緩緩搖了搖頭。李白心中一顫,暗想:它既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即便有名字自己也沒有辦法能知道,倒不如替他起個名字。


    心意已決,便開始思索起來,鳥獸之名,可不囿於規矩成見,無姓名字號等,隻需叫來朗朗上口,最好能在古籍印證,思索片刻,想起那篇《奇鷹》來:楚文王少時好獵。有人獻一鷹。文王見之,爪距利,殊絕常鷹。故文王獵於雲夢,置網雲布,煙燒張天。毛群羽族,爭噬競搏;此鷹軒頸瞪目,無搏噬之誌。


    又見小妖獸雖然肥胖,但與鷹卻極為相似,他心中也希冀小妖獸乃大鵬雛鳥,也希望自己能似大鵬鳥那般,一瞬千裏,翱翔無忌,放浪形骸之外,不受規則桎梏之苦,於是笑道:“這篇《奇鷹》,通篇下來,唯獨一個‘殊’字精妙,此殊者,與世俗之濁流殊,與燕雀之狹隘殊,與天際之彩雲殊,與他人之小道殊。你又和傳聞中無所不能的鯤鵬鳥長得極像,既是如此,便取‘殊’和“鯤”的右半部,連起來便是‘朱昆’,是了,以後我就叫你朱昆好啦。”


    小妖獸喜不自勝,繞著李白不住飛舞,柔軟雙翅不住輕輕拍打著他臉頰,口中歡鳴連連,似是頗為鍾意李白替它起的名字。


    朱昆滿眼笑意,繞著李白又是飛舞又是歡鳴,過得片刻它忽然頓住,雙爪踩在李白肩頭,神色之中笑意戛然而止,頗為警惕地凝視著前方。


    隻見靈蛇道人李白和朱昆三人前方赫然出現了一麵水波氤氳的乳白色光罩,其上陣法符印流轉,精密絕巧,渾然天成,白澤穀中傳來一股令人心驚膽顫的威壓,靈蛇道人和朱昆處之泰然,李白畢竟修為不足,在那股神秘威壓之下,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了。


    靈蛇道人雙手背負,玄青道袍獵獵翻舞,神色肅穆悠遠地凝視著那麵光幕,冷笑道:“不愧是幽龜師叔的仙器,無人操縱都能有這般恢弘之氣勢。”


    李白走上前來,問道:“靈兄,這光幕後麵便是陰陽千魂鍾麽?”靈蛇道人道:“正是,事不宜遲,你取出木靈鼎來,往光幕中盡全力輸送仙氣,我自進去救她們師徒出來。”


    李白當下由懷中取出木靈鼎來,平放於地麵,按照當時在洛神山的訣竅,心中默運青蓮詩術,意念之中呈現出恢複原狀過後的木靈鼎,過得片刻,木靈鼎迎風高漲,瞬時又變回了原來的一口青銅古鼎,內中仙氣氤氳,飄蕩如絲,而此時白澤穀上方的虛空霍然破開了一口大洞,電閃雷鳴狂嘯不休,一道乳白色光柱猛地衝出,筆直墜落,正不偏不倚地投射在木靈鼎鼎口,仙氣源源不斷地湧入其中。


    李白先運青蓮詩術,將木靈鼎中仙氣吸入自己丹田氣海,再流經足闕陰肝經和足少陽膽經經由大敦和足竅陰兩處噴湧出來,他目視光幕,將其視作鬥法之敵,右腳猛然踢出,仙氣便滾滾沒入那光幕之中。


    “好!”靈蛇道人由衷讚歎一聲,他早在大運河上便見識過李白同運陰陽二氣的精妙,此番見他將足闕陰肝經和足少陽膽經兩條木屬的經脈運用得爐火純青,心中大為驚歎。


    靈蛇道人當下盤腿而坐,雙眸緊閉,默運“太上靈蛇道”,隻見他檀中玄青流光不住噴薄,方一流出便變作一條玄青色小蛇模樣的氣流,那氣流接二連三地從他檀中穴鑽出來,在半空凝結成一麵靈蛇陣法。


    靈蛇道人霍然睜開眼睛,此時已被玄青色光芒覆蓋,瞳孔仿佛也變成了狹長的蛇眸模樣,口中喝聲“去!”,他騰出右手,一掌探出,手掌正從由靈蛇氣流組成的陣法之中鑽出去。


    從靈蛇陣發之中穿過來的手掌仿佛蛻變重生了一般,通體變作了玄青之色,好似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手掌,但見他右手掌的少商穴中“咻”地射出一道玄光,直直射向水波光幕。


    水波光幕好似一麵倒掛著的湖泊,而靈蛇道人則一塊被投入湖中的千鈞巨石。一石激起千層浪,水波光幕之上漣漪圈圈泛起,玄光擊中的部位更是波浪洶湧,好似突遇颶風的汪洋大海一般。


    須臾,水波光幕之上破開一道漆黑深邃的黑洞,邊側隱隱有電光閃過,靈蛇道人心中大喜,揚聲道:“等著貧道老消息吧小友,切記要源源不斷輸送仙氣。”


    靈蛇道人突地起身,道袍一卷,身前的靈蛇陣法轟然消失,他騰身飛起,周側青光迷蒙,身形化作一道青影,正欲從被破開的黑洞中衝進去,忽聽他大喝道:“不妙!快躲開!”


    在靈蛇道人聲音響起之前,那黑洞之中陡然飛出一截白森森的妖獸枯骨,李白眼前閃過一道白光,視線周遭的景物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遊蕩的魂魄,瞧見李白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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