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千魂鍾震顫嗚咽,鍾壁光影錯亂,八道顏色各異的流光從八卦方位衝天飛起,射在鍾頂,火麒麟倏忽化作一團烈火飄入了火如意之中,上方的裂縫霍然撐開,中間那一層光罩如冰雪消融。


    李白和邱婧對望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登時會意,李白抱起靈蛇道人,邱婧抱起冰洛,足底一蹬,撥開四周漫天飛舞嘶鳴耳朵冤魂,從裂縫通過,衝出了造化千魂鍾。


    周遭豁然開朗,四人再度回到白澤穀,雲霧未散,白雪依舊,下方亮起一團炫目已極的白光,片刻後消散無形,露出了那隻壯碩的白澤獸骸骨。


    自始至終,李白也沒有見到造化千魂鍾真麵目,他和邱婧翻身落在白澤穀的一塊巨石旁,四周的自然靈氣如潮浪一般湧向靈蛇道人,李白將其輕輕放下,他不知何時便已經暈厥了過去,不過好在其體內仙氣開始緩慢恢複,麵色也紅潤起來。


    李白心中還在思索方才那一聲嬰童似的聲音是誰,卻聽身後傳來嗷嗷兩聲怪叫,回身望去,隻見朱昆停在木靈鼎旁,正撲騰雙翼朝李白歡鳴。


    李白心中“咯噔”一聲,難不成是朱昆?


    冰洛眉頭緊鎖,伸手探了探靈蛇道人額頭,忽然猛地縮回手來,低聲道:“好燙。”當下捏了個指決,掌心水霧迷蒙,幻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薄冰,輕輕敷在靈蛇道人額頭上,道:“婧兒,我先帶靈蛇道人回去替他療傷,你和李白稍加休息,便去看看洛神山外麵弟子們如何了。”


    邱婧應了一聲,冰洛旋即背起靈蛇道人,化作一道白光衝入雲霄,隱沒在了洛神山後崖之中。


    李白和邱婧靜默相視,半晌無言,朱昆此刻也出奇得安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邱婧放開腳步,一把撲到李白懷中,將他緊緊抱住,雙肩微微抽搐,也不知是歡欣還是悲傷,輕聲道:“我好想你,我好怕。那隻鯨魚獸將所有人都吃了。”


    李白溫柔地撫摸著邱婧秀發,柔聲道:“別怕,朱昆已經將她們都就出來了。”邱婧抬起頭來,眼神之中驚魂未定,奇道:“朱昆是誰?”李白哈哈笑道:“就是後麵那隻又胖又蠢的小妖獸。”


    邱婧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它叫朱昆。旋即記起一事,道:“對了,你離開洛神山去找靈蛇道人的第二天,洛神山便被冰靈天牢中逃出來的妖獸包圍了,原來他們一直藏在洛神山北邊的深山之中,師父說肯定是它們懼怕木靈鼎,等你將木靈鼎帶走了才敢現身。”


    李白急忙問道:“果然是方子巫的陰謀麽?”邱婧搖了搖頭道:“師父也這麽說,可是我卻覺得不對勁。”李白道:“哪裏不對勁?”邱婧沉吟道:“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總覺得洛神山裏麵有某種讓妖獸們垂涎亦或是仇恨的東西,它們才會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一處。”李白道:“後來它們呢?”邱婧道:“我不清楚,後來我和師父因為修煉時分了心,險些走火入魔,因此還被困於造化神鍾內了。但是這兩日數次有個聲音在仙鍾外響起,說是讓我們專心破陣,不要擔心帝女神殿弟子和眾妖獸,聽聲音像是嬰孩。”


    李白心頭一震,眼光瞥向朱昆,它本來一直眯眼微笑地凝視著李白,此時也突然反應過來,尖喙一嘟,滿臉無辜神色,扭頭看向右邊。


    李白假裝板起麵孔,瞪著朱昆,朱昆雙眸餘光瞥見,索性直接轉過身去。


    邱婧見狀愕然,隨即笑道:“朱昆小家夥,昨天是不是你在叫我?”朱昆扭過頭來白了她一眼,口中“吱吱”怪叫了兩聲,似是在表示否定。


    邱婧靈機一動,似是認定了昨天聽到的聲音便是朱昆,故意學著那稚嫩的嬰童聲,道:“兩位姐姐,你們不必擔心,我會讓那些妖獸有來無回的。”一邊說一邊笑吟吟地注視著朱昆。


    朱昆聞言,周身墨黑色羽毛輕輕顫動,轉過身來,尖喙一張,竟果真口吐人語,叫道:“邱婧姐姐,你幹嘛非得學我說話,害得我昨天吃得大餐險些都噴了出來。”聲音綿軟嬌嫩,和尋常嬰童無異,乍一聽也分不出來是男是女。


    邱婧和李白幾乎同時驚呼出聲,叫道:“原來真是你?”


    朱昆似是頗為得意,慢條斯理地拍打著雙翼,奶聲奶氣地道:“怎麽,我看起來就隻是一隻老鷹,不像是會開口說人話的仙獸?”


    李白凝視著朱昆,神色卻是格外平靜。這隻來曆神秘的小妖獸,自從那天在雪杉林遇到,便幾乎一直跟著自己,不僅修為高深,靈性十足,精通各種古怪法術,還會口吐人言,當真令人匪夷所思。


    於是心中略一思索,盡力使自己語氣聽起來不那麽不盛氣淩人,問道:“朱昆,能否告訴我你是什麽來曆?冰靈天牢的妖獸究竟怎麽回事,還有你怎麽會用木靈鼎替我輸送仙氣進來?”


    朱昆用左翅撓了撓頭,雙眸閉起,一副頤指氣使模樣,道:“我就是古往今來神勇絕世迷倒萬千少女的太乙真仙。”


    邱婧聞言大駭,險些一跤跌倒。李白卻靜靜凝視著朱昆,嘿然笑道:“小子,你若不將實話,便隻好委屈一下木靈鼎了。”朱昆得意之色盡消,睜開雙眼奇道:“和木靈鼎有什麽關係?”李白笑道:“用上等仙器來燉鳥肉,還不夠委屈?”朱昆隨即反應過來,一顆圓滾滾的大頭猛力搖晃,口中連連怪叫。


    過得片刻,見李白仍舊不懷好意地凝視著自己,朱昆也收斂起不正經,歎了口氣道:“冰靈天牢的妖獸,是被我吃了。”李白雖已猜到,但聽朱昆親口說出,還是震驚萬狀。


    “至於木靈鼎麽,我一見到它便覺得無比親近,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若非它是一尊毫無生氣的銅鼎,我真想一把將它抱住好好哭一場,我意念一動,那白茫茫的氣霧便從裏麵飄了出來。”


    李白和邱婧對望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臨安聖元寺地底那尊瑩玉骷髏,李白見四周無人,一把將朱昆拉了過來,低聲問道:“你也會《太白詩經》麽?”


    朱昆聞言一怔,道:“什麽太白詩經太黑詩經的,沒聽過。不過小白身上還有一件紅彤彤的法寶,我即便隔了千裏也能感受到,它們兩件放在一處,我耳邊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我,所以我才千方百計地來找你,奈何那時候我還不能說人話,你也不明白我意思,急得我好生難受。”


    “小白……”李白滿臉黑線,看來朱昆還深諳“禮尚往來”之道,自己給它起了名字,它便也給自己起了名字。


    邱婧固然心中震驚,但聽到朱昆一直用奶聲奶氣,甚至有些嬌滴滴的聲音說著一本正經的話,實在是滑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朱昆忽然低下頭,道:“關於我的來曆,我也不清楚,我隻隱約記得,在我有意識的初始,周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隻是覺得無比寒冷,等我能看見能聽見時,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也更加冷了,但是身體卻不能動。後來又不知道過了幾年,腦海之中湧來一連串的景象,非常雜亂,不知為何我突然能交出周圍事物的名字,好像自己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一般,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有沒有父母,父母又是誰,我對著寒冰照過自己樣子,像是一隻吃得很胖的黑鷹,但我就是叫不出來我自己名字。”


    李白心中歎了口氣,暗想朱昆一定是經曆了某種變故,不僅被封印在了洛神山,記憶也喪失得七七八八,料想它之前一定是修為通天徹地的強大靈獸,甚至是洪荒遺種也說不一定。


    李白看向他,問道:“你一口氣吃了那麽多妖獸,其中不乏修為高強的幽冥界鬼物,你不怕肚子被撐破麽?”驀地想到,靈蛇道人說鯤鵬鳥能一口吞下太陽,難不成朱昆當真和那傳說中足以毀天滅地的鯤鵬鳥有聯係麽?


    還有鯨魚獸,自己親眼見過它張口吐了兩千人出來,這“肚量”也不容小覷。況且,朱昆不過兩尺來長,腹中卻能吞萬千妖獸,委實令人瞠目結舌,莫非是它身形還能長大數千倍?


    正思索時,隻見邱婧凝視著朱昆,俏臉浮上一抹驚懼之色,問道:“小家夥,你知道那鯨魚妖獸來曆麽?”朱昆聞言,鷹眸之中銳芒閃動,墨黑色的羽毛映照在青銅色的木靈鼎上,顯得更加蒼翠欲滴。


    “我不知道它是什麽來曆,但是它似乎和我一樣,醒來之後記不得自己是誰,隻會憑借本能做事,偏偏在我的本能裏麵,有一句正好是將它打敗,再將其魂魄送入雲中。”


    話音甫落,洛神山之中陡然響起一聲震天徹底的厲嘯,好似九幽冥界的羅刹冤鬼,在整座洛神山回響不絕。厲嘯未絕,又響起一聲清越激蕩的鳳鳴,宛若九天飛歌,縹緲仙音。


    邱婧周身如遭電擊,整個人呆若木雞,怔怔站在原地,“哐當”一聲,玉水劍從手中滑落正好掉在一顆花崗岩上,激撞起一串流螢似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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