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穀中,兩人一獸望著洛神山巔騰起的陣陣火光,邱婧周身顫抖地厲害,想要俯身撿起玉水劍,但卻提不起一點力氣來,仿佛血脈精氣都被那一聲清越鳳鳴吸去了一般。


    李白急忙將邱婧摟住,柔聲問道:“怎麽回事?”邱婧緊抿玉唇搖了搖頭,目光渙散,臉色蒼白如紙,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仿佛大病了一場。


    朱昆飛到李白肩頭,尖喙輕輕一點邱婧眉心,隻見一團星光沒入,邱婧臉色瞬間好轉,身上也不再顫抖,李白驚喜萬狀,正要說話,朱昆卻轉而凝視著天際——那道由全部帝女神殿弟子體內的仙氣凝結而成的淡黃色鳳鳥虛影,沉聲開口道:“原來這就是我在沉睡時感受到的巨大威壓的本體。”


    李白問道:“那是什麽?”朱昆道:“是艾王苓無疑,我隻知洛神山下鎮壓著一頭上古凶獸,那鳳鳥虛影便是負責鎮壓它的,它是由修為極其高深的修士死後的魂魄所構成,生靈皆有三魂七魄,修為在踏入仙境之前,神識之中活著的隻有一魄而已,到達真仙境,才能喚醒全部魂魄。那道鳳鳥虛影是由兩魂組成,剩下的七魄都在邱婧體內,而帝女神殿的‘冰魄雪魂術’中所留的殘魂,隻是那兩魂中分化出來的一縷,隻能算‘虛魂’。”


    李白沉吟道:“也即是說,艾王苓生前已經喚醒了兩魂七魄……”忽然麵色一變,驚駭道:“那她豈不是離真仙境僅有一步之遙了?”朱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以為三魂七魄很容易練成麽?最後這一魂,喚作‘胎光’,乃太清陽和之氣,通天人之體,貫宇宙之理,為修煉之本源。我們所謂生靈之死,死的便是此魂。而爽靈、幽精兩魂,則能離開生靈體而存在,幽冥界鬼門之中有種鬼術,叫‘靈幽附體術’,此術能使人爽靈、幽精兩魂離體,附著於其餘生靈之上,和‘金蟬脫殼’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白聽它說了一大堆,雖然聽不甚明白,但可以看出朱昆非但修為高深,還見多識廣,隻是可惜它記不起自己是誰來。


    忽覺懷中玉人輕輕一顫,聽她柔聲道:“李白弟弟,我沒事啦。”李白如夢初醒,急忙放開邱婧,爽朗笑了兩聲,道:“婧姐姐身子一定有黏性,把我手都粘住了,怎麽也放不開。”


    邱婧見他打趣說笑,俏臉緋紅,輕輕啐了他一口,俯身拾起玉水劍來,望向半空中的淡黃色鳳鳥虛影。被朱昆法術救治過來,此時她身子雖然不再顫抖,但還是能感受到那股威壓,按照朱昆所說,一定是半空中的兩魂壓製住了自己體內的七魄。


    朱昆雖然就在兩人跟前,但它似乎沒有察覺到兩人的打情罵俏,隻是緊鎖眉頭,喃喃自語:“三魂能離體,也能附體。而七魄隻能附體上,一旦離體便會消亡,莫非邱婧是……”


    忽聽洛神山中一聲厲嘯響起,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轟鳴爆裂,陣陣熱浪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兩人頭發傳來一股焦臭氣味,邱婧心中一凜,急忙運起千寒冰玉決,在周遭結起一麵寒冰氣罩,但也隻能稍稍抵擋那股熱浪。


    白澤穀中不知堆積了多少年月的冰雪,在熱浪衝擊之下,漸漸消融,兩側山崖之上大塊大塊的寒冰翻轉滾落,滾到一半被凸出的尖石一刮,登時迸裂成了漫天冰渣,被熱浪卷過,登時化作雨水點點飄落。


    原本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洛神山,在那股熱浪衝擊之下,積雪消融,雪水匯成洪水,一路裹著不知被覆蓋了多少年的灰黑土地,從山脈深處滾滾襲來,大地震顫轟鳴,再加上天際黑雲滾滾、驚雷如柱,洛神山巔火光衝天,鳳鳥虛影清鳴怒嘯,宛若末日降臨。


    “不好!”李白見白澤穀地處低窪,兩側山崖上的洪水滾滾襲來,恰好白澤穀南邊又被白澤獸骸骨堵住,當下急忙抱著邱婧,便朝北邊奔去。


    不料才衝出十來丈,卻見北邊山脈似是也受了牽連,積雪正在大片消融,不多時便會積成洪水,東西兩麵又是洛神山的高崖,洪水已經開始從崖邊流下,好似兩麵橫亙數裏的大瀑布。


    正不知如何走時,忽聞朱昆叫道:“小白,發什麽愣,快帶著邱婧走,我看鳳鳥虛影有些撐不住了,我必須去幫它一把,否則這萬裏雪原恐怕都會變成汪洋大海,再連通北海水域,突厥和大唐北部便會被洪水淹沒。”


    李白心中暗暗疑惑,單憑洛神山那團火光,便會將整個北極冰原都融化?正出神間,卻覺腳下忽然變得無比輕盈,低頭看時,隻見他和邱婧足底此時都裹了一團疾風,朱昆道:“這是極化風,是高度凝練的山風,在十二中靈獸的口中吹三十六年方成,能載人上天入海,去勢如疾風,隻需意念控製便可。小白,邱婧,萬事當心!”


    朱昆說罷,圓滾滾的身子霍然淩空飛起,化作一道道墨黑色殘影,直直衝向洛神山巔,令李白和邱婧驚異的是,遠者小而近者大乃常理,但兩人眼中漸行漸遠的朱昆身形卻沒有變小,看起來就好像它並沒有飛過去一般。


    忽見朱昆張開右翼猛然一扇,狂風頓生,火光飄搖不定,洛神山山巔南邊的一簇火苗登時熄滅,黑煙嫋嫋騰起,滾滾奔流的洪水也被吹得偏移了幾分。


    直到此時李白和邱婧才反應過來,原來不是朱昆停留在原地未走,而是它一邊飛身形一邊變大,隻見朱昆好似一隻展翅千裏的大雕,羽毛墨黑,尖喙如刀,明眸銳利。


    當是時,兩側洪水洶湧而至,李白瞥了一眼,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山林中的各種雪獸屍體,也不知是被消融掉落的冰塊砸死的,還是被奔湧的洪水淹溺而死的。


    李白控製腳下疾風,摟著邱婧纖細腰肢,刹那間朝上躥了一百來丈,越往高處,便越能見四周滔滔洪水之壯烈景象,自從那道火光開始噴吐,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功夫,洛神山上積雪幾乎已經化為雪水,露出了下層的青山壁石。


    尋了一座山峰停下,洪水正從李白和邱婧腳下流過,兩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伸了伸舌頭,李白柔聲問道:“還難受麽?”邱婧搖頭道:“我隻是擔心師父,她帶著靈蛇道人不知去了何處,洛神山中又盡是甬道,倘若被大水淹了可怎生是好?”


    李白笑道:“他們一個是人火境,一個是天仙境,比我們修為高了無數個境界,豈會怕這點洪水。”邱婧皺眉道:“洪水自然算不得什麽,但是從造化千魂鍾出來,師父的神識波動便及其微弱,靈蛇道人也因此損耗了全部仙氣,我隻是怕朱昆說的被鎮壓在洛神山底的凶獸。試想,艾王苓祖師都需要用兩魂才能將其壓製住,師父又怎會是其敵手?”


    李白看向半空中那道鳳鳥虛影,瞳孔一縮,道:“那什麽艾王苓將凶獸鎮壓洛神山底下,不是拿後輩弟子性命開玩笑麽?”邱婧道:“或許她是有什麽苦衷吧。”


    李白從山峰俯瞰下方匆忙奔逃的帝女神殿弟子,道:“北極冰原靈氣浩蕩的仙山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偏偏要在這座洛神山,艾王苓難道沒有留下遺訓?”


    邱婧苦笑著搖了搖頭,忽然瞧見滿地的帝女神殿弟子中夾雜著許多男子,再仔細一瞧,周身猛地大顫,原野上有十餘人身著墨色衣衫,圍著一名狀甚癲狂的美婦人,正是自己呆了二十年的紅蓮宗!


    而他們此時在滾滾洪流之中顯得無比慌亂,有三五成群結在一處拚命禦風飛到半空的,也有修為不足被洪水吹得四散漂流的。


    再反觀帝女神殿弟子這邊,隻有少數幾人修為不足的,被洪水衝得四散漂流,而更多的,卻是憑借她們胸臆中那股與生俱來的傲氣,用千寒冰玉決和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的滔滔洪水抗爭的,包括幾位尊首和堂主,施展千寒冰玉決,身前寒霧繚繞,冰刃漫天飛舞,意欲將洪水再度凝成寒冰,雖然這無異於蚍蜉撼大樹。


    邱婧怔怔望著那墨黑色身影,雙肩顫抖不休,淚水簌簌滾落,哽咽道:“師、父,想不到,師父,您還……”已是泣不成聲。李白緊緊摟住邱婧,他就是生怕勾起邱婧傷心事,才不將此事告訴她,沒想到莫蓮花一行人竟然不往南逃命,而是還呆在此處,心中重重歎了口氣。


    忽覺懷中佳人猛然爆發出一團強橫無匹的巨力,將自己手臂彈開,邱婧如蛟龍遊魚般,掙脫開去,足底極化風一動,刹那間飛出百餘丈,朝莫蓮花疾速掠去。


    她心中淒楚、思念、憤怒、惆悵、喜悅……五味雜陳,好似開了個醬油鋪,酸甜苦辣一股腦兒湧了出來,心想:在蜀雲洞天,因為自己要向餘一笑討要蕭婉“暮成雪”蠱毒的解藥,而因此激怒了師父,她百般羞辱自己,甚至險些讓兩位師弟侵犯,但她始終是養育了自己二十年的師父,雖無血緣,卻勝似母女,自己如何也不能看著她溺死在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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