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察覺到了朱昆的一絲異樣,問道:“昆兄,沒事罷?”朱昆強忍胸腹劍傷之上傳來的強烈灼燒之感,勉強道:“沒事,不過是被蒼蠅叮了一口,不痛不癢的。”李白聽它聲音毫無波動,估計是在強忍疼痛,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沒等他們二人緩過氣來,應龍輕描淡寫地笑道:“第五劍。”隻見那烈火長劍霍然衝天飛起數丈高,火雲之中烈火噴吐肆虐,好似一道道閃電般劈在長劍之上,每一次淬煉,長劍周身顏色便更濃鬱深沉了幾分。


    長劍淩空起舞,時而側移斜劈,時而原地旋轉,時而劃過一道道弧線衝入火雲之中,又直直墜到原來所在之處。


    李白眯起雙眼,雖然看不見,但他總感覺好像有人在握著那柄劍而舞動似的,他心中莫名其妙湧上來一種預感,隻要刺穿那舞劍之人,這烈火長劍便會不攻自破。


    當下聚精會神,深深吸了口氣,再一點一點吐出,將心神悉數聚集在雙眼之上,想要看清那無形的舞劍之人。


    然而還未等他看見,第五劍的十六道劍氣又已劈來,李白雙手雙足並用,上身騰起團團赤焰,雙足踢出朵朵青蓮,紅、青兩色炫光交織如繪,令人目眩神迷,十道劍氣沒入其中,忽然變幻了方向,朝李白身下的朱昆劈去。


    而斬向朱昆的六道劍氣,到得朱昆噴出的妖獸虛影前方時,忽然轉換方向,朝李白斬去。


    李白和朱昆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叫道:“當心!”但此時變化太過迅捷,他們都未曾料到應龍會使這等陰招,李白雙臂、左腿皆被劍氣劃傷,傷口灼燒刺痛,經脈之中仙氣不住跳動,一股股熾熱之感湧入神識之中。


    李白單膝跪地,額上冷汗滾滾如注,再也拿不住火如意,放手丟開,掉到了朱昆背上,那股烈火之氣在他體內亂竄,十二經脈疼痛如刀絞,再加上五行之中火克金,所以屬金的手太陰肺經和手陽明大腸經兩條經脈,好似要斷掉了一般,


    朱昆胸腹之上劍傷縱橫交錯,血肉模糊,瞧起來無比慘烈,他一對鷹眸中卻看不出絲毫痛楚之色,一縷玄黑光芒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其中夾雜著點點星光,附著在自己和李白的傷口之上。


    原本劇烈疼痛之極的劍傷,經過朱昆口中湧出的那點點星光潤澤之後,劍傷出疼痛稍緩了些,而經脈之中疼痛卻絲毫不減,他運轉道家清氣和仙氣調理了數遍也毫不見效,心中大駭:那烈火長劍究竟是什麽來曆?


    正巧此時,李白胸口忽然騰起一股冰涼之意,刹那間流到自己雙臂和左腿的劍傷之處,再從劍傷流入血液經脈,那灼燒之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李白又驚又喜,他此時懷中隻有兩件物什,一件是他視若珍寶的《太白詩經》,一件則是那天他失手殺死方子巫後,從他身上取走的一件錦囊,那錦囊也不知是由什麽封住了口子,李白試過好幾次都打不開,他又生怕裏麵藏著什麽凶獸魂靈,故而也不敢隨意丟掉,隻好一直呆在身上,卻不想此刻排上了用場。


    當下心中大喜,正要疏導那股冰涼之氣運向朱昆體內,卻聽它朝應龍冷笑道:“原來所謂的仙界凶獸應龍,如今卻隻有替人撓癢的本事。”李白傳音道:“昆兄,你先別說話,我把你的劍傷治好。”說罷雙手手掌抵在朱昆後背之上,將那一縷冰涼之氣送入它體內。


    朱昆忽然周身劇顫,險些將李白摔下去,應龍瞧在眼裏,以為是他的劍傷所致,大為得意,嘿然笑道:“小子,你被我砍了足足十一劍,每一劍都蘊含著太乙真仙親傳給應龍仙君的‘本源之火’,還敢大言不慚?”


    李白也察覺到了朱昆異樣,急忙傳音問道:“昆兄,怎麽了?”朱昆身體顫抖過後卻忽然安靜了下來,既不搭理應龍,也不回答李白,隻是靜靜禦風停在半空中,仿佛睡了一般。


    洛神山下冰君圓幾人也瞧出了異樣,麵麵相覷,本來生龍活虎的黑雕鳥,卻不知為何突然沒了動靜,不過好在它沒有從半空摔落下來。


    站在合血堂弟子前方的陸清茗,神色焦急無比,帝女和那年輕道人一直沒有出來,她們修為又不足,對付這應龍無異於蚍蜉撼大樹,雖不知李白修為怎麽突飛猛進的,但畢竟他還有仙器和那隻怪異的黑雕,尚有一戰之力,


    帝女神殿神、光、離、合四堂中,神冰堂堂主也是一位不苟言笑、頗為冷酷的美貌女子,喚作上官塵,她站在陸清茗旁邊,不禁握緊了手中的一柄冰劍,語氣森寒道:“想不到如今我帝女神殿竟然要靠外人來庇佑,當真是奇恥大辱。”


    陸清茗聞言嬌軀一震,轉過頭望向上官塵,隻見她麵色冰冷,恨恨地瞪著半空,陸清茗道:“上官堂主此話何意?”上官塵看也沒看她,淡淡道:“沒有什麽意思。”陸清茗嘿然道:“上官堂主倒是有血性,隻可惜那白衣少年若不是因為邱婧,也不會出手幫我們,上官堂主要是不甘心在此旁觀,隻管上去和應龍鬥一番,陸清茗絕不阻攔。”


    “你……”上官塵轉過頭來,惡狠狠瞪著陸清茗,本來是一張清秀的臉龐,此時卻因為表情中滿含怨恨,而顯得極為難看。


    “不要吵了。”冰君圓出言阻止道:“清茗說得不錯,當此危難之際,我們既然沒有上前殺敵的本領,就要想著怎麽團結一心,保存帝女神殿火種,況且帝女大人救了李白一命,他幫我們也是情理之中。”


    上官塵收起臉上的暴戾神色,拱手道:“尊首大人,上官塵不敢造次,隻是有些不甘心罷了。”冰君圓道:“沒有什麽不甘心的,那少年乃天縱奇才,再加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日後成就必定遠在你我之上,他為人心胸寬廣,俠骨丹心,我們更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知道麽?”上官塵不動神色,道:“弟子記下了。”眼中卻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怨恨之意。


    冰君圓自然也瞧見了,但她也沒有再說什麽,轉過身去,查看冰君水傷勢去了。


    而洛神山山巔這邊,朱昆突然安靜下來,任喊也不答話,周身也不動,委實嚇了李白一大跳,其餘人以為朱昆還沒有從半空掉下來,便還沒有問題,可是他知道那是因為極化風在下麵托著朱昆,便好比自己此時倘若暈厥了亦或是死了,也會躺在朱昆鳥背上不會掉下去一個道理。


    傳音叫了幾聲沒反應,李白正欲張口喊他,卻聽應龍嗤笑一聲,天際那柄烈火熊熊的長劍嗚咽一聲,紅光映天照耀,忽然分化成了兩柄,兩柄劍忽上忽下,又當空舞了起來。


    李白越瞧越不對勁,那兩柄劍路子精純奇妙,左邊一柄有如春花秋月、鶯歌燕舞,右邊那柄好似汪洋奔雷、星辰山嶽,上下起落回轉出鋒收刃,快處若風馳電掣、慢時如落英翩翩,看得李白眼花繚亂。


    漸漸地,兩柄劍周身噴吐的赤焰後麵,似是有一道人影,一手持著一劍,但是極為模糊縹緲,李白定神一看便沒了蹤影。


    一旁的火麒麟和岩漿火龍皆是鬥得精疲力竭,岩漿火龍散作漫天火點飄落,火麒麟也“咻”地一聲飛入了火如意之中。


    應龍看了李白一眼,隨即又望向那兩柄兀自在飛舞的火紅長劍,道:“月火那廝,竟然找了這個麽小子當接班人,當真是愚昧至極。”


    李白周身劇顫,急忙道:“月火是誰?火如意的主人麽?”應龍嘿然一笑道:“你連你師父姓甚名誰什麽來曆也不知道,便厚著臉皮大肆吹噓、大言不慚了麽?”


    想起自己先前狂妄神態,李白不由得臉上一紅,又因為應龍認識瑩玉骷髏仙人,當下也不和他針鋒相對,回道:“不敢。”應龍冷笑道:“有什麽不敢的,你和月火那小子一個德行,天不怕地不怕,總以為這世上除了自己就再沒別人了,總想著逞英雄、出風頭,到頭來,又是誰為誰灑淚?誰為誰收荒骨?誰為誰建墳塚?”


    李白聞言一怔,聽應龍口氣,既像是在指責骷髏仙人前輩,又像是在替他惋惜,當下抱拳道:“請應龍前輩告知在下師父來曆。”


    應龍冷哼道:“你不是要來殺我麽,現在怎麽卻要求我?”李白又怔在原地,胸口好像堵了一口大石頭。應龍道:“寧可叫親友恨,不可被仇敵憐。你一黃毛小子,若是當真能夠戰勝我,但卻因為此事要來央求,到時我再隨意亂編一通,反過來咬你一口,局勢登時反轉。這要是在兩軍對陣,你為陣前將軍,這一個疏忽,便會輸掉一場戰爭,甚至丟掉一座城池,一個國家,知道麽?”


    李白似是沒有聽進去,仍舊抱拳問道:“請應龍前輩告知,李白縱死無悔。”應龍見他強牛模樣,和那人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告訴你也無妨,不過那兩千多人,我要好好吃一頓,你再不能來阻攔我。‘天有千輪月,世間無二火’便是仙雲界對你師父的評價,他喚作月火仙君,修為驚世駭俗,是僅次於……”


    “慢著,”李白笑吟吟地打斷應龍道:“抱歉了前輩,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既然前輩執意要與帝女神殿為敵,我又豈能在陣前如喪家之犬一般搖尾乞憐?”


    被洪水淹過後的洛神山,隱藏在積雪之下陳舊的淤泥,也被洗了個一幹二淨,雪杉林外,邱婧緩緩爬了起來,頭依舊有些昏昏沉沉,發現自己身處一方深坑之中,上麵似是有掩蓋過的痕跡,但是不知被誰破開了。


    邱婧活動了一番筋骨,腦海之中神識逐漸清醒,旋即記起是李白將自己打暈的,當下縱身一躍便從深坑中跳了出來,正要去找李白時,忽然間旁邊坐著一身著墨黑長裙的女子,一雙眼充滿了哀怨,正盯著自己看。


    “婧兒。”莫蓮花幹裂蒼白的嘴唇微啟,輕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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