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國的中學生,光隻身體素質這一項比之淩楓前世熟悉的那一批便不止好了一點兩點。


    從十點整離開學校,到中午十二點吃飯的時候,十公裏的路程走得輕輕鬆鬆,幾乎看不到一個掉隊的,便是氣喘籲籲者也是鳳毛麟角。


    羊城二中所在的這片山區,公路上車輛稀少,尤其軍訓的這兩月,幾條支路更是被二中專門封閉,以作學生拉練之用。


    中午的時候,學生們直接就在大馬路上席地而坐,高二的學生每人從教官的手上領到了一瓶水和一塊軍用壓縮餅幹,而高一的全體學生中,隻有淩楓寢室的六人領到了這些東西……


    “怎麽辦?”李時言小聲問道。


    “還能怎麽辦?”王翰文皺眉道:“沒聽見剛才張晨光說嗎?東西必須吃掉,不然會更慘!”


    “可我是班長……”方鵬抬眼看了看四周,沒有拿起地上的水和餅幹。


    “要不去問問,東西能不能給別人……”淩楓說著自己先搖了搖頭,苦笑道:“估計是不可能了!”


    “這種蠢話以後別再說了!”朱逸辰更加直接,一把撕開壓縮餅幹的袋子,便塞進嘴裏咬了起來。


    “等軍訓完一回家,先把這玩意兒升級再說!”朱逸辰一邊咬一邊喝水,依舊憤憤道:“都多少年了,兵部研究院裏的那幫老家夥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沒創新過!”


    “哪能都跟你一樣嬌氣!”王翰文隨即也把餅幹撕開,塞進嘴裏咀嚼:“戰場上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玩意兒是真硬啊……”


    “你們……”李時言看著二人,遲疑道:“就吃啊!”


    “我要是你,現在就趕緊吃!”一向和氣的朱逸辰此刻卻有些冷漠:“待會兒有力氣,多背兩個走不動的人才是正理!”


    陳其偉聽了,沉默片刻也撕開了袋子。


    李時言看了淩楓一眼,淩楓又看了無動於衷的方鵬一眼,繼而笑著對李時言說道:“你吃吧,我就是餓上幾天也沒關係的!”


    李時言剛想說什麽,卻不料淩楓身後已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聽到沒?這幾天那位帥哥的份額就不用給了!”


    幾人抬頭看去,隻見王俊鬆說完一句後便轉身走了,隻有跟在旁邊的副官多看了淩楓一眼,像是記下了他的長相。


    李時言咽了咽口水,再無半點遲疑,一把撕開袋子,飛快吃了起來。


    淩楓苦笑一聲,繼而隻好看向方鵬。


    方鵬不動聲色將地上的餅幹推了過來。


    “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麽做!”


    幫著分發完食物的張晨光回隊列的時候特意經過淩楓幾人這邊,趁著插身而過的幾秒鍾,憤憤道:“剛跟你們說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吧?你們要想兩月吃不到東西就盡管任性好了!”


    說完,便快步離去了。


    淩楓微微屈指,就將地上的食物彈了回去。


    “你快吃!我自己有辦法!”


    “老方,現在可不是發揚風格的時候!”王翰文轉頭看過來,肅然道:“剛才小閻王下得是五分鍾吃完午飯的任務,現在已經過去三分鍾了,你要不吃完這些,我不覺得隻是不給吃東西這麽簡單……”


    “對啊!”李時言也插話道:“小閻王這脾氣可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方鵬猶豫片刻,又抬頭望了四周的九班同學一眼,隻好低下頭,開始飛快吃起東西來。


    大約休整了半個小時,隊伍再度啟程,由於高一學生中午沒吃東西,有的甚至早上也未進食,上午透支了力氣的學生到一兩點的時候就開始撐不住了。


    這些學生在家的時候不說嬌生慣養也都是被父母當心頭肉供著的,大明帝國的國力擺在那裏,幾乎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窮苦人家,孩子們受的苦也僅限於父母有意識的培養。


    身體素質遠超於淩楓熟悉的時代,也隻是因為小學和初中的教育更注重品德培養和身體鍛煉。在一個全麵義務教育的帝國裏,孩子們所需比拚的並不是所謂的學習成績,而更多考察啟蒙階段時的德育水平和體能素質。


    傳統儒家思想的精髓被沿襲了下來,又去掉了八股取士的死板,當年隨著新思潮的湧入以及殖民地的擴張,讀書人除了考試做官之外,還有了許多其他的選擇。


    再加上資產階級革命時為了抨擊皇權,“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思想遭到巨大衝擊,讀書人不再隻為做官而讀書。


    又有殖民地的海量資源輸入,教育的成本被極大拉低,大明百姓的生活水平越來越高,受教育的孩子也就越來越多。


    到了後來,海外殖民對勞動力尤其對優秀人才的需要,催生了一大批有技能、有學識,更有身體素質的人才。


    這種實用主義的傳統就這樣一直傳承了下來,若按當年大時代的標準,接受過初中教育的孩子已經要比傳統的秀才有用的多,大量的工作也就隻需初中乃至小學文化的人力就得以勝任。


    但這麽多年下來,大明帝國承平數百年,這些當年的標準難免有些變化。


    現在的孩子也不需要抵抗海上的風浪以及殖民地上無數看不到的風險。


    身體素質的標準當然不可能去和那種年代相比,有些溺愛孩子的家長和淩楓曾經熟知的那些也已並無兩樣。


    遠的不說,就是目前遠遠跟在隊伍後麵,死死不肯離去的王天豪父母就是其中的一員。


    “老公,天豪他走不動了啊!”


    “我也沒辦法……”


    “他中午沒吃東西啊!”


    “那可是大校啊……”


    “他……天!寶貝他倒了!”婦人再也忍不住,都不顧車子未停,就一把推開車門,準備跳下去:“不行,我要救他!”


    “你瘋了?”男人一把將其拉了回來,難得衝其吼道:“你想讓兒子上不了二中嗎?”


    “不上就不上!”婦人也吼道:“這種破學校,有什麽了不起的!”


    “蠢娘們兒!”男人厲聲罵道:“別的高中能請到大校當教官嗎?還是快當將軍的大校!”


    “我管他是誰!”婦人也叫道:“那是我兒子!”


    “反正不準去!”男人俯身,伸手將車門重重關上,並按下了保險,徹底鎖上了車門。


    “他不能走!天豪不能走!隻要能撐下去!撐下去……”


    雖然王俊鬆有言在先,但沒有經曆過的高一學生總還是會有不死心的,尤其是女生,中午又沒吃東西,在家裏被當成小公主的她們已有不少流出了委屈的淚水。


    性子沉悶的便隻是坐在地上不走,以示抗議,有那脾氣暴躁的便已經扯開嗓子叫了起來:“教官,我們走不動了!”


    高二的學生對於這一切視若罔聞,一個個隻顧埋頭走路,有過一年經曆的他們對於頭一天的考驗顯得遊刃有餘,完全不顧身後學弟學妹們的動靜。


    一些見機快的高一新生也不去管那些或是有意或是無意掉隊的同學,一個個也隻顧跟上高二學生的步伐。


    等到再行了幾裏地,整個高一新生的隊伍就被拉長了許多。


    王俊鬆的越野車靜靜駛過那些坐在地上不肯向前的高一新生們,竟連一句話都沒說,仿佛眼前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隊伍漸漸遠去,足足拖了幾裏長的“罷工”隊伍望著毫無反應的教官們,無不麵麵相覷。


    有些意誌不堅定的,便已再度爬了起來,一步步艱難向前追去。


    “他……他不是說沒有一個人堅持不下去嗎?”甘璐瑤身邊的高挑女生指著遠去的越野車,欲哭無淚道:“他這不是騙人嘛!”


    “他隻說不會讓一個人撐不下去,可沒說不允許有人主動放棄!”汪亦然冷冷說了一句,便站起身來,拉著身旁的熊智翔和另外一名短發女生,相互攙扶著向前走去。


    走了沒多久,便遇上了折返回來的方鵬等人。


    “你們……”汪亦然看到了李時言,照例有些羞澀。


    “嘿嘿!”李時言笑了笑,指著方鵬說道:“班長大人放心不下咱班的同學,我就跟著過來了!”


    淩楓直接走過去,問道:“你們誰走不動了?不介意我來扶著吧!”


    熊智翔也低下了頭,喃喃道:“不,不用!”


    說著指了指身旁的短發女生,說道:“你,你幫幫王娟吧!她身體不太好……”


    “咦?是你!”淩楓看了一眼,繼而便轉頭衝方鵬笑道:“班長快來,這位同學就交給你了!”


    方鵬隨即看了過來,隻見這女生竟是新生見麵會那晚給了他一瓶水的眼鏡女生。


    “你……你……”


    方鵬有些紅臉,想起當日的囧樣,話也說不利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來。


    “你怎麽沒帶眼鏡啊?”


    此話一出,讓在邊上等了好半天的李時言不由垂下了腦袋。


    “真不想說認識他……”


    “好了!”王翰文走了過來,著急說道:“趕緊把班裏的人組織起來,要是錯過了大部隊,今晚的露營地可能都趕不到了!”


    朱逸辰、陳其偉兩人已不管還在紅臉的班長大人,自去幫助同是九班的同學。


    “雅琪,我們也走!”甘璐瑤站了起來,平靜說道。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甘璐瑤淡淡說道:“王俊鬆要是這樣就會妥協,就不配叫作小閻王了!”


    “可……可我真沒力氣了!”高挑女生苦著臉說道:“早上我就沒吃!誰知道他第一天就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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