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


    天空下起了雨,雨點落下來,細細的,密密的,仿佛是銀線紡成的紗,它們落到地上,偶爾濺起兩朵水花,卻又悄悄落下,蕩出一波波粼粼的漣漪,此起彼伏,美妙絕倫。


    百草園,位於枇杷樹下那間屋內的竹塌上,一身青色精致衣衫的石頭側身靠在窗邊,下巴搭在窗台上,伸出大半個腦袋,他靜靜地聽著屋外雨聲,一動也不動,像極了一顆“石頭”。


    忽而,幾縷清風拂過,甚至頑皮,吹得無數雨點在空中劃過道道弧線。些許雨點更是出於好奇,借助頑皮的風兒,晃晃悠悠地飄來,打在石頭的臉。


    他察覺到寒意,卻並不閃躲,隻是用手輕撫過臉龐,將那雨水的痕跡抹去,下巴卻始終搭在窗台上沒有移動過半分。


    又有雨點飄來,他便用衣袖拭幹。


    如此反複,雨兒樂此不疲,風兒也甚是配合,唯獨石頭隻是重複著一個擦水的動作。


    “石頭,你怎麽又在發呆啊?快點回去。”園中響起一聲溫柔的喝止,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師姐。”石頭知道是誰來了,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垂著腦袋。


    “你看你,頭發都淋濕了。”白雪輕聲責備說道。


    石頭無言,腦袋低的更深了。


    “等著,我去給你拿條幹毛巾過來。”白雪說著,轉身就出去了。


    “好。”石頭點頭,微微一笑。


    記得那夜在祥雲村後山,當然,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石頭那夜在親眼目睹了一係列天地異象以及那場驚世駭俗的激戰過後,額頭莫名灼熱異常,痛不欲生。


    隨後痛苦倒地翻滾的他,更是被山上滾落下來的岩石掩埋,陷入昏迷,奄奄一息。


    後來,當石頭蘇醒過來已是三個月後了。


    也是在醒來後石頭才知道,原來那夜變故之後,他被太清門的人給救了,而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早有耳聞,卻未曾一見的百草峰首座西風道人。


    當時,命懸一線的石頭被救下後,立即便被西風道人帶回百草峰治療,他全身半數骨頭斷裂,情況真的危險至極。


    不過好在西風道人就是以醫術聞名天下的,由他親手救治,總算將石頭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而後曆時三個月,石頭終於漸漸康複。


    然而唯一遺憾的,是石頭不知為何變得雙目失明,自此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哦,還有一點比較奇怪,是石頭醒來後忘記了他是如何受傷的,也忘記了那場驚世駭俗的激戰,他的記憶隻停留在他往祥雲村後山奔跑的那一刻,此後就空白了,直到三個月後的蘇醒。


    “來,靠過來一些,我幫你把頭發上的雨水擦幹淨。”白雪已經拿來了一條幹淨雪白的毛巾走進屋內,輕輕坐在竹塌邊緣。


    “小師姐,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石頭說道。


    “你看不……”白雪的話音突然止住,麵露一絲懊惱與尷尬。


    “還是我來幫你吧,以你那粗心的性子,肯定是隨便擦幾下,沒擦幹就說好了。”


    “嘿嘿,那小師姐可要幫我把每根頭發都擦幹哦,反正今天下這麽大的雨,肯定是不能去幽穀練功了,所以時間很充裕呢!”石頭嬉笑道,巧妙地活躍了氣氛。


    “才不呢!我也就隨便多擦幾下。”白雪莞爾一笑,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手上的動作卻異常輕柔與認真。


    “小師姐,算算時日,師父和師兄們也該要回來了吧!”石頭淡淡說道。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不過也說不準,以往也曾出現過晚上半個月的。”白雪換了個位置,繼續認真地替石頭擦拭頭發上的水珠。


    話說石頭蘇醒之後,居然沒有回俗事院的送菜房,而是拜入百草峰首座西風道人座下,直接留在百草園當了個小師弟。


    石頭的這份機緣,著實羨煞旁人無數,尤其以張胖和錢多多最是羨慕嫉妒,但他人對此又無可奈何,最終這被歸結為白雪的從中相助。


    不過其中緣由當然不是像外界傳言的那般靠女人上位,而是因為石頭的那把木劍,更確切的說是木劍上的劍柄,原來那竟是西風道人之物。


    至於西風道人的東西為何會流落到石頭母親手上,他又為何會因為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就收石頭為徒這件事。


    石頭有問,西風道人卻沒回答,隻是將木製劍柄收回去了,並叮囑此事不得外傳。


    如此,石頭雖然疑惑,卻也樂得其中,對外閉口不談此事,就連在程彩虹麵前也是三緘其口,至於外界那些傳言,他更是懶得回應,甚至有時候希望那是真的才好呢!


    “喂,又在發什麽呆?”白雪嬌嗔道。


    “哦,沒什麽,就是想到一些事情。”石頭一驚,淡淡說道。


    白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歪著腦袋沉吟起來。


    “早上聽到消息說穆婉兒已經突破‘悟真經’前八層了。”白雪輕聲說道。


    “什麽?這麽快?”石頭詫異驚呼。


    “嗯,人家隻用一年就抵了你四年,而你居然還不思進取?估計再有一年,你連給人家提劍都不配了。”白雪義正辭嚴道,將手上毛巾一把丟在石頭臉上。


    “哎呦喂!”石頭痛呼一聲。


    “啊!我不是故意……”


    白雪驚呼一聲,神色慌張,但當她看見石頭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一跺腳,轉身跑出了屋子。


    石頭笑得更歡了,但笑著笑著就失了聲。


    白雪嘴裏的穆婉兒不是別人,正是那日石頭與白眉老者從黑氣中人手中救下的白衣女子。


    也是在石頭蘇醒後他才得知,那一夜事後,當太清門弟子趕往祥雲村勘察時,發現百餘位村民全都慘死在一個山洞中,是被塌方的山體掩埋至死。


    而石頭和白衣女子穆婉兒則成了那場變故中僅有的被發現的兩個幸存者。


    石頭是被百草峰首座西風道人所救,穆婉兒則被丹霞峰首座遇見,而後就拜入了丹霞峰。


    一年時間,石頭心中對於祥雲村村民集體遇難的悲痛,終於慢慢淡了下來,可唯一日夜思念的,就是在丹霞峰修真煉道,與他青梅竹馬的穆婉兒了。


    奈何全是女修的丹霞峰一脈有個奇葩規矩,居然不允許任何男子入內,這讓在屢次請求進入無果且挨了幾次打後的石頭,不得不暫且作罷。


    而石頭有一點始終弄不明白,為何穆婉兒不曾主動找過他?


    “要是修為再停滯不前,就叫師父把你逐出師門好了,也免得辱沒了百草峰的名聲。”白雪的話音突然響起。


    “已經在修煉了,這種事情,急不來的嘛!”石頭大聲回道,用力搖了搖頭,將腦海中雜亂的念頭拋除。


    他深深呼吸,靜下來,繼而坐直身子,閉目打坐,這就開始修煉了。


    “怎麽總是這樣?”大約半柱香時間,石頭忽然心中一動,失聲說道。


    要說早在一年前,石頭就已經修完了“悟真經”前八層,可這一年下來,他竟還是當初的境界。


    “悟真經?大藏真經?”石頭喃喃自語道。


    在祥雲村慘生變故那夜,白眉老者傳授給他佛門無上經典“大藏真經”,其開篇就明明白白寫著修真煉氣之時,務必要斬斷自身與外界一切聯係,體悟自性,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即所謂: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從來皆要物,若知無物又無心,便是真心法身佛。


    如此艱深枯澀的道理,石頭那時哪能理解的清楚,但後來得空稍一鑽研,便察覺出了“大藏真經”與“悟真經”兩般修習法門根本上的不同。


    道家“悟真經”煉氣,要求張開全身孔竅,引天地靈氣入體沿經脈運行,以此鍛煉穩固身體元氣和內絡經脈。


    佛門“大藏真經”卻要求修煉者入寂滅境界,閉塞全身意想行識,以己身為一世界,獨見自性,以深心真元,固本培元。


    兩套法門截然相反,卻弄得石頭苦不堪言,在這蘇醒後大半年的修煉光陰中,每當他按照“悟真經”所述張開全身孔竅,引導靈氣入體,接下來的“大藏真經”卻又要強關上各處孔竅,入寂滅之境,使得前頭努力,幾乎盡付流水。


    而再加上一個猶如“吸血鬼”般的紅色圓珠,更將石頭每每取得的一絲進展全都吸走,致使他修為停滯,苦修無功。


    “究竟哪種才是對的呢?又該如何做才能佛道雙修呢?”


    石頭跳下竹塌,在屋內來回走個不停,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心情也如外麵的天氣一般,急風暴雨,搖擺不停。


    “不管了,堅持兩樣一起煉了便是,反正兩位‘便宜師父’都沒說過不可以一人同時修煉兩種法門。再者古語雲:技多不壓身。我多學一樣本事總是好的嘛!更有萬一要是讓我練成了,豈不是成了古今第一人,哈哈!”石頭在心中對自己這般說道,不禁笑出了聲。


    既然有了決斷,自是不再多想,如此石頭心中反而一陣輕鬆,重新盤坐竹塌上,打坐冥想,先行修煉“悟真經”去了。


    隻是想法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哼!不學了。”石頭悶哼一聲,倒頭便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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