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兩界山再度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而要不是山體南麵滾落的無數岩石,以及山頂上齊齊折斷的大小樹木,誰能想到今夜的這裏,還曾發生過無比激烈的爭鬥呢?


    “師兄……”


    忽然有個聲音,在山頂一角響起,恭敬地喚了一聲。聽那語氣,似乎說話之人還有話要說,但是不知為何,話剛出口,卻又止住了。


    與此同時,在山頂正中央的一塊圓形岩石上,一個黑袍身影安靜地躺著,正是無道。


    隻見無道麵色安詳,呼吸均勻,非但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反倒像是睡著了。


    可是這還不算奇怪。


    更加奇怪的是,縱觀無道全身上下,除了右手衣袖有些破損以外,其它地方盡皆完好如初,甚至一塵不染。


    另外在無道的臉上,雖有疲倦之色,但卻幹幹淨淨,仿佛是剛洗過臉的樣子。


    如此不合常理的一幕幕,叫人看了,實在是有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然而就在這時,當一縷清風溫柔拂麵,不知躺了多久的無道,眉頭一動,眼看便要醒來。


    不過正當無道睜眼,卻又沒有完全睜開之際,他所有的動作,一瞬間全都禁止了,唯有呼吸,保持了與剛才睡著時,一模一樣的大小跟頻率。


    “懸濟師弟!在師兄麵前,你要是有什麽話,不必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來就好。”一個陌生的聲音,如是說道。


    此言一出,醒了卻在裝睡的無道,猛然一驚。


    不過好在無道隻是心神巨震,身體則仍然在他的控製下,保持著一動不動,不然的話,裝睡肯定就會被發現了。


    然在片刻後,當確定真的沒人發現他已經醒了,無道便再次緩緩睜眼。但他也僅僅隻是睜開一隻眼,而且隻打開了一道狹小縫隙,就沒敢再繼續睜大了。


    繼而循著說話的聲音,無道凝神望了過去。


    但見在山頂一角,此時正站有三個人,看他們的著裝與身形,很容易判斷是兩男一女。


    女的自然不必多說,那綽約的風姿,婀娜的身形,以及醒目的一襲紫衣,一看便知是紫靈。


    至於兩個男人,其中之一無道同樣一眼給認了出來,赫然是以前的金光寺神僧,現如今的老叫花子懸濟。


    而最後一人,是個年老和尚,額頭與臉上皺紋橫生,不過精神奕奕,看不出一絲垂暮之氣。


    無道可以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位老和尚,同時也敢斷定,這絕對是他第一次見到此人。不過老和尚的衣著打扮,倒與老叫花子懸濟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一身破舊僧袍,打滿了補丁。


    看到這裏,無道心念百轉,猜測著老和尚的身份。而如果沒有聽錯,剛剛就是這個身穿破舊僧袍的老和尚,叫懸濟為“師弟”來著。


    “師弟?”無道心中默念。


    突然,無道目中精光一閃,霍然睜大了眼睛。


    如果說,懸濟真的是老和尚的師弟,那麽老和尚的身份,好像便要呼之欲出了。


    金光寺作為正道三大派之一,曆史源遠流長,從開派至今,數千年之久,一直都是有五大神僧的。


    隻是到了這一代,原有的五大神僧中,排行最末的懸濟,因為嚴重觸犯佛門戒律,所以被除去了神僧頭銜,並逐出了金光寺,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人。


    因此現在世人口中的金光寺,便隻剩下四大神僧了,即為懸悲、懸悟、懸明、懸清四人。


    而早在十年前,無道就已經見過懸悟和懸清兩位神僧了,剩下素未蒙麵的,就隻有懸悲和懸明兩位神僧。


    然而無道又聽說,懸明與懸清是一對孿生兄弟,二人相貌一模一樣,但是眼前的老和尚,相貌可與懸清完全不一樣啊!


    至此,老和尚的身份,便已經水落石出了,他若不是金光寺的懸悲神僧,還能是何人呢?


    無道眼角一抽,心中不由得在想,恐怕先前對付他的人,就是這個懸悲老和尚了。


    正在這時,紫靈忽然回頭,向無道看了過來。


    無道嚇了一跳,不過幸好他早有預料,也一直就在小心提防被人發現他已經醒了。所以驚嚇歸驚嚇,身體的動作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保持著熟睡之姿,均勻呼吸。


    紫靈看著並無任何變化的無道,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然接下來,隻見紫靈居然緩緩轉過身體,一抬腳,就欲向無道走來。


    裝睡中的無道,忽有所察,暗道壞了,畢竟這要是被紫靈近身,他就算裝的再像,跟真睡著了一樣,也絕不可能瞞得過的。


    但就在無道緊張萬分,祈禱紫靈不要過來時,轉機出現了。


    “小丫頭!”一聲輕喚,是出自懸濟之口。


    紫靈聞聲一愣,皺著眉頭,剛抬起的右腳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無道心中更是一怔,沒想到懸濟竟然稱呼紫靈為小丫頭。


    要知道,紫靈可是一株千年紫靈芝化形成人,單單論起歲數來,隻怕大了懸濟一倍還不止。


    當然話說回來,紫靈化形成人以後的時間,倒也並不是很長,至今才一百多年罷了。


    再加上輩分上的差距,懸濟是與西風道人同一輩的人物,這樣算下來的話,懸濟叫紫靈一聲小丫頭,似乎不是太過分。


    想到這裏,無道也就釋然。在當察覺紫靈已轉回身去,不禁暗送一口氣。


    而紫靈大概是跟無道想的差不多吧!看了眼懸濟,秀眉一鬆,淡淡濟問道:“何事?”


    懸濟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黃牙,對紫靈沒有敬語的問話,表現的毫不在意,隻說道:“如今有件事,還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紫靈聞言,才剛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聲音冷冷,問道:“何事?”


    懸濟訕訕一笑,沒有立刻說話。今晚接觸下來,他才發現,眼前的紫衣女子,果真如傳言中那般,性格孤傲,拒人以千裏之外。


    紫靈雖不知懸濟心裏頭所想,但多少清楚一些。不過就像懸濟不在意她說話時的語氣一樣,她也不在意外人對她的看法。


    半晌後,見懸濟遲遲不語,紫靈等的有點不耐煩了,遂輕咳了一聲。


    懸濟一驚,自然清楚什麽原因,但他還是沒有直言,而是扭頭看向懸悲神僧。


    懸悲從懸濟看過來的眼神中,似是領悟到了什麽,可是懸濟不說出口,他也不好妄下定論的。


    “師弟!”懸悲說道:“有話你就直說,現在這個樣子,可不是你的一貫作風啊!”


    懸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再看一眼紫靈,忽地一抬手,指向遠處裝睡的無道,沉聲說:“我想把這小子送入金光寺無量洞中,或許可以除去他身上的魔……”


    話音未落,隻聽懸悲與紫靈不約而同開口,前者說不行,後者說絕對不行。


    懸濟怔了一怔,本以為隻有他的師兄懸悲會不同意,豈料紫靈的反應更加激烈,態度更加堅決。


    “小丫頭,你怎麽就不同意了?你知不知道我這是在救……”


    懸濟的話音再一次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紫靈壓根不容懸濟解釋什麽,斬釘截鐵道:“我必須帶他回太清門。”


    懸濟一聽見這話,陡然生怒,沒好氣道:“我又不是不讓他回太清門了,隻是在回太清門之前,他更需要先除去身上的魔氣。”


    紫靈麵色淡漠,置若罔聞,冷冷說道:“我必須帶他回太清門。”


    “小丫頭!”懸濟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喝問道:“賈仁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嘛!治療一個尋常的頭疼腦熱都費勁,能醫得好他這個徒弟?”


    紫靈不答,隻重複說道:“我必須帶他回太清門。”


    “你……”懸濟勃然大怒,氣得上下牙碰在一起,“咯咯”作響。


    “阿彌陀佛!”


    懸悲雙手合十,口喧佛號,低眉說道:“懸濟師弟,既然紫施主不同意,你又何必強求於人?”


    懸濟聞聲回頭,瞪著自己的師兄,憤然道:“你不也還沒同意嗎?”


    “不要岔開話題。”懸悲一本正經道。


    “我……”懸濟愣了一下,然後那個氣呀,火冒三丈,七竅生煙。


    懸悲看在眼裏,輕聲安撫道:“師弟切莫生氣,畢竟年紀已經不小了,可比不得年輕之時。萬一要是氣出個頭疼腦熱,卻連賈仁那小子都治不好的話,可該怎麽辦呢?”


    此言一出,懸濟登時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聲喝道:“師兄,我明白你的顧慮,可你身為佛門神僧,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青陽那老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師兄你能不清楚?”


    懸悲點了點頭,繼而語重心長道:“清楚能如何?不清楚又能如何?這本就是太清門內部的事情,也是太清門應盡的責任,你我都不便插手的。”


    “放屁!”懸濟破口罵道。


    “此事關係重大,處理的不好,必將禍及蒼生,如此怎麽能是哪一門一派的事情呢?分明就是正道三大派共同的責任,是全天下正道人士的事情,是蒼生的事情……”


    懸悲默然,低頭不語。


    一旁的紫靈則神情凝重,秀眉緊鎖。


    懸濟越說越激動,突然甩手,指向山頂正中央,朗聲道:“他……”


    話剛出口,卻戛然而止。


    但見山頂正中央那塊圓形岩石上,此刻空空如也。


    而在數百丈以外的天空中,一道黑色黑影,正以迅疾無匹的速度,逃之夭夭。


    “臭小子……”


    懸悲、懸濟與紫靈,三人異口同聲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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