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煜若有所覺,轉頭正對上泓明熾烈眼神,頓時警惕。


    “呃,泓明道長,你這般看我卻是為何?”


    泓明道長沉吟未語,上上下下打量一遭,隨即露出疑惑神情。不等馮煜再說話,泓明驀地探手出來,抓起馮煜手臂,度入一道清靈氣息進入他的經脈。


    那是泓明師承神霄派的玄門法力,雖入馮煜軀體,卻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危害,更不會觸及軀體之內的真相,所以並未引發危險——嗯,某種意義上對兩人都屬於頗具傷害的危險。


    放開手,泓明的表情變得古怪。


    “好你個小子,倒真是慣會裝模作樣!貧道之前還奇怪,怎會有如此莽撞施符的修士,原來你小子僅僅初開‘靈覺’,連修行之門都未曾跨入——”說著說著,泓明驚愕地停下來。


    “等等,不對啊!”


    他似猛地反應過來,如同發現什麽奇珍異物那般盯著馮煜,“你既然連修行都不會,經脈連法力也沒有,卻是如何能使得了靈符?還有那些靈符,誰人為你繪製的,難道是出自你手?——你到底供奉的乃是哪一位神君?”


    馮煜無奈,歎道:“道長,你一口氣問這麽多,我到底先回答哪一個問題呢?”


    泓明激動神情漸止,沉吟著道:“你還是先說說,供奉的乃是哪一位神君吧。”最後泓明選擇先詢問與自己關係最重要的問題,因為隻有弄明白這個問題,他才知自己能否憑此尋到解決眼下危局的契機。


    “伏魔真君”與馮煜兩位一體,利益關聯,馮煜巴不得別人多多關心了解呢,自不會隱瞞。當即便正色道:“道長,我供奉的神君,名為‘大衍伏魔真君’!”


    泓明聽了,臉色驟然變化!


    他可不是藺虎,泓明對玄門神君了如指掌,凡報名號無有不知。可眾神君中,何曾有過“大衍伏魔真君”的名號?他頓時目蘊陰沉,冷冷地盯著馮煜:“你竟供奉‘淫祀野——’!”


    在正統修士眼中,供奉“淫祀野神”無疑大逆不道!


    許多時候,雙方天然便是敵對,故哪怕泓明之前頗受馮煜相助,聽得“道不同”時,也立時顯出冷漠與疏離,沒有立刻出手將馮煜拿下,已是泓明感情用事了。


    隻不過!


    泓明那四個字還沒完全說出口,驀地心中戰栗,浮現警兆,驚得他連忙閉口。他乃是修行者,自然知曉每次突兀的心血來潮絕非偶然,尤其他這般“奉神派”修士,對警兆直覺最是敏感!


    連說那四個字,都會心生警兆,莫非自己錯怪了他?


    可“大衍伏魔真君”,那是哪位?


    泓明擰眉瞥了馮煜一眼,伸手掐指卜算,循著神君名號嚐試能否推算出其人來曆。通常,若神君有意隱匿,凡人修士是絕對無法測算的。可“伏魔真君”不同,他承位登神並未有所遮掩,隻是因為馮煜之故,神君真身處於沉寂狀態,無法自行普告天下。


    不過“大衍伏魔真君”成為“北鬥丹元廉貞星君”一事,乃客觀事實,成了如同太陽東升西落、一年四季依次輪換那樣的具體存在。


    故而泓明掐指一算,立刻推算到“伏魔真君”的真實身份。


    瞬間,泓明先驚後喜,口中自語道:“原來是神位更迭,‘大衍真君’接掌了‘廉貞星君’的神位,成了北鬥九宸星君中的一員!難怪方才‘誅邪符’上一股凜然堂皇的殺伐之氣,原來仙神並未盡棄世間麽?!”


    當即肅然而立,向著北鬥方向稽首而拜,誠摯請罪:“弟子有眼無珠冒犯神君,望啟神君恕罪——”馮煜無奈地看著泓明道長普告請罪,心中隱隱有個念頭成型。


    頌念請罪禱言花了不少時間。


    泓明再回身麵對馮煜時,心情頗為複雜。不過總體而言,知曉世間仍有一位仙神願意回應,對他這般“奉神派”而言,實屬峰回路轉、雪中送炭的好消息。可這些,仍舊不能解釋馮煜身無法力,卻能驅符使咒這件事兒。


    再問,馮煜頗為無辜地回答:“沒有什麽特別啊,反正跟著一位雲遊四方的道長學了幾日,照著他傳授的法門畫符,自然就有效果啊。”


    泓明眉頭跳了跳。


    什麽“雲遊四方的道長”,那分明就是行走四海的江湖騙子罷?!


    泓明忍著心裏微微的羨慕,複又問:“那貧道問你,你又是從何處知曉‘大衍伏魔真君’名號的呢?”


    馮煜再次無辜,不過多了幾分感歎:“大概是,睡了一覺,醒了之後就知曉一切了。”


    馮煜話中有話,沒有盡述緣由,說的是自己“沉睡之後滄海桑田”的變化。聽在泓明的耳中,卻是另一個意思。


    ——沉睡入夢,感應自生,醒轉即知,莫非此子與神君極有淵源,故神君登位,他便自生感知?


    “在夢中,你可曾親眼見過真君麵貌?”泓明問道。


    馮煜點頭,自己的模樣,自己還能不知道?哪怕神位真身,也隻是多幾分威儀,多一層璀璨神光罷了,模樣卻是未變。


    “見過,我在清風觀,還為真君塑了神像呢!”


    泓明難掩羨慕,感慨萬千:“原來如此,貧道明白了。”


    馮煜眨了眨眼,心中莫名,你明白啥了啊?


    泓明見他迷惑不解,一派懵懂,心中羨慕愈盛,耐心為他解釋道:“‘大衍真君’登臨星君神位,你便夢入神機,獲悉真君名號,正說明你與真君天然有緣。你能身無修為而驅符使咒,乃真君神眷之故,得承真君眷顧,你亦有不可推卸之責,當秉承真君經義,在世間為真君廣傳神名,才不負真君厚望!”


    馮煜無辜眨眼,原來是這樣?


    泓明見他如此,搖頭歎道:“得真君神眷,爾何其幸也!”言語之中,不乏有“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念頭。非他心性不佳,實是作為“奉神派”,他更能知曉獲得“神眷”對於修士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隻要踏入修行,便是一片坦途!


    管他修行路途上有何荊棘迷障,神君眷顧,誅邪退避,百無禁忌也!


    想到此處,泓明道長忽地動念,按捺住心中因為那個念頭狂喜的情緒,向馮煜問道:“馮煜,貧道再問你一回,你定要應實而答——你當真還未有過師承麽?”


    馮煜心中一動!


    泓明這話的含義,他自然聽得出來。原本他自己求法無門,正想著能否尋到泓明道長身上,沒曾想對方先倒開口了。


    當即老老實實地道:“如果那位遊方道長不算的話,的確未曾有過師承。”


    泓明聽到“遊方道長”就皺眉,擺手道:“那個不算!——唔,你既然沒有師承,貧道問你——”泓明神情一正,肅然認真地道:“你可願拜入我‘神霄派’門下?”


    神霄派!


    自符籙三宗“正一”、“上清”、“靈寶”三派衍生的支派,玄門正宗傳承,馮煜對此心向久矣,此身修道門傳承,正是他心中所願,豈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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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即也不多言,徑直以行動表達,撩開道袍前襟撲通拜下,口中恭敬地道:“弟子願拜入‘神霄派’!”


    孰料他這一跪,泓明臉色唰地慘白,連忙捂住心口避讓在旁!


    馮煜驚訝,疑惑相視。


    泓明撫著胸口喘氣,短暫一瞬他額頭上連汗水都激出來了!在他心中,更是如掀起驚濤駭浪——怎麽回事,自己竟不能受其一拜麽?


    方才馮煜跪下拜禮時,泓明霎時心跳如雷,警兆大作,仿佛他若生受這一拜,定會給他帶來難以想象的惡果!直到泓明避讓在旁,那種如芒在背的警兆方才消減,當真驚了他一大跳!


    震驚過後,泓明心中不免泛起酸澀的苦意——若非受此劫難影響,自己或許都已經凝聚金丹。以自己幾近“金丹期”的修為,教導一個剛剛開啟“靈覺”的後輩,居然尚不足資格受其一拜麽?


    馮煜跪在那兒,起也不是拜也不是,忍不住喚道:“道長?”


    泓明複雜萬分:“真君予爾眷顧,何其厚也!”


    當即擺擺手,讓馮煜起身,道:“罷了罷了,你乃真君在世間的‘神眷之人’,貧道資淺曆薄,不足為師,即代師收徒,你喚我‘師兄’即可!”


    馮煜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不收,而是“代師收徒”啊!如此安排他自是更加欣喜,忙稽首而拜,口稱:“見過泓明師兄!”


    許是為將名分定實,泓明略作沉吟,也沒拘束於禮,當場掏出本《神霄經義》,內撰“神霄派”諸般法門、道術,另有真訣《內天罡訣法》以內丹修行直指大道,泓明此舉,儼然將“神霄派”核心緊要盡數賦予。


    此中,前文所言之“修真派”、“奉神派”,區分的乃是“術之用”,而如《內天罡訣法》乃是修行根基,謂之“道”,二者並不悖逆。“修真派”講求自修成道,“奉神派”講求借助仙神之力,最終皆為登仙成道,故也是殊途同歸。


    馮煜歡喜接過《神霄經義》,連忙拜謝:“多謝師兄傳法!”


    而另一方麵,泓明道長將馮煜變作了自己人,許多行家隱秘便可與之言說探討,目的自也是尋找能否快速恢複自身實力,以期解決眼下危機。至於馮煜,泓明從未將他看做破局關鍵,一個連“練氣期”都沒踏入的新人,怎麽指望?


    當然,在此之前,需先闡明當今時局。


    泓明道長沉吟中措辭片刻,開口問道:“馮煜,你對如今劫難驟臨、仙神消失、世間一片亂象之局,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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