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還有別的女人啊!


    數不出一股什麽樣的滋味沿著四肢的血脈拍死在神經末梢。我想,果然流氓就是流氓,明明就不喜歡我還要——


    呃,他也不算騙我吧?不是坦白承認要跟我玩玩麽?


    我可以不接招,不動心,不當回事,任由他在這裏發燒燒成木乃伊好了!


    想到這兒,我伸手去掰他扣住我的五指。可能發燒的人肌肉都很僵吧,竟然完全掙脫不開!


    我失控一用力,幾乎把他上半身提離床鋪。而下一瞬間,他就勢拉住我另一隻手,整個拽了過去。我橫著跌在他身上,就像畫了個狼狽的十字形,怕再弄傷他,所以幹脆用膝蓋頂著床沿壓根不敢動。


    “阿雪,對不起……”


    江左易半合雙眼,呼吸裏全是高溫的灼熱。我有點慌了:“江左易你幹什麽!我是舒嵐!”


    可惜並沒有什麽卵用,他像個瘋子似的一把按住我的雙肩,整個人不過一切地壓了上去!


    他的身上很燙,又燥又沉重。我的肋骨還沒怎麽養好,哪裏承擔得了這麽個抓狂的體重。


    “江左易……”我托著他的腰想要把他推起來,碰到他傷口的紗布時又趕緊小心地收住手。


    可就是這麽猶豫的一瞬間,給他得了狩獵最佳的空隙。用力躋身進來,滾燙的手掌覆蓋住我敏感的肌膚!我一下子就火了,大吼一聲:“江左易,我不是你的女人,你不要給我亂發情!”


    我打了他,算不上響亮的耳光,反正就是在他臉上撓了一下。


    真是沒想到,我撓出了他的眼淚。


    就像仰視一片星空般空洞又深邃的夜景,他的眸子裏,竟然噙滿了淚水?!


    睫毛下湧動翻滾著,布滿血絲的眼白越發慘然。


    “阿雪……”


    我搖頭:“我不是。我是舒嵐……”


    “舒嵐?”就像迎頭一棒敲響的鍾,我的名字和他的眼淚同時跌落在耳畔。


    他放開壓著我肩膀的手,沿著我淩亂開領的襯衫一點點摸索過去,他覆住我雪白的脖頸,突然壓大了拇指的力氣,扣住我的喉心!


    “江……你放手!咳——”


    他要幹什麽?要殺了我麽!


    驚恐之餘,我更多的是疑惑,是不安,更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麵對眼前這個男人,我還談不上對他有幻想或感情。


    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被隻把自己當替身,連名字都叫錯的家夥壓在身下準備侵犯吧!


    想到這,我一點都不願再心疼他。端著膝蓋一頂,踹了什麽我才不管呢。反正他悶哼了一聲,直接就歪倒在我身邊了。


    我恨得牙癢癢,上去又補了他一個耳光才罷休!


    活該!難不成就因為我之前拒絕了他,這會兒睚眥比較的混蛋故意演一出戲來惡心惡心我?


    其實我不也算拒絕你吧江左易。


    因為你不是在追求,隻是在玩耍。我不是不敢愛,我隻是不敢玩。


    而他這會兒應該是真昏了,抖著幹裂的唇,輕喃著‘水’,‘水’的。


    渾身冒著崩潰的雞皮疙瘩,我連滾帶爬的逃下床。看了眼桌上的半杯溫水,我一邊下樓一邊喊:“安先生!”


    江左易不讓我告訴安迪,嗬,滿床的大姨媽紅,你以為你還能瞞得住?


    我把安迪拎了上來,跟他說你家江先生快不行了。


    血止不住,水喂不進,你看著辦吧。


    然後我就看到頓時急紅了雙眼的英倫小哥箭步衝上樓,幾乎撞散我的老腰。


    “shit!他媽的,shot-the-asshole!舒女士,子彈取出來了麽!你知道ho’s-the-fucking-guy!”


    聽著他這一口中英結合式的誇張爆粗口,我整個人都淩亂了。


    但我不打算再多廢話了。因為我覺得江左易不願意告訴安迪的原因,應該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一槍是淩楠開的。


    敵人出手的結果一般很簡單,以牙還牙就是了。但自己人……可就不一樣了。


    我站在後麵看了一會兒,本來以為能看到安迪對嘴喂江左易喝水的鏡頭……可惜並沒有。


    他隻是叫了醫生過來,進門就先塞錢的那種私人醫生,塞錢的同時還塞刀片。醫生秒懂,做個ok的手勢,然後往嘴唇上拉了下拉鎖。


    我和安迪站在臥室門口,他很焦急,就好像裏麵躺著的那個人是他的半邊天一樣。


    那一瞬間,我更加嫉妒了。


    為什麽江左易能把他的助手調教的這麽忠誠,滿眼冒金星的樣子就跟愛上他了一樣呢。


    而我的助手詹毅,看起來惟命是從,兢兢業業,但卻連結婚都不請我去!


    “你跟江先生多少年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閑聊。其實我是很想回家去的啦,但又覺得至少得等醫生走吧,這樣看起來才不至於沒人情味——


    雖然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剛才差點掐死我,但他好歹也幫了我好多次。


    “三年。”安迪的手垂在褲線處,食指和中指做成祈禱的手勢。我覺得他有點太緊張了,也難怪哈,三年前的江左易應該已經進化到不用拿刀砍人的地位了。所以安迪應該是沒有見過他受這樣的傷。


    “那你……知不知道阿雪是誰?江左易的女人?”


    安迪看了我一眼,然後從西裝裏掏出個輕薄的平板電腦。打開一個文件夾套一個文件夾,最後拉出了一堆女人的照片,看得我目瞪口呆!


    “沒有。”安迪搖搖頭:“近三年來,凡是跟江先生在一起的女人都在這裏,沒有一個名字帶雪的。”


    我當場就不淡定了,指了指那近乎島國番號般的文件夾:“這些女人……他都……咳咳,過?”


    安迪臉一紅,說他雖然是江先生的特助,了解他的行程甚至安排他的起居。但不會跟到床上去看。


    我也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尷尬了。


    不過八九不離十吧,江左易對外的名聲不就是那樣麽?幾年下來,從沒聽說過他有固定的伴侶,出席在公眾場合的女伴也經常頻換。


    丫就是一下半身能量守恒的種馬麽!何苦要來招惹我這麽三觀良好的已婚婦女——


    在安迪收起電腦的一瞬間,我忍不住又多瞄了一眼。


    原來那些女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全部留著黑色的長直發。有的紮起來,有的披著,但無一例外,都是亞裔純天然的黑色發質。


    我看了看自己這頭亞麻色的微卷波浪——


    完全跟她們沒什麽共同點啊!


    我想,那個叫阿雪的姑娘可不可能是江左易的初戀?


    在昏暗的小巷中,少年的眼神放蕩不羈,握著手裏的刀,獨自舔著流血的傷口。他對世上的一切都懷有嫉妒的防備和敵意,直到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走過來,不怕他凶狠的表情,不在乎他身上的血汙。端過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同時詮釋給他全世界最美好的笑容。


    再堅硬的心也能化成繞指柔,可惜男孩的宿命注定了他悲劇的往生。一旦有了弱點,就會被人一把抓住揉得粉碎——


    他心愛的女孩落入敵人的手中,單槍匹馬渾身浴血也無法護她周全的那種無力感和負罪感讓他這一生都無法剜去傷疤。


    所以他放蕩不羈,他遊戲人生,他殘忍殺伐,隻是為了在還能跳動的心跳裏,找一絲那女子的痕跡——


    “舒女士?”安迪在我麵前晃了晃手指:“你怎麽了?”


    “啊,”我回到現實中默默打了個寒噤:“沒……沒怎麽。”


    “可你剛才的表情就像在看悲劇電影,都快哭了……”


    我:“……”


    真不好意思,腦補出戲了。


    醫生過來說江左易的傷勢並無大礙,沒有威脅到髒器隻是失了不少血。臥床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我對安迪說,那我先回去了,辛苦你照顧他一下。


    看看表,又一個午夜來臨。我前天才出的院,接連兩個晚上都在陪床附近度過。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我又得回醫院了。


    實在無力開車,我叫了個代駕把我送回家。路上瞌睡了一會兒,心裏卻總是很不安的。


    本想小心翼翼地開門進去,因為我怕吵醒已經睡著的葉子。可是一下車就發現葉子房間的燈居然還是亮著的!


    都幾點了,這小東西又鬧?


    結果一進屋,我看到葉瑾涼抱著葉子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本故事書——


    我直接傻眼了!


    “你……你怎麽在這?”


    我租了這個房子一周了,葉瑾涼並沒上過門,我也壓根沒有告訴過他我的新家在那。


    “媽媽!是葉子打電話叫爸爸來的!”女兒從葉瑾涼的膝蓋上跳下來,咚一聲撞進我腰裏。我一把將她抱起來,驚魂未定地衝進裏麵的臥室去找林嫂——


    “林嫂!林嫂!”真是瘋了,我已經囑咐過她多少次,不能讓任何人接近葉子!舒顏不行,沈心珮不行,葉瑾涼也不行!


    “唉!”葉瑾涼拉了我一下:“葉子說林嫂病了,你又不在家——”


    病了?簡直胡說嘛,江左易昏過去的時候我還以為今晚要被他纏著回不來,就已經給林嫂打過電話了。


    不過兩小時之前,我跟她確認過葉子一切都好,這才放下心跟江流氓周旋——


    這會兒推開林嫂的房門,我看著老太太熟睡得很安詳,可是推了推她卻沒有反應!


    “林嫂!”


    完全叫不醒算是怎麽回事?我轉過臉,盯著葉子無辜的小臉蛋:“葉子,林奶奶怎麽了!”


    葉子一下子躲到葉瑾涼身後,膽噓噓地看著我:“媽媽,葉子想爸爸了,林奶奶不讓……”


    咕嚕一聲,一個白白的小藥瓶從女兒的口袋裏滾了出來!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停止了!抓起女兒的衣領,一下子把她按到沙發上,抬起巴掌對著她的屁股就是啪啪兩下!


    ——這是我第一次動手打女兒。


    “誰讓你給林奶奶下安眠藥的!”


    這會兒葉瑾涼剛剛打完120,從房間裏出來後一看這一幕,當時就把我推一跟頭:“舒嵐你幹什麽!葉子還這麽小,她懂什麽!你當媽的怎麽不好好看著她!”


    “嗚——上回奶奶也給葉子吃了這個藥,吃好就能睡覺覺了……媽媽,葉子想見爸爸……”葉子一邊哭一邊說著,一字一句讓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葉瑾涼你別在這裏說風涼話,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拋棄了葉子,要不是你當麵說你不是他爸爸,她至於變得這麽奇怪這麽偏激麽!


    把林嫂送到醫院後,及時給她洗了胃。估麽著大夫還以為林嫂是我和葉瑾涼的媽媽,兒女不孝把老太太逼得吃了藥。所以對我們兩人的態度非常差。我急急忙忙辦好了手續,再回來的時候看到葉子已經趴在葉瑾涼腿上睡著了。睡夢中的臉上還掛著幸福的笑容,偶爾彎一彎睫毛,就像在做美夢。


    我心裏一酸,走過去把女兒抱起。放到病房的沙發上蓋好外套,然後拖著葉瑾涼的衣襟就出門。


    “舒嵐,今天可能隻是個意外,你也別太敏感了。我承認上回的事是我媽做的太過分了,葉子的模仿力很強,也許根本就不知道安眠藥有害。”


    “你來幹什麽?”我冷著臉打斷他的話:“你不是葉子的父親,也不再是我的丈夫。你還來幹什麽?


    向我表示你是個多麽重情義的男人麽?不好意思葉瑾涼,是我配不上你,是我先背叛的。


    我和葉子與你無關,請你不要再出現了好麽!”


    隱隱約約的,我總覺得葉子是不是因為太思念他這個父親,才會在性格人格上產生特別奇怪的舉動。但如果隻是單純表現為自閉內向等症狀,我覺得還在可理解的範疇之內。


    但是她拆娃娃,動手打人,今天又幹出下藥的事,簡直是太誇張了!


    我的葉子,她再怎麽奇怪也不可能到這個程度!


    “舒嵐,我愛葉子,就算她不是我的女兒,我愛她的程度從來沒有一分減少過。


    你理解不了,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如我一般把整顆心放在這孩子身上,也就如你從來沒有那樣對我一般。”


    葉瑾涼的話讓我哭笑不得,卻又無力反駁。


    “我不想跟你再說這種無意義的話了,總之女兒是我的,你甚至連探望的資格都沒有。否則我就貼個條幅放到公司正廳裏,說你葉瑾涼是被我綠了的!


    隻要為了我女兒好,我不在乎當婊子!”


    “你覺得我出現在葉子麵前,是刺激她?舒嵐,你該當媽的不好好當,大半夜的不回家。跟著那個姓江的整天想方設法給我和舒顏使絆子,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我一聽就明白了,今天我和江左易去藝校的事,肯定又被舒顏這個小賤人添油加醋地傳到葉瑾涼那裏了。


    我懶得跟他解釋。我說我媽也會當,公司也會要。我要是高興,我讓葉子認江左易當爹也是我的自由。


    “我女兒有心理障礙,我會陪她共度難關,你要是想要女兒,自己跟舒顏生一個吧!當然,我也不確定,舒顏生下來的,就一定真是姓葉的。”


    “你——”葉瑾涼被我頂的說不出話,最後隻能瞪了我一眼就準備走。


    “等下!”我氣還沒消,但理智還是有的:“我問你個事情。”


    “恩?”


    “葉子有沒有跟你提過,說她有個好姐妹,叫笑笑。”


    “提過,說是剛交的好朋友。”葉瑾涼想了一下:“就今天說的。”


    剛交的好朋友?


    我說細節呢?怎麽樣的小姑娘?


    “我覺得葉子最近有些行為不太……不太正常,擔心她交了壞心眼的小朋友。”


    “我沒問,她直說叫笑笑的姐姐很好,能保護她不被欺負。”葉瑾涼說:“如果你實在擔心葉子,就去幼兒園多跟人家老師走動一下。公司的事,你沒必要非得跟舒顏爭個高下。


    我答應你,是你的我不會動。舒顏也不像你想的那樣,處處針對你。


    你自己心態有問題。”


    我心態有你個大頭鬼問題!懶得再跟葉瑾涼廢話,我回到林嫂的病房,看著女兒熟睡的臉,我輕輕吹了吹她睫毛上落下的小半根頭發。


    “葉子……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有好好照顧你。”摸著女兒的頭發,我頃刻就淚流滿麵了:“再給媽媽一個機會好不好?媽媽會好好補償你的,千萬千萬別做壞小孩啊。”


    “來不及了。”就在這時,我聽到一個人在說話,凜然一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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