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趙海那一次,老餘頭把我們都算計了進去,或許,他從那時候就在計劃著後頭利用趙柔來養魂。


    這也怪不得他不對趙柔動手。


    顯然趙柔現在也想明白了,她靠著牆緩緩坐下,“我活了這麽久,掙紮了這麽久,到頭來都是別人的一場算計。”


    她笑容蒼涼,看向我,眼中有帶了些得意的神色:“可你別我更慘,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受別人的控製。”


    我歎口氣,知道她不會跟我走,給她留下幾張聚陰符,就離開了地下室。


    我邊往外跑,邊問葉五:“你說的大東西呢?”


    “我也在找,在門口的時候,我還感覺到了,咱們一到地下室裏就不見了?”他納悶的說。


    我避開工作人員,又從後門出去,拿出招魂鈴,剛想著去找找老餘頭和黑貓蛛絲馬跡,就聽見高暉的聲音。


    循聲看去,他和祖誌友正在跟一個西裝男子說話。


    那男人叼著一根煙,跟他們說了幾句,把煙掐滅,帶著他們往後門來,正好跟我撞上。


    看見我,高暉有些驚訝,問:“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礙於外人在場,我沒法提飯店地下室的事,隻含糊道:“我來找人。”


    誰知道那西裝男子竟然眯了眯眼,鼻子往前嗅了嗅,“你去過地下室了?”


    “你怎麽知道?”我納悶道。


    他道:“能聞的出來。”


    我看向高暉,“同道中人?”


    他點點頭。


    我沒再瞞著,把我在地下室看見的事情說了一遍。


    西裝男子臉色大變,急忙往地下室去,高暉跟在他後麵。


    我一進去就想到大虎,心裏難受,就站在門口沒動,祖誌友留下來陪我。


    在西裝男子進去的時候,正好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出來,我聽見那人叫西裝男子:“經理。”


    “他是塘河飯店的經理?”我驚訝的問。


    祖誌友嗯了聲,朝我挑眉,“你知道他是什麽東西嗎?”


    “那是一隻成精的刺蝟。”葉五拉長聲音說。


    “刺蝟?”我驚詫道。


    我聲音太大,嚇得飯店的工作人員差點撞門上,急忙跟我們擺手,“我們這裏沒刺蝟,我們這是正經飯店,守法,不賣刺蝟。”


    祖誌友連說知道了,然後把我拉到一邊,“你怎麽知道他是刺蝟的?”


    我敷衍道:“看出來的。”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笑著說:“你修為又精進了。”


    我幹笑兩聲,轉移話題:“你們怎麽找到他的?”


    其實我心裏更好奇的是,他一隻刺蝟,怎麽跑到這裏當經理來了?


    而且,他既然是成精的刺蝟,肯定能知道地下室的情況,那到底是幫凶還是簡單的袖手旁觀?


    “你誰?”祖誌友突然站直身體,盯著我身後。


    我扭頭,看清來人,直接撲過去。


    “蕭煜,你可算是來了。”我摟著他的腰。


    他一手舉著黑傘,一手攬著我的腰,“我說過,辦完事就過來。”


    我揪了幾下他的衣服,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心裏漸漸安定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蕭煜身上的死人味不一樣,我一下就能聞出來。


    祖誌友也走了過去,看清是蕭煜,他放鬆了些。


    我們還沒來得及說話,高暉和經理就從飯店裏麵出來。


    看見蕭煜,他們兩個都愣了下,這才走過去。


    經理頷首道:“蕭先生。”


    蕭煜隻是嗯了聲。


    高暉遞給我幾張聚陰符,說:“趙柔已經死了。”


    我遲疑片刻,才把符紙接過來。


    他接著說:“你比我們先進去,有沒有遇見天璣道長?”


    “沒有,我去地下室的時候,就隻有大虎和趙柔。”說到這,我情緒有些低落,“大虎說老餘頭把他的身體搶走了。”


    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大虎為什麽一心求死,而且還不肯告訴我更多的事情。


    高暉擰眉道:“在土地廟發現的黑貓屍體已經是被我燒掉了。”


    我詫異道:“你後來又進去了?”


    “對,你們離開後,我破了那裏的陣法,找到了黑貓屍體。”他說。


    我觀察著他的神情,問:“那裏麵擺放的東西,你認識嗎?”


    “不認識,許是天璣道長的陪葬品。”他說。


    我看了他半天,也看不出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出來的。


    經理看向蕭煜,“蕭先生,您特地過來,是有事?”


    我咦了聲,他居然用尊稱。


    蕭煜在我臉上捏了下,說:“我妻子的兄長楊昊在這裏失蹤,我陪他過來找人。”


    經理看我一眼,臉色變了幾變,沒再繼續說這件事,隻說店裏還有事要處理,然後匆匆離開。


    他離開後,高暉和祖誌友也說要去繼續找天璣道長,先走了。


    “你怎麽認識那個經理?”我好奇的問。


    他解釋說:“他是這裏修煉,現在算是這裏的地仙,我認識他不足為奇。”


    他說的雲淡風輕,我卻更加好奇。


    鬼還能認識地仙?而且,那地仙還對他用尊稱。


    不過眼下我也沒心思糾結這些,“你剛才說楊昊在這裏失蹤,你怎麽知道的?”


    他道:“我和楊昊有通消息,三天前,他跟我說他在這裏,發現一件大事,說是辦成了再告訴我,我等了三天還沒他的消息,昨天派人過來找他,那人卻沒找到。”


    我把楊昊給我的信拿出來,“可他半個月前就把這封信給了林岩和林石,讓他們交給我。”


    蕭煜臉色凝重的拿出那封信,展開,盯著信上的塘河市三個字,眉頭緩緩皺起。


    我想了想,直接橫起銅錢劍,剛想著把手指拉一道口子,弄點血出來,就被蕭煜捉住手腕。


    他緊張的看著我:“你幹什麽?”


    我被他那麽緊張的神情嚇了一跳,愣了下才說:“我取血,找楊昊。”


    雖然同父異母,但我和楊昊到底還是血脈相通,塘河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總不能挨個地方的找。


    蕭煜把銅錢劍拿過去,從把我的包裏翻出把小刀,說:“用這個。”


    我挑眉,他這麽緊張,是銅錢劍上不能沾血?


    我壓下心中的疑惑,在食指上拉了道口子,把血擠在黃符上,不等我默念咒語,就見蕭煜拿過符紙,嘴巴快速的動著。


    從符紙上緩緩飄出一根血線,朝著塘河飯店過去。


    楊昊就在塘河飯店!


    我看向蕭煜,他眼中閃過殺意,率先往塘河飯店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飯店的後門沒有關,進去之後,血線竟然直直的往上指。


    人在樓上。


    我先跑上樓梯,到了二樓就看見經理站在右邊最裏頭的屋門口,臉色灰敗。


    走的近了,我聞到了楊昊身上的味道。


    我心中一喜,他果然在這裏,可等我跑到屋門口時,卻傻眼了。


    屋裏一個人都沒有,但滿屋子都是楊昊的氣息,他之前肯定就在這裏。


    現在味道還沒散,說明他離開不久。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要是我先來樓上的話,沒準就找到楊昊了。


    蕭煜站在經理身後,冷聲問:“怎麽回事?”


    經理雙腿都有些哆嗦,答道:“我一向隻管營業,不理會其他的事情,前段時間天璣抓了個道士關在這裏,我當時也沒在意。”


    他閉了閉眼,說話越來越結巴:“直到剛才聽您說楊昊這個名字,這才恍惚想起我偶然聽見天璣叫那道士的名字,就是楊昊。”


    “這飯店是天璣道長的?”我詫異道。


    “嗯。”經理忙不迭的解釋說:“但我們隻做生意,不摻和他的事。”


    我冷笑道:“上頭鎖著人,地下室關著鬼,你這叫不摻和?”


    經理抿唇,半晌說:“這是天璣的地盤,他想怎麽用,我沒權利置喙,我能做的就是不摻和,顧好飯店的生意。”


    “糊塗!”蕭煜怒道:“白家那對夫妻就是這麽教育子孫的?”


    說著,他直接摁在經理的天靈蓋上。


    隻見經理全身抖個不停,嘴唇瞬間沒了血色。


    等到蕭煜鬆開他時,他直接跌到地上,蜷縮在一起。


    “回山裏去。”他臉色陰沉的說。


    經理強撐著站起來,臨走之前還對蕭煜鞠了一躬,這才離開。


    “蕭煜,他怎麽不反抗?”我小聲問。


    他笑而不語。


    我舔舔嘴角,他好像除了身手厲害,地位也挺高。


    葉五懶洋洋的聲音傳過來:“他地位當然高,如果地位不高的話,怎麽能無視生死簿,讓你出生?”


    我也在想這件事,心裏更加好奇蕭煜的身份,不過看他的樣子,是不打算告訴我。


    葉五嗤笑道:“他當然不會告訴你。”


    我從蕭煜手裏拿回銅錢劍,在心裏冷聲說:“你給我安靜點,等回去我再找你算賬。”


    他既然能知道這裏有厲害的東西,肯定也能知道那東西在什麽地方,可葉五最後還是把我引到地下室。


    如果我猜得沒錯,當時讓葉五懼怕的那東西就在二樓,跟楊昊待在一塊,很有可能就是那東西把楊昊帶走了。


    想到這裏,我想弄死葉五的心都有了。


    我在屋子裏仔細的看了一圈,最後打開窗戶,通風之後,楊昊的氣息漸漸淡了。


    我吸了口氣,心中一凜,慌忙跟蕭煜說:“我聞到楊茹玉身上的味道。”


    他目光一沉,像是想到了什麽,道:“那楊昊應該不會出事。”


    說完,他又補充說:“起碼短時間不會出事。”


    我在這房間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其他的線索,又在塘河飯店附近找了一遍,再也沒有聞到楊昊的氣息。


    本來想要回賓館去找翟慧敏,結果被蕭煜拐到了另外一家酒店。


    路上我還在想他要是跟我提夫妻義務,我要怎麽拒絕,誰知道一進門,他撂下一句先坐會,就去了洗手間。


    我一肚子拒絕話梗在喉嚨裏,噎的人難受。


    我無語的坐到床邊。


    過了會,葉五突然大笑出聲。


    我知道他肯定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麽了,又羞又惱,把他從招魂鈴裏弄出來,銅錢劍抵住他。


    他雙手舉高,說:“別,別,我不笑了。”


    “剛才為什麽先讓我去地下室?”我冷聲問。


    他道:“一來是二樓的東西太厲害,你自己上去就是找死。二是那個叫大虎的都要魂飛魄散了,你再不去,就見不到他了。”


    要真是細想,他說的話有道理,可我心裏很不舒服,有一種糊裏糊塗被他牽著走的感覺。


    這讓我很沒安全感。


    我看他半晌,捏碎鎖魂鈴,“你愛幹啥就幹啥去,別跟著我了。”


    他表情僵了一瞬,“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有多遠滾多遠。”我生氣的說,直接掏出紅線,甩到他身上,他悶哼一聲,從窗戶跌了出去。


    “生氣了?”蕭煜走過來,問我。


    我悶聲道:“如果我知道楊昊在二樓,就是拚死我也會去救他。”


    楊昊和蕭煜一樣,雖然都有事瞞著我,但也都在護著我。


    我氣他不跟我說真話,卻也打心眼裏不希望他出事。


    蕭煜攬住我,安慰我說:“不要害怕,楊昊不會出事。”


    我嗯了聲,在那房間裏聞到楊茹玉的氣息之後,我心安不少。


    “蕭煜,天璣道長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納悶的問,“他是黑貓?”


    我本來就是隨口問問,覺得他很可能不會說實話,沒想到他竟然把天璣道長的身份說出來了。


    “天璣生前不是道士,而是和尚,但心思不正,後來被逐出師門,之後他拜了一個邪道為師。”蕭煜淡淡道。


    “後來呢?”我追問。


    他頓了半晌,才接著說:“他們師徒二人為非作歹,招惹了不少仇家,被人困在道觀裏,活活燒死,正巧道觀裏有隻黑貓,在往外逃的時候,經過天璣身邊,他的魂魄便附在黑貓上。”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用甕棺葬的方式埋了那隻黑貓,還供奉著佛像。


    高暉還真說對了,天璣道長跟貓臉老太太差不多。


    我抓住蕭煜的手,跟他說了土地廟的石棺裏都是跟他長得很像的人,還有黑貓的陪葬品都是我的。


    “他為什麽要這樣?”我腦子有個荒謬的想法,“難道他想要冒充你?”


    沒想到蕭煜竟然承認了,“他的確有這樣的心思。”


    我立馬鬆開他的手,仔細的打量他,“該不會你現在這具身體,也是從他那裏偷來的吧?”


    要真是這樣,在南台子村和眼前的這個不就是兩個身體……


    我感覺身上出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他無奈道:“你想什麽呢,這就是我自己的身體。”


    “你怎麽可能活兩次?”我不大相信。


    他淡笑著,“我就是讓你活了兩次?”


    我眨巴眨巴眼睛,才兩次?前前後後,明明是四次,難道他不認餘鈺和天璣道長女兒這兩次?


    我甩了甩頭,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他這是承認他真的活了兩次?


    我退後幾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老妖怪。”


    他不是鬼,他是妖怪。


    蕭煜上前把我抱起來,目光沉沉,“為什麽要加一個老字?”


    “你活的時間久。”我順口說。


    他把我放到床邊,俯視著我,“你嫌棄我老?”


    說真的,這個姿勢,格外有壓力。


    我識趣的搖頭,“沒有,一點都沒嫌棄,你都不嫌我小。”


    他表情有點複雜,半晌蓋住我的眼睛,把我推到床上,直接拿被子蓋住,“睡覺。”


    我順勢滾了一圈,悶聲道:“好。”


    折騰這麽多天,我是真累了,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掀開我身上的被子,把我抱起再放下,還在我臉上捏了幾下。


    我被煩的不行,嘟囔兩聲,往旁邊挪了挪。


    那隻手又放在我的頭上,開始摩挲我的寸頭。


    我心裏歎氣,這覺真是睡不下去了。


    “頭發長得真慢。”蕭煜道。


    我往被子裏縮了縮。


    他把手拿開,屋裏靜了半晌,然後響起腳步聲,門開了又關上。


    我睜開眼,煩躁的頭上抓了把,起來一看,蕭煜已經不在屋裏。


    我穿鞋下地,悄摸出門,正好看見蕭煜進了樓梯間,我立馬跟上去。


    剛走到樓梯間邊上,我聽見裏頭有說話聲。


    蕭煜的聲音要比跟我說話時低沉,“可找到了?”


    “沒有,我帶人找遍了塘河市,沒有找到楊昊。”這說話的竟然是個小孩的聲音。


    我心頭一跳,不會是聽話吧?


    伸頭往裏瞄了眼,那小孩背對著我,看不清臉。


    蕭煜臉色凝重,又問:“市區外圍的人怎麽說?”


    小孩恭敬的回道:“沒有消息。”


    “那就是還沒出去,加派人手,一定要把楊昊找回來,時間不多了。”他說。


    小孩低頭稱是,然後下樓離開。


    我連忙回房,還不等關門,蕭煜也走到門口。


    “你走的挺快。”我幹笑幾聲,知道他肯定知道我剛才偷聽了,解釋說:“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他道,“我知道。”


    看他沒生氣,我又接著問:“剛才那小孩是不是聽話?”


    他皺眉,不解道:“小孩?”


    “對,就是站你對麵的那個。”我說。


    他笑了,道:“不是。”


    說完這話,他笑容逐漸變淡,說:“以後你別再找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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