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寧沒有真正看過薛策和顏緋塵的切磋,但是她知道,這兩人都是難得的高手,便是比之韶門七使中武功最高、內力最深厚的寒羽,也應是不落下風。


    所以這兩人並沒有顧忌,直接奔向了院子,打了起來。


    竺寧抱著緩過來氣,又變得活潑幾分的丸子打開窗戶,站在窗邊朝著院中看去。


    一邊夾著真正的丸子喂給懷中的小家夥,一邊看著那兩人的殘影“嘖嘖”讚歎。


    “還真是沒想到,他們的武功竟然高到了這個地步。”


    若是原來的韶藍,估計還能看清幾分這兩人的殘影,可是如今筋脈斷過一次,隻剩下一點輕功的竺寧,眼力再好,也沒那個本事看清兩個高手的比拚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撒嬌帶著埋怨的叫聲,竺寧低頭看去,就發現她不知何時竟然把原本夾到丸子嘴邊的肉丸子給夾到了自己嘴邊,甚至若是沒有丸子的提醒她怕是會直接咽下去。


    安撫地摸了摸丸子的頭,然後便把那已經到她嘴邊的肉丸子直接塞進了小家夥的嘴中。


    感覺到這小家夥的滿意之態,竺寧笑笑,然後又夾了一塊丸子想要遞給她,然而卻在看到薛策拿出的東西時愣住了。


    “流火扇!”


    正是傳聞中“流火扇下,豈有完人”的流火扇,上次顏緋塵沒有留下,倒是讓薛策給據為己有了。


    沒有人比竺寧更了解流火扇的特殊,哪怕它傳承千年下來,威力早已大減,可是想到顏緋塵可能受傷,她便坐不住了。


    手中的筷子和丸子早已掉到了地上,懷中的小家夥有些不滿地“嗚嗚”出聲,竺寧稍稍冷靜了下來。


    她看不清兩人的殘影,隻能看到那屬於流火扇的紅光流轉,似乎就要傷到了顏緋塵。


    心下一動,便低頭對丸子輕聲說了一句:“丸子乖,去把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的扇子給我拿來,我再讓人給你加一盤肉丸子。”


    小家夥似乎有些不想動,可是還是被那多加的一盤肉丸子誘惑了,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食父母,見竺寧神色堅定,不像是在騙它的樣子,眼珠微微一轉,然後便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


    丸子的速度和敏捷,比之那些真正的高手還要強上幾分,不過片刻便衝到了薛策身邊。


    高手之爭,隻差毫厘。


    薛策與顏緋塵此時正在焦灼,哪有功夫分心給這麽一個小東西?一時不查,便被丸子給咬了一口。


    一陣酥麻之感瞬間傳遍全身,薛策動作一滯,便被顏緋塵找到了破綻,一掌揮去,薛策便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流火扇脫落,還未待薛策反應,丸子就又一次衝了出來,叼著流火扇就跑回了屋內。


    見此,薛策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當即便恨恨地看著顏緋塵,躺在院中便不起來了。


    “顏緋塵,你們夫妻竟然一起欺負人,還有那隻雪貂,明明是我把它從雪山帶出來的,它居然還這麽吃裏扒外。你們三個,配合地可真好呀。”


    他咬牙切齒的樣子讓竺寧有些好笑,流火扇她留在手中也沒用,直接便扔了出去,薛策的餘光看到這一幕之後,直接就翻身跳了起來,把他那寶貝之極的流火扇給接了過來。


    “這可是千年之前康裕王用過的,小憂兒你怎麽能這麽隨便扔呢?”


    竺寧習慣性得忽略了他的稱呼,隻是笑著戲謔道:“不管我怎麽扔,你反正都接住了不是嗎?”


    方才顏緋塵雖然看似出手不輕,實際上卻收了幾分力,並未給薛策身上留下傷,所以此刻他才如此活蹦亂跳的。


    “我是接住了,但是你們這也太不厚道了吧。居然兩人一獸一起對付我,我可不認這個結果啊。”


    嘴上說著不認,倒也沒見他怎麽跳腳,反而還是一副慵懶瀟灑的樣子,恁地讓人想要繼續揍他一頓。


    顏緋塵瞪了他一眼,隻是緩緩說了一句:“不服氣?那好啊,等你什麽時候娶妻了,也把你妻子帶過來,到時候便是勢均力敵,我們再比一場不就完了?”


    不說還好,這麽一說卻恰好戳到了薛策的痛處:“顏緋塵,你等著,我這就去娶個媳婦回來,到時候我要是贏了你便答應我一個條件怎麽樣?”


    顏緋塵挑挑眉,沒有問他到底想讓他答應什麽,隻是點點頭:“好啊,若是有那一日,無論你的條件是什麽,我都一定會答應。”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薛策撂下這句話,便匆匆走了。


    想必,是去找他那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媳婦去了。


    竺寧抱著丸子,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個時候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在數年之後,這一場賭約竟會成真。隻是那時,薛策的條件,卻讓她永生永世,都無法再忘記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而此時,顏緋塵就那樣站在院子裏,一臉溫和的笑意,映著院中的白雪,成為竺寧心中最美的風景。


    “錚。”


    琴弦斷裂,正在撫琴之人緩緩抬頭,看著眼前的清俊男子,微微挑起了唇角。


    “我就知道,你必然會來。”


    赫連銳看向他的目光盡是冷意,與平時那個沒有野心,醉心風月的男子完全不同。


    “季舒玄,我不是來做客的。你不需用那樣虛偽的樣子麵對我,我隻問你一句,穀悠蘊之事,你參與了多少?”


    季舒玄作為安遠侯世子,在這京中一向名聲很好,年紀輕輕便入朝為官,走的還是科舉一途,雖是勳貴,卻偏偏與那些清流交好,也算吃得開了。


    赫連銳本來不願意來找這個在他看來虛偽無比的男人,隻是涉及到穀悠蘊,他卻是不得不來了。


    別人不知,但他卻是知道的,季家與穀家前些日子正在議親,對象正是季舒玄和穀悠蘊。


    赫連銳早已有了正妃,就算對穀悠蘊有那麽幾分隱秘的心思,卻也隻能埋在心底。隻想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就好,在得知她與季舒玄議親之後,他也沒有阻攔,隻是拜托顏緋塵幫他查查季舒玄這個人而已。


    結果,卻恰好讓他查出來了一些東西。


    “四殿下,你這麽來找我,就不怕別人知道嗎?太子、三皇子和七皇子可是忙著呢,萬一他們以為你也營私結黨可如何是好?”


    “季舒玄,我說了,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穀悠蘊到底在哪兒?”


    赫連銳可沒那麽多時間和他打太極,他這次是瞞著所有人偷偷前來的,連顏緋塵都不知道,不過一個時辰他便要回去,不管怎樣都要問出點東西來才行。


    季舒玄完全不把他的氣急敗壞放在眼中,隻是悠悠地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倒是沒想到,四皇子竟然對在下的未婚妻有興趣。”


    隱秘的心事被人揭開,赫連銳有些窘迫,可是他在今日來找他的時候也便做好了被他發現的準備,隻是一瞬,神色便恢複了正常。


    “是又如何?你們也未定下婚事。”


    季舒玄神色淡淡,仿佛並不在意:“我們確實未曾定下婚事,但是若非出了這件事,此時季家說不定已經去下聘了。”


    赫連銳攥緊了拳頭,臉上神色更冷。


    “你這般繞圈子,不過是不想告訴我她在何處而已。算了,本宮自己去找!”


    赫連銳猛地轉身,純黑的披風在空中劃過一道痕跡,遠遠看去,竟是出奇地寥落。


    季舒玄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輕歎了口氣:“你看到了?”


    一個女子從後麵緩緩而出,壓低聲音淡淡地說了一句:“看到,又如何?”


    季舒玄笑笑:“穀悠蘊,你還真是個沒有心的。無論是赫連銳,還是那個被你當做擋箭牌的人,你怕是從頭至尾沒有付出任何真心吧。”


    那個女子正是傳聞中與人私奔的穀悠蘊,自從那件事傳開之後,穀家早就不敢多跟季家往來了,更是想不到這個與外人私奔給家族蒙羞的女子竟然會恰好躲在季舒玄這裏。


    穀悠蘊此時穿著一身勁裝,外麵不過一個披風,與她平日裏大家閨秀的打扮完全不同。


    “彼此彼此。季舒玄,我們都是無心之人,何必呢?”


    季舒玄知道她的“何必”問的是什麽,但是他卻根本不想回答她,隻是一直背對著她,身形不動,良久,才說了一句:“你走吧。能幫你的,我都幫你了,此後再見,便是敵人了。”


    他們一起長大,從小便最了解對方陰暗的一麵,說是敵人,也是朋友。


    如今這般,已經算是決裂了。


    穀悠蘊知道他不會回頭,但卻還是彎腰施了一禮,卻非東夷之禮,而是天燼國的禮節。


    “不出十年,天下必亂。君,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穀悠蘊便轉身離開了。離開這個她待了十多年的地方,離開這些熟悉的人,去往一個她從來未曾想過的國家,接受一個她前段日子剛剛知曉的身份。


    前路未卜,穀悠蘊,卻不能回頭。


    當然,季舒玄,也不能。


    這一刻起,所有的回憶成煙,天涯不逢最好,無論是與季舒玄,還是與赫連銳。


    這一步,或許錯,或許對,但是無論對錯,都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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