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策到底還是以三招之差輸給了顏緋塵。


    他已經習慣了,這些年每次與他切磋都是會輸,而且除了上次丸子的意外之外,他總是會輸三招。


    無論他是用了幾成內力,都是三招,不多不少,從無改變。


    而顏緋塵,則是對著這個每次隻要一輸便躺在地上不肯起來的人伸出了手,愣是把他拽了起來。


    “你這次回來得倒是挺快的。”


    發泄了一通,兩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薛策還是一如既往的一身紅衣,在這處處都是冰天雪地的長安城中,明媚一如往昔。


    他不需要做什麽,哪怕隻是站在那裏,便是一片風景。


    竺寧抱著丸子,站在門邊看著薛策瀟灑恣意地笑,看著顏緋塵溫柔平靜的眸,突然之間便想起了前幾天,他跟她說的薛策和他曾經的願望,心中莫名感慨。


    他們這些人,從來便由不得自己,薛策是這樣,顏緋塵是這樣,她,也是這樣。


    “不過是去一趟青玄國,能慢到哪兒去?”


    薛策一邊說著,一邊跟顏緋塵往屋裏走。


    竺寧聽到他的話奇怪了一瞬,並未憋在心底,卻是問了出來:“你去青玄了?”


    她與薛策見的麵還真不少了,再加上薛策這個人,若是 真的想要與誰接近,怕是沒人可以拒絕的。


    所以不知不覺中,竺寧跟薛策,倒是熟悉了幾分,說話也隨意了一些。


    薛策奇怪地看了顏緋塵一眼,他還以為他跟竺寧說過呢,怎麽看起來,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顏緋塵倒是老神在在,親自到了一杯茶遞到薛策手中,讓他頗有些受寵若驚,隻不過顏緋塵卻是在他接過去的時候隱晦地看了他一眼,薛策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這麽多年的切磋,兩人還是很有默契的。


    “沒什麽事情,隻是上次你不是說餘飄雪嫁給宋昭明為側室了嗎?我就讓薛策去探查一下,看看餘家接下來還有什麽計劃。”


    顏緋塵這話是對著竺寧說的,竺寧麵上點點頭,心中卻是一點都不信。


    餘飄雪那事兒,就算是個理由吧,但是對於顏緋塵來說,應該也算不上什麽。


    如今暗夜清洗得差不多了,留下來的基本都是可以確定忠心的人,至於餘家,顏緋塵也沒有刻意對付,隻不過是一直冷著而已。


    當然,若是餘家以後真的偏向了宋昭明那邊,他們可利用的地方,反倒是更多了。


    放長線,釣大魚。


    他們都知道以後必然會與宋昭明對上,自然便要現在就做準備。


    把懷疑的目光掃向今日難得老實的薛策,竺寧笑了笑,然後無意間說道:“薛策,我聽說,宋昭明要在今年迎娶正妃,好像是蘇家的嫡女,你可查到什麽?”


    薛策一口茶差點沒咽下去,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竺寧,他似乎突然之間明白了些什麽。


    這姑娘這麽敏銳,看上去可不像是能被人瞞過去的啊,那她當初是怎麽那麽糊塗的呢?


    其實他和顏緋塵應該是除了那幾個韶門七使之外,對當年韶家那些事情知道的最多的了,他們也大概猜出了竺寧的真實身份。


    雖然他還有些不確定,但是顏緋塵可是篤定異常。


    他這次讓他去青玄國,就是為了查出當年韶家的真實情況,還有,宋昭明那個未來正妃的真正身份。


    這些東西,是暗夜查不到的,隻有他,通過占卜才能尋到一點線索。


    他和顏緋塵本來都是想瞞著竺寧的,可是如今她問了,薛策也是不好確定要不要告訴她他查到的消息了。


    竺寧何嚐見過他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心下疑惑更深。


    “不方便說?”


    薛策還沒說話,顏緋塵倒是開口了:“有什麽不方便的?薛策,把你查到的,都說出來吧。”


    看到顏緋塵那淡然的樣子,薛策自然也不再猶豫,把自己查到的徐徐道來。


    “蘇家的那個嫡女,名為蘇錦,最近幾年才回到平洛。據說是因為年幼之時身體不好,所以被送到了外麵休養。這一回來,便於宋昭明定下了親事。在百姓口中,這位蘇小姐,是個有佛緣之人。”


    說到這兒,薛策的目光有點奇異,不過他低著頭,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流火扇,倒也沒有讓竺寧發現這一點。


    “佛緣,是說她在般若寺點上了三柱香的事情?”


    薛策點點頭:“不止如此,據說還有什麽轉經筒時一抽便是上上簽諸如此類的。除此之外,這位蘇姑娘,也是個出奇的善心人,時不時地施個粥什麽的,在百姓之中聲望還挺高。”


    竺寧沒有再說話,她想,離開韶家之後的韶錦,確實是比在韶家時更聰明了幾分。


    不,或許是她在韶家的時候一直都在藏拙,她本來,就是這樣聰明的,從不遜色於她。


    畢竟,她們是所謂的同星同命,不是雙生,勝似雙生的姐妹。


    又怎麽可能相差太多呢?


    竺寧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顏緋塵也這樣看著她,不動聲色。


    而薛策,卻是沒打算牽扯到他們兩個之間的官司中去,隻是自顧自地接了下去:“本來這些消息應該暗夜應該是可以查到的,更詳細的估計都有,我便不詳說了。這次去青玄,我本來是沒把目光放到這位蘇姑娘身上的,可是你們猜猜,我在去青玄的路上看到了誰?”


    顏緋塵敲了敲桌子,挑了一下眉:“誰?”


    “燕歸羽!”


    “什麽?”


    薛策此話一出,竺寧和顏緋塵都是大驚。


    燕歸羽那廝,不是去平州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青玄國?


    薛策端起茶喝了一口,看著兩人同時望過來的疑惑眼神,心下有了幾分滿足,他當時的震驚也莫過於此了。


    誰不知道燕歸羽那個家夥是個死心眼,認準了要做什麽事情就會一直做下去,自有一套行事準則,任何人都不能破線。


    所以這家夥是絕對不可能在決定去平州之後自己轉道的,必然是遇上了什麽事情。


    “他是被蘇錦找人抓過去的?”


    到底是竺寧更加了解蘇錦,轉念一想便猜出了其中的原因。


    薛策也不覺得奇怪,肯定道:“確實如此。不過我聽他說,他是先被抓去了天燼國,然後自己逃出來的。”


    這下顏緋塵也有些奇怪了:“天燼國?他怎麽會被抓去天燼國?”


    竺寧亦是不解,薛策倒也沒有賣關子,把他查到的東西都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天燼國的小皇帝前段時間病危,蘇錦派人把他抓去,為的就是治好那小皇帝的病。聽他說,他當初被那些抓著接連七天七夜,跑死了不知多少匹馬,這才趕上從閻王爺手中搶回沈寅的一條命。


    後來,蘇錦本來是想要脅迫他為她所用的,但是燕歸羽逃了,之所以出現在青玄,也是為了給蘇錦添點堵。你們也都知道,燕歸羽那個人,是最受不得人脅迫的了。”


    “那燕歸羽如今在何處?”


    問這話的是顏緋塵,他與燕歸羽之間,雖然已經沒有什麽因果,但是也還算是朋友,總不能看著他受人威脅而無動於衷。


    薛策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他回醫穀了,應該短時間內不會出來。”


    聽到這兒,顏緋塵也放了心,而竺寧卻是突然之間站了起來:“不對,以蘇錦的本事,不可能放任燕歸羽回去的。醫穀怕是有難了!”


    薛策和顏緋塵齊齊大驚,薛策手中的扇子也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不可能吧,醫穀存在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出事?雖然她手段確實高超,但是這一趟出去,我也把她手中的勢力摸了個大概,基本還是宋昭明用的那些,醫穀之人擅醫也擅毒,進穀之前還有陣法,僅憑那些人,不可能對醫穀造成影響啊?”


    “若是不僅僅是那些呢?再加上韶家在青玄的勢力,你們覺得,夠不夠呢?”


    這是第一次,竺寧在他們麵前堂而皇之地提起韶家的勢力,顏緋塵和薛策都是齊齊一愣。


    竺寧卻是沒有功夫在乎這些事了,她果然還是把韶錦想得簡單了,就算她手中沒有那號令韶家旁支的信物又如何?憑著韶錦這個韶家本家唯一幸存者的身份,那些韶家的旁支便會聽她號令的啊。


    畢竟,除了她和少柳他們,根本沒人知道韶錦是韶家的叛徒。


    顏緋塵也是明白了這一點,臉上便有了幾分擔心:“若是韶家出手,醫穀,怕是難保了。”


    薛策也知道韶家的本事,盡管比較有地位的那些都死在了昭梺山上,但是剩下的那些人,卻也不可小覷。


    哪怕他們本事不怎麽大,都堆在一起,也足夠對付醫穀那幫常年足不出穀的人了。


    更何況,還要加上宋昭明手裏的人呢?


    腦中思緒紛雜,幾人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套,蘇錦把燕歸羽抓了去,治好了沈寅,她便可以在天燼國安插自己的人,也可以與沈寅結成聯盟,對她有利無害。


    而故意放走燕歸羽,就是為了跟著他找到醫穀,再對醫穀一網打盡。


    不,或許她要一網打盡的,不止是醫穀的人,還有那些韶家人。她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清理韶家在青玄的全部眼線!


    竺寧想到這個可能,身上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顧不得此刻尚在房中的顏緋塵和薛策,也顧不得懷中抱著的丸子,直接轉身便向著少柳居住的地方奔去。


    現在,隻有少柳可能有辦法了。


    顏緋塵和薛策對視一眼,也是齊齊跟著她往少柳那邊去了。


    順便,捎帶上被自家主人丟掉的丸子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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