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忘看著這個攔著他的路的紅衣男子,看著他眼中泛起的光華,突然之間,竟是忘記了該怎麽回答。


    他活得夠久了,也見過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甚至連那傳聞中的守界人都有幸見過一麵。


    可以說,他這一生,看過的風景,走過的路,比這些在這片大陸上攪 弄風雲的人,都要多得多。


    皆忘,他明明應該凡塵皆忘,明明應該從無故人,可是為什麽,在看到這個孩子眼中的光芒時,他卻突然想起了很多埋葬的過往?


    想起了那些,曾經愛過他,恨過他的人。


    眼前有些恍惚,但到底皆忘佛心堅定,不過一會兒,便醒轉了過來。


    然後,便是心頭一凜,不過是解一個流塵碎的毒,他竟然差點入了魔障!


    心思轉過,皆忘到底還是沒有應下來:“施主應是認錯人了,貧僧從未收過徒弟,與施主口中的師傅定然不是同一個人。”


    薛策眼中波光閃動,定定地看了皆忘一會兒,終究還是放下了攔住他去路的手,躬身施了一禮:“大師見諒,是在下太過想念如父親一般的師傅了,您與師傅,實在太過相像,還望大師莫要見怪。”


    皆忘心中毫無波瀾,隻是輕輕點頭,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薛策對著一個方向打了個手勢,然後便有人從暗處出現向著皆忘離開的方向而去。


    “若是被皆忘大師發現你派人跟著他,薛策,你這輩子,怕是都不可能再見他一麵了。”


    竺寧從屋內走出來,恰好看到了薛策方才的動作。


    薛策笑笑:“若不如此,我也不可能再見到他了。畢竟,他可沒有承認是我那個早就死了的師傅。”


    這話有點過分,竺寧倒也沒接下去。


    畢竟,她對皆忘還是有點了解的,僅憑幾個暗衛,根本不可能跟得上這位行蹤縹緲的皆忘大師。


    她剛剛還想著要留他一程,可是很明顯,皆忘並不願意在靖安王府再待下去,給顏緋塵解完毒便離開了。


    他一向是這種作風,竺寧也不覺得奇怪,因此隻是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感謝,然後便想著送皆忘離開。


    隻是沒想到,薛策竟然會主動攬下這活兒。


    “顏緋塵醒了?”


    薛策對竺寧沒有問來問去的行為很是滿意,不過一會兒便恢複了以往那種沒心沒肺,風流倜儻的樣子。


    竺寧見他恢複,也是稍稍放下了心來。


    她並不知道薛策與皆忘大師之間有什麽恩怨,也不想去追究,畢竟,皆忘這個人,是當初的韶家和醫穀都要以禮相待之人。


    甚至是她父親,都特意告訴過她,有關皆忘的事情,她永遠都不要好奇,若是他主動說,那她便聽著。若是他不說,就決計不要多問。


    竺寧年幼之時並不當回事,但是後來,在真正了解了皆忘的本事之後,她便是真的再也不好奇了。


    “醒了,正在找你。”


    “哦?他竟然會找我?小憂兒,你確定你沒聽錯?”


    薛策挑挑眉,眼中盡是促狹。


    竺寧心中無奈,但是卻根本沒有辦法糾正一下他的叫法,這麽長日子以來,她也差不多習慣了。自然也懶得去管這麽一件小事了。


    “是啊,我當然沒聽錯,薛大公子。”


    薛策見她那無奈的樣子,便心中好笑,想著再逗逗她,可是他也擔心要是顏緋塵知道的話,估計又得跟他切磋切磋了。


    這麽想著,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行,我這就去了。小憂兒,你昨晚也一直沒有休息,現在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畢竟,你可是個弱女子啊~”


    竺寧看著他飛快跑掉的背影,決定讓他體會一把她這個‘弱女子’的本事。


    好像,鳳繚國那邊的來人,剛剛被引導到距離長安不遠的地方去吧,她倒是也不怕麻煩,就讓陌桑再把他們引回來吧。


    這麽想著,連昨日一夜未睡的疲憊,都好了許多。


    “回去吧。”


    對著一直跟著她的翠晗和紅袖說了一句,然後把目光落在隱匿了自己氣息的紫翡處,微微笑了一聲。


    紫翡總是隱在房梁上,她都已經能夠找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怎麽就那麽喜歡房梁的設定?


    竺寧倒也不想去管這些手下的事情,不過既然紫翡喜歡房梁的話,她是不是應該把靖安王府的房梁都改一改,讓她躺得舒服點?


    嗯,這的確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於是,竺寧就一邊想著該怎麽改靖安王府的房梁,一邊回到了她與顏緋塵的臥房。


    昨日確實是一夜未眠,她也的確需要休息了。


    在睡過去之前,竺寧突然間想起,今天一天,她好像都沒看見綠蘿了啊?這丫頭去哪兒了呢?


    也就是顏緋塵的毒徹底解了,竺寧才會這般東想西想,什麽都關心一下吧。


    而就在她陷入睡夢中的時候,她正在擔心的綠蘿,此時卻被人纏住了。


    “我說過了,我並不想跟你一起過上元節,燕公子,請放手。”


    那個被她稱為燕公子的男人,一身紫色衣袍,俊美妖豔,臉上卻掛著與他這張臉完全不匹配的溫柔笑意。


    而更加不匹配的,卻是他的動作,一隻手強製性地捏著這個暗夜中最為優秀的暗衛之一的女子的手腕,竟然讓她動彈不得。


    “綠蘿姑娘,我燕飛的人生中,從來沒有放手兩字。”


    綠蘿真是從未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她不過是那次幫助王妃傳遞消息的時候幫這個人抓住了想要偷他錢袋的小偷而已,怎麽就這麽莫名地被他纏上了呢?


    從那以後,每次出門,她都能看見她。然後就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他給拐去喝個茶,吃個點心什麽的。


    而今日,她手裏還拿著剛從初夏那兒得來的情報正急著趕回去呢,就又一次被這個人給攔了下來。


    “燕飛公子,綠蘿早就告訴過你,綠蘿乃是一介婢女,從無自由身,公子何須在綠蘿身上費心?況且,我家主子還等著我回去呢,若是回去晚了,綠蘿怕是要被責罵了。”


    要不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綠蘿早就上去一刀解決了他了,哪至於如此憋屈?


    聽到她這話,燕飛的目光一閃:“責罵?怎麽可能?綠蘿姑娘不是靖安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嗎?又有誰敢責罵你?靖安王妃,可不是那種人啊。”


    這人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綠蘿眼中一抹冷光閃過,似乎是想要動手,可是感覺著自己被他捏住的命脈,卻是沒有任何辦法。


    她綠蘿成為最近訓練出來的這批暗衛中的佼佼者,竟然會在這個一看就是個專門勾引小姑娘的男人身上栽跟頭,說出去,她還要不要活了?那些人不得好好嘲笑她一番啊?


    心中暗暗咬牙,燕飛,本姑娘以後定要你還回來。


    “你到底是何人?”


    綠蘿還是沒忍住,咬牙切齒地問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那紫衣男子笑容更深了,微微低頭,在綠蘿耳邊輕聲說道:“我是燕飛啊。綠蘿姑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綠蘿還以為他要說什麽,結果卻聽到他這麽一番逗弄的話,再加上他噴在她耳邊的熱氣,一下子又羞又惱,竟是掙開了燕飛的禁錮。


    待她反應過來,想要對燕飛的動手的時候,卻突然又被一句話給定在了原地。


    “綠蘿,帶我去靖安王府。我是‘柳寒桑七瑗飛衣’中的飛字。”


    綠蘿一下子便愣了,那句話她是聽齊銘說過的,自然知道指的是傳言中的韶門七使,聽說初夏便是原來的那個“七”字,王府之內取代殷寒初第一謀士地位的少柳先生,就是那個“柳”字。還有管理逍遙閣的陌桑,那也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所占的恰是“桑”字。


    這些人都十分有本事,綠蘿更是因為是初夏訓練出來的,因此對所謂的韶門七使都十分崇拜。


    她也想過以後要是碰見了其他字的人會是什麽情況,但是她卻沒想到,眼前這個無賴,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的家夥竟然也是她無比崇拜的韶門七使中的一員?


    而且還是初夏口中那個最擅長情報方麵的“飛”字?


    她不是在做夢吧?


    “你沒在做夢,我就是‘飛’字所代表的人。”


    原來不知何時,她竟然把自己在心裏想的話給說了出來,綠蘿一時之間有些臉熱,想了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你說你是我就要信嗎?說不定你是騙我的呢?”


    他們兩個現在正是在燕飛臨時租的小院子裏,四周沒人,兩人之間說話也沒有什麽忌諱,聽她這麽說,燕飛又是挑起一個笑容:“信與不信,反正你都要帶我去。綠蘿,這可由不得你。”


    綠蘿剛想反駁,卻突然被這個不要臉的家夥點了穴道,竟是一動都無法再動。


    燕飛看著她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在她耳邊緩緩說了一句:“這麽好騙,你可讓人怎麽放心呢?也不知道韶七那個丫頭,是怎麽把你給訓練出來的。”


    說完之後,便把綠蘿給打橫抱了起來,送上了他早已準備好的馬車,沒有再管她臉上那到底是羞的,還是氣的紅暈,駕著馬向靖安王府的方向去了。


    他韜光養晦這麽久,也是時候去見見他們了。


    燕飛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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