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辭的一場接風宴,竟是就那樣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根據赫連軒這幾年的習慣,他本來還以為這場接風宴上會出一些幺蛾子的,結果卻是沒想到,居然是難得的賓主盡歡,平穩安然。


    那場接風宴上,天燼國的使團並沒有不給東夷麵子,也沒有為難東夷這邊的人,而後宮中最能找事情的穀幽瀾也是因為盧逸的那件事難得的消停了下來。


    幾個皇子也是一派和諧。


    赫連軒十分滿意,滿意到在沈瑾辭提出想要自己擇婿的時候眼睛都不眨地答應了下來。


    誰都知道,沈瑾辭所謂的自己擇婿,真正擇的,也隻可能是在赫連軒指定的幾人中的一個,這麽說,也不過是為了給沈瑾辭一個麵子罷了。


    畢竟,她是天燼國攝政王唯一的子嗣,也是沈家皇室如今唯一的女子。


    同時,由於沈瑾辭對東夷的春獵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所以赫連軒當即便拍板決定把已經取消的春獵重新舉行,讓天燼國的使團隨去。


    當然,春獵之後,沈瑾辭便要選出一個夫婿來了。


    沈瑾辭欣然應下。


    她應下的後果就是,那些被赫連軒點了名一同參與春獵的人家都苦兮兮地回去收拾東西了。


    千年之前的赫連家,是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每一個姓赫連的人,骨子裏都是有著草原兒女的血性的。


    但是傳到赫連軒這一代時,真正的赫連家始祖的血脈卻是稀少得近乎沒有了。


    而且東夷這幾年因著顏湛的威名,倒是十分安穩。長安城這種膏粱繁華之地,更是沒什麽人重視武這一字。


    多少大臣,多少勳貴,不是一下朝就自己去找樂子了?眠花宿柳的有之,茶樓聽書的有之,回家休息的有之,一個個的身體,還真是不太能承受住春獵的洗禮啊。


    除了幾個皇子和皇子妃,隨駕的,便是長安城中有名的勳貴和官員了。竺寧和顏緋塵,自然在其中。


    同時,他們的老仇人,穀幽瀾自然也在。


    不過出乎竺寧意料的是,靜懿太妃居然也要去。


    這場春獵上,還不一定要出什麽事兒呢,靜懿太妃去了,萬一受傷了怎麽辦?


    竺寧還沒來得及擔心這一點,靜懿太妃卻是直接送來了一封信,讓她萬事小心。


    一下子,便讓竺寧的心中酸澀無比。


    不知是怎麽回事,竺寧和顏緋塵的長輩緣實在是不好,兩人都是父母早亡,也沒有什麽祖輩的親人,但是靜懿太妃卻真的像是他們的親人一樣,一直都惦記著他們,竺寧失去孩子的消息傳到宮中的時候,靜懿太妃還病了一場。


    別人以真心相待,竺寧自然會回以相同的真心。


    因此,雖然竺寧不常進宮,但是卻也經常派人送靜懿太妃一點小東西,互相通信一番,兩人之間的關係,倒是越來越好了。


    一想到靜懿太妃身體越來越不好的樣子,竺寧便有些難過。


    本來她還想著要好好勸勸靜懿太妃,別讓她去春獵了。可是她卻是先給她來了信,讓她不要擔心。


    這下子,她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無憂,怎麽了?”


    顏緋塵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一副糾結的樣子,目光落到她手中的信上,倒是明白了幾分。


    竺寧不願用這件事惹他煩心,隻是搖搖頭:“沒什麽。君歡,春獵的事情,可是都準備好了?”


    見她不願說,顏緋塵便沒有追問下去,隻是順著她回答道:“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沒有意外,這次春獵便可以把沈瑾辭的事情解決,順便,還能把穀家和柳家打落穀底。”


    竺寧自然是知道他們的計劃的,而且這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便是她決定的。


    “赫連鑠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有少柳在,再加上他們重新估計了一番赫連軒的心思,因此,他們對這次的計劃當真是十分有信心。


    隻不過,卻獨獨差了一個變數,便是赫連鑠。


    “赫連鑠倒是沒什麽動靜,盧泓這次也說了要配合我們,應該是不會出事。”


    顏緋塵把竺寧抱在懷裏,在她耳邊如此說道。


    竺寧熟練地掐了一下他的腰,然後便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問道:“這次春獵,五皇子府似乎除了白素靈這一個女眷之外還要帶別人,是誰來著?”


    其實這些皇子中,身邊除了正妃之外,至少得有兩個側妃。像是春獵這樣的場合,幾人自然是要帶正妃的,但是同時,也會帶上側妃之中比較寵愛的那個,像是靖安王府這種隻有一個正妃的可是極少。


    隻是,以往赫連鑠在沒有娶正妃的時候,可是從來形單影隻,什麽人都不會帶。


    結果這次不僅要帶上白素靈這個正妃,竟然還要帶上一個妾侍,倒是讓人十分驚訝了。


    “似乎是自小便陪在赫連鑠身邊的一個侍妾,據說是有了身孕,赫連鑠不放心,所以才要帶著。”


    竺寧聽到這個,神色瞬間便不好了。


    “有了身孕的侍妾?嗬,赫連鑠若是真的不放心,才應該讓那個侍妾留在府裏,這麽帶出去,若說他沒有什麽別的目的,我可不信。”


    竺寧沒說的是,縱然他不能接受白素靈,但是讓一個侍妾騎到白素靈的頭上,卻是太過分了點。


    不說別人,就看其他幾個皇子,別說是侍妾了,就連側妃都是不允許在正妃有孕之前生子的。


    她知道白素靈和赫連鑠之間有心結,也知道他們兩個成親至今都沒有圓房,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應該讓那個侍妾先白素靈一步。這不是明晃晃地打白素靈的臉嗎?


    竺寧也算是心機深沉之人,她也能明白赫連鑠這次怕是有什麽特殊的目的,可是無論是什麽目的,讓自己的妻子傷心,便有些過了吧。


    當初她與顏緋塵也吵過架,顏緋塵後來也最多是不與她多說話罷了,卻從沒想過要去找個女人來刺激她,赫連鑠,應該不至於這般吧?


    “無憂,別人的事,你就別太擔心了。我現在想知道的是,赫連鑠究竟打算在春獵上做什麽。”


    看她神色不對的樣子,顏緋塵便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心中有些好笑,也不知為什麽自家媳婦總是對白素靈和赫連鑠這麽關注。他可不想讓竺寧有一絲不開心,因此便不欲繼續與她討論這些。


    赫連鑠和白素靈的事情,顏緋塵倒是比竺寧知道的多一些,他也大概能理解赫連鑠的想法,可是在他看來,這些做法最後的結果,隻能是傷人傷己罷了。


    “也是。畢竟這條路是白素靈自己選的,我們也管不了什麽。君歡,你對他的目的,可有一點猜測?”


    顏緋塵垂頭沉思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我覺得,不是與寧國公府有關,便是與赫連鉞有關。”


    竺寧有些疑惑:“寧國公府我倒是能理解,赫連鉞,又怎麽惹到他了?”


    “那是一段舊事了。赫連鑠幼年時被赫連鉞給推下水過,正是那次,他身體之中寒氣入侵,以至於後來為了保命把寒氣逼到了雙腿之內,成為現在不良與行的樣子。所以,如果赫連鑠想要報複的話,他第一個下手的,便會是赫連鉞。”


    竺寧算是知道這段往事的,但是卻並不知道竟然會是那次的落水間接導致了赫連鑠雙腿的問題,這麽看來,他居然還能裝作純良地與赫連鉞交好這麽多年,倒是不容易。


    “赫連鉞,不是應該早就對他有了防備之心嗎?怎麽可能還會被他算計到……不對,還有季舒玄。這麽看,季舒玄定然是赫連鑠那邊的人!”


    很顯然,顏緋塵也是這麽想的,隨著竺寧的話點了點頭:“我不知道赫連鑠到底想要怎麽對付赫連鉞,但是他肯定是有辦法的。到時候,我們隻要保證我們不被牽扯進去便好了。”


    竺寧對赫連鉞也沒有什麽好印象,但是他卻也算不上什麽太壞的人。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


    他們尚且自顧不暇,怎麽有空去管別人?赫連鉞與赫連鑠的這一場博弈,誰輸誰贏,都與他們無關。


    “君歡,你覺得,赫連鑠想要東夷的這個皇位嗎?”


    “不一定。他這個人心思莫測,說不定今天想要了,便布個局爭一下,明天不想要了,便棄之不顧。”


    竺寧聽見他這麽說,倒也十分同意。赫連鑠那個人,卻是性情行事都極為難測啊。


    這個時候,說出這句話的顏緋塵並不知道,赫連鑠亦是與他同時想起了這個問題,在手下的疑問裏,緩緩綻開了一個笑容。


    “自然是要的。即便我不要,這東西,也不能給別人啊。”


    手中的一隻信鴿“咕咕”地叫著,很是親近地靠著他的手指蹭了蹭。


    但是在赫連鑠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那隻鴿子,便絕了生息。


    赫連鑠輕輕地摸了摸鴿子身上的毛,笑容詭異卻也溫柔:“這世上,果然隻有死了的東西,才不會背叛。”


    他身後的手下渾身一抖,眼中盡是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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