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寺的香火一直都很鼎盛,哪怕是在後院,蘇錦也能聞到一陣陣的香火氣,似乎是在九天之外,又似乎是近在眼前。


    不過蘇錦一直知道,般若寺可不是南華寺那種真正接近佛祖的地方,這裏藏汙納垢之處一點不少,她自己是其中一個,這平洛城中的無數人,也是處在其中。


    “媚玨?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


    赫連鈺,不,現在應該叫媚玨了,在蘇錦漫不經心的目光下點了點頭,眼中恨意已收,但是蘇錦卻可見端倪。


    這樣的女子蘇錦見得多了,不過不得不說媚玨確實是其中最有毅力的那一個,她早就想要培養出一個能夠以一身媚術便可禍亂一個國家的人,可是以前的那些女人不是在修習這媚術的過程之後自殺,就是最後一刻沒有堅持下來,功虧一簣。


    這種媚術在修習的過程中是需要不斷在男人身上試煉的,青樓女子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她倒是沒想到,赫連鈺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子,竟然能夠堅持到最後。


    她救下她不過一年,讓她修習這媚術也不過半年,她居然已經能夠做到如今的地步,也是一個可用之人了。


    “媚玨,這名字倒是不錯。”


    蘇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中再一次點頭,她自然知道媚玨心中對她也是有恨的,可是她現在失去了一切,又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心中心心念念隻有報仇,哪怕是她知道顏緋塵和竺寧不是亂臣賊子也是一樣。


    她心中早已偏執,認為是他們害得她落到了如今想下場,在那些山匪死後,她便隻想要顏緋塵和竺寧生不如死,卻是忘了當初她刺到竺寧身上的那一劍了。


    不得不說,與柳昭和倒有幾分相似。


    不過,柳昭和卻是個不堪大用的,而且遠沒有媚玨能忍,毅力更大,隻能成為她的棄子。


    媚玨雖然恨她讓她修習媚術,恨她讓她再次輾轉於男人身下,但是她卻是認了命。


    一個武功不怎麽樣,也沒有什麽計謀,空有美貌的女子,想要報仇,似乎也隻有這一條路能走了。


    她不知道蘇錦再次提起她的名字是什麽意思,隻能站在原處,就這麽含笑看著她,當真是勾人至極。


    蘇錦感覺到一個想要來報什麽事情的和尚停在外麵但是目光卻緊緊盯著媚玨不肯離開,甚至張口默念清心咒似乎都沒了效果,心中笑意更深。


    “你覺得,你能勾引到雲齊的皇帝嗎?”


    她的話仿若晴天霹靂,讓媚玨愣在了當場。


    良久之後,媚玨方才搖了搖頭。


    “不可能。媚玨尚有自知之明,這世上,我哪怕是可以勾引到任何人,也絕對不可能勾引到顏緋塵。那個男人,眼中心中,隻有竺寧一個而已。便是我用盡渾身解數,他都不會看我一眼。”


    蘇錦聽到她的話,一時心中不由有些複雜。


    其實她也知道,顏緋塵那種男子是不可能輕易被一個精通媚術的女人給勾到的,哪怕媚玨的媚術已經十分精湛。


    不過是隨意一問,但是看媚玨也一副篤定的樣子,她心裏卻是湧上了一種莫名的嫉妒。


    那位藍姑娘的命還真是好啊,代替柳昭和去和親沒有成為棄子不說,居然還嫁給了顏緋塵這樣的男人,能夠讓她一同參政,甚至聽取她的意見在朝堂上任用了許多女子為官。


    更是許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連當初中了夢纏歡也絲毫不動搖。


    為什麽,她最初遇上的,不是這樣的男子呢?


    蘇錦倒是對顏緋塵沒什麽心思,可是如今各國之內,又有那個女子不羨慕竺寧的呢?


    即便是一直以為自己想要的隻有權力的蘇錦,在提起他們的時候,也是不由豔羨了幾分。


    這樣的夫妻情深,也是他們想要的啊。


    “也罷,我又沒真的打算讓你去勾引顏緋塵,你放心。明日,我便會派人送你去白秦,就先從白秦的戰北王開始吧。”


    “姑娘的意思是?”


    媚玨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但是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居然如此相信她能夠做到不成?要知道,她即便是學成了那些媚術,也不過隻用了半年時間罷了。


    白秦的戰北王,她也是聽說過的,此人統帥三軍,能力卓絕,後院美貌女子眾多,但是卻也並未在女色上糊塗過,難道,她真的能夠讓他糊塗一次?


    “你去試試便知。媚玨,你要知道,我身邊,可從來不留無用之人。”


    媚玨身子一震,然後垂頭應是。


    她沒得選擇,隻要她想要報仇,甚至是想要活著,都隻能依附於蘇錦。


    反正她也已經習慣在各種男人身下輾轉了,戰北王好歹也是個身份比較高的人了,據說也是個豐神俊朗的,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媚玨心中苦意更濃,但是麵上的笑容卻越發嬌媚。


    瞧瞧你活成了什麽樣子,若是日後到了地下見到母妃,也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認你了。


    她,早就不是赫連鈺了啊。


    如此這般想著,任由發梢末端也由般若寺的檀香浸染了幾分。


    隻是這檀香,卻是永遠都不可能洗去她身上的汙穢了。


    淩牧非,我們,到底是無緣。


    而此刻正被媚玨心心念念的淩牧非,卻是頹然地坐在自己的營帳中,不想抬頭正麵麵對淩君謠,他的長姐,他最親近也是最疏遠的人。


    見他備受打擊的樣子,淩君謠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這麽直接地把一切證據都擺在他麵前,告訴他柳昭和的事情。


    到底是自己疼了這許多年的弟弟,見他這麽頹然,她也是極不忍心。


    她曾經一個人帶著他打遍軍營,從一個隻需要學習琴棋書畫的女孩成長為拿著長 槍不遜男兒的女將軍,隻為了能夠讓他們姐弟在淩家其他人的虎視眈眈之下坐穩家主的位子,保護自己的弟弟長大成人。


    後來,她終是做到了父親臨終前交代她的一切,把弟弟培養成了淩家合格的家主,也保護了荊國的一段平安。更是因此耽誤了花期,拒絕了那個真的想要給她一生安穩的男子,孤獨至今。


    那個人說,他會一直等著她,等著她放下自己身上的擔子,等著她厭倦了這日複一日為別人而活的日子。


    可惜的是,他還沒有等到,卻是自己先去了。


    戰場上的爭鬥,隻差毫厘。


    她在一年前的一場戰爭中為了救淩牧非受傷,隻差一寸,敵方的武器便要刺進她胸膛的時候,是他幫她擋了下來。


    然後,便在眼前闔上了雙眼。


    淩君謠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比得過淩牧非和淩家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是當那個男人就那麽死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卻是突然發現,曾經以為沒有那麽重要的人,卻是早在她心中占據了一個無人能夠改變的位置,重要地,讓她無法承受。


    從那之後,她便知道,自己是真的要孤獨一生了。


    淩君謠,這個名字在各國之內提起,無人不會誇獎一下,無人不會敬佩萬分,是她撐起了淩家的門庭,護住了幼弟,而且在弟弟成長之後毫不貪戀權勢,就那樣把家主令交了出去。


    可是誰又知道,她最初也不過是稍微有些喜歡習武的小姑娘而已呢?


    她承擔起了一切,但是誰又能夠承擔起她的一生呢?


    這一輩子,她都為了別人而活,為了家族而活,若有來生,她定是要為自己活一次,定是要找到那個男人,告訴他,她已經累了,想要與他一起了。


    可是,那個人還會在原地等著她嗎?


    “木木,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如意的事情呢?柳昭和如何,與你並無關係。你不過是看不透一個人而已,可是你阿姐我,卻是連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長姐……”


    淩君謠已經許久沒有再喚他的小名了,此時聽來卻是異常地親近。


    他想要說什麽,可是在喊了一聲長姐之後,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淩牧非知道淩君謠與那個男子的事情,也知道她心中的遺憾和寂寥,但是這些,他卻不能在這個時候提起。


    他的姐姐再怎麽堅強,也是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回憶心愛之人死在自己麵前的痛苦的。


    淩牧非時常在想,若是沒有他這個似乎永遠都長不大的弟弟,阿姐的生活會不會好上許多?


    一定會的吧,因為那樣她就不用撐起淩家,不用提起男子拿的兵器在戰場上廝殺。更不用顧忌那麽多,連嫁人都要瞻前顧後,最後更是累得心上人身死。


    終究,是他拖累了她啊。


    而且,他還那般不懂事,居然因為柳昭和差點與阿姐反目為仇。


    他果然是個木頭,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木頭。


    “將軍,不好了,孟家的人突襲!他們手中有火藥,我們已經死傷了千人之數!”


    營帳外的聲音傳來,淩牧非和淩君謠瞬間收起了傷春悲秋的心思,齊齊驚訝地喊道:“什麽?怎麽可能?”


    過了一會兒,淩君謠瞬間反應過來,咬牙切齒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柳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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