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意外,明日便要正式開戰了。”


    顏緋塵看著眼前的坐在他對麵的竺寧,如此說道。


    宋昭明其實早就到了鄆城,隻是卻是在前幾天才到軍營,而這段時間,顏緋塵和沈遠照也是頗有默契的沒有動手,不過來了幾場小打小鬧罷了,並沒有像原來那樣直接大開大合,不分出勝負便不罷休。


    沒有人知道他們這是打算做什麽,但是竺寧卻是始終都十分清楚。


    “明日,我與你一起。”


    宋昭明終於是要披甲上陣了,他們自然也不能退縮。


    若留顏緋塵一人麵對宋昭明和沈遠照兩人,竺寧自然也是不放心的,而且在宋昭明為主帥的時候,他們自然更是要一起迎上才好。


    顏緋塵一向懂得她的意思,此時也沒有阻攔,隻是看著竺寧撫著手中九轉玲瓏笛的樣子點了點頭。


    “明天你還要用九轉玲瓏笛?”


    聽他明知故問,竺寧也是一笑:“綠蘿已經把她的袖中刀暫且借給了我,我自然是不打算再用九轉玲瓏笛的,當初宋昭明給了我一劍,明日我怎麽都要討回來點利息。”


    顏緋塵雖然不想讓她明日便與宋昭明對上,但是卻也知道這仇,怎麽都是自己報起來心裏更為舒暢,便也沒有太過阻攔,隻是點點頭:“這次你我之間並未分個主帥副帥,你若是明日要與宋昭明對陣自然也行得通。”


    更重要的是,顏緋塵也正是要借這次的對戰表明自己的態度,雲齊如今雖是兩人同治,但是畢竟顏緋塵還是那正常意義的帝王,竺寧卻隻是皇後,總是會讓有些人覺得她不過是顏緋塵的附屬,並不能真正做主。


    戰場之上的第一戰總是默認了要身份地位站在相同位置上的人做主帥方可的,雖不是絕對,但是像是宋昭明這樣的一國國君出戰,雲齊這邊,自然也必須是國君方可。


    當初沈瑾辭出戰的第一場,顏緋塵便派了林澄筱這個義妹去,此時與青玄、與宋昭明對戰,卻是竺寧先為主帥,怕是沒有人不明白這個意思。


    雲齊的帝王,從來都是兩人,哪怕他們的稱呼還是一人為皇一人為後,但是這位皇後卻與其他國家的皇後完全不同。


    讓竺寧上戰場與宋昭明比試這麽一次,不僅能夠讓天下人明白他的想法,更是能夠讓竺寧暫且報一報仇,一舉兩得,有何不可呢?


    “不過君歡,我們也不必太過君子了,對付宋昭明這種小人,倒不如我們也隨機應變如何?”


    看著她狡黠的目光,顏緋塵不用仔細想便知道了她的意思,當下也是露出一個笑容來:“當然,隨機應變本就是戰場上必備的能力。”


    比如在宋昭明被竺寧吸引過去精力的時候顏緋塵暗中補一刀什麽的,也是光明正大了。


    “主子,青玄那邊的情報。”


    兩人正商量地開心,卻是聽到了紫翡的聲音,互相對視一眼,雖心中有些奇怪這個時候居然會有青玄那邊的情報過來,但是到底還是看重的,當即便讓紫翡送了進來。


    紫翡一襲紫衣,比之以往那個喜歡躺在房梁上吃雞腿的暗衛看上去不知成熟了多少,當真是有了幾分初夏曾經的樣子。


    竺寧暗暗歎息一聲,接過了她手中的情報,便讓紫翡下去了。


    隻是,不過片刻,顏緋塵和竺寧卻是難得的驚詫了一聲:“居然是秦家倒了?”


    這秦家,便是青玄平洛有名的世家了,很巧合的,正是秦桓所在的那個秦家。


    而這次,秦家之所以會倒,也是因為秦桓在戰場上戰死,族內再也沒有一個如秦桓一般能夠庇護家族的存在,而韓兮君又明顯與秦家劃分開來,更是不會幫秦家說話,一時間,在蘇錦和宋昭明的有意整治之下,在其他世家和眾多大臣落井下石的情況之下,秦家便如同那早已腐朽的樹木,一陣風起,便直接粉碎在了地上,誰都拯救不了了。


    雖說顏緋塵和竺寧都對秦家這種專門作死的世家倒台早有預料,但卻沒有料到居然是這個時候,再聯合上蘇錦沒有來鄆城而是留在平洛的事情,便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或許秦家隻是一個引子,無憂,我們且等著看吧,怕是過不了多久,唯獨剩下的一些與青玄皇室沾親帶故的世家也要倒了。”


    宋昭明與蘇錦一直都在努力與青玄那些位比皇室的世家爭鬥著,在宋昭明登上皇位之中,更是大刀闊斧地進行了改革,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世家落馬,僅僅剩下了幾個世代與皇室聯姻,勢力最大的世家還尚且在平洛挺立著。


    秦家便是其中之一,不過很明顯,秦家也成為了宋昭明和蘇錦對付這些世家的信號,畢竟無論韓兮君與秦家鬧得再凶,她怎麽都還是秦家的媳婦,也是皇室的長公主,在秦家倒台之後,人家也可以在公主府活得更好,自然便是給了那些嫁入世家或者娶了世家女的宋氏旁支的人一個定心丸。自然便也讓蘇錦接下來的動作少了些許阻礙。


    “秦桓到底是將帥之才,就這麽被宋昭明給害死了,他莫非不怕最後無人可用嗎?”


    對於顏緋塵和竺寧這種慣會玩弄權術的人來說,自然便是一眼就能看出秦桓死得蹊蹺,戰場上雖說瞬息萬變,誰都不能保證下一個死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但是對於秦桓這種老手,對陣的還是淩牧非這樣勢均力敵的人來說,自然不是那麽容易便死的,這其中,要是沒有宋昭明和蘇錦的手筆,他們可不信。


    “他既然這麽做了,便定然是覺得世家的威脅更大,總歸與我們無關,何必在意?”


    竺寧想了想,倒也確實如此。隻是卻是突然想起了韓兮君來,也不知道,她在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是什麽反應。


    而此刻被竺寧想起來的韓兮君,卻是看著秦家那位主母在三尺白綾結束自己的生命之前給她送來的東西,久久無法回神。


    說起來,她還應當叫那個女人一聲母親,因為她是秦桓的生身母親,在她並未與秦桓和離的時候,自然便是要這麽叫的。


    韓兮君記得,自己自從嫁進了秦家,便一直與這位婆母關係不好,隻是她到底是公主,有著自己的公主府,一旦不順心了或者覺得自己實在忍不下去的時候便會回公主府住兩天,等平複了心情之中再回去,倒是沒有與她有太大的爭執,直到她知道了那個外室的事情,大鬧了一場不說,還在秦家與那個女人吵了許久。


    不過,現在她倒是不介意了,畢竟人都已經死了,不止是她,還有秦家的其他人,包括當年的那個外室和她與秦桓的兒子,包括那些家丁和侍女,一個不留地死了。


    甚至連他們的姻親,也一個都不曾放過。


    其實這個時候再提起秦桓,她的心中已經沒有了絲毫波動,哪怕是在知道他死的時候也不過是驚訝了一會兒,然後對著浮歡歎了一聲:“啊,原來他竟是這麽死了啊。”


    不過是心中有幾分悵惘罷了,到底是多年的青梅竹馬,到底他們有過那樣夫妻恩愛的日子,哪怕最後鬧成了不如陌生人的狀態,她與秦桓這個名字,也是一直都牽扯在一起的,她也無法真的當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秦桓的屍骨被送回來下葬的那天,她並沒有去,隻是看著窗外有些陰沉的天空,一時無言。


    她當時想了許多,從她與秦桓第一次初遇回憶起,再到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他那隱忍的目光,原本很多她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的東西都在那一刻無比清晰,零零總總的一起出現在她眼前,讓她甚是模糊。


    韓兮君是怪過秦桓,也恨過秦桓的,但是更深刻的,卻是曾經的愛過。


    因著當年青梅竹馬的陪伴,因著那份深刻的愛意,她最終做的也不過是與秦桓徹底分開,最好再也不見而已。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因為秦桓的那次背叛便想著要了他的命啊,她甚至還想過,等秦桓這次的戰事結束之後,他說不定還要來糾纏她幾次,到時候她便一定要讓他簽下和離書,與他徹徹底底地分開。


    可是卻沒想到,最後竟然不是秦桓簽下兩廂情願的和離書,而是被當今聖上,應該叫她一聲姑姑的宋昭明下聖旨賜予兩人和離。


    在秦家所有人都死了之後,她終是徹底與秦家脫離了關係,縱是百年之後,也不必再見了。


    隻是,為什麽她心中卻會這麽難過呢?明明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東西不是嗎?


    秦桓,若是你知道我們無論生死都再無關係,生生世世長絕於天地,不知又是何感受?


    到底為什麽,我們會走到這樣的地步呢?


    握著手中的荷包和信箋,韓兮君第一次落下了眼淚,不知是為了那與她長絕的秦桓,還是再也不可能回去的過往,亦或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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