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下打量了那個老頭一番,對方雖然穿著打扮並不起眼,但是卻偏偏能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氣質,讓人本能地產生一種信賴。我看向老杜:“他是什麽人?”


    老杜道:“這是我從監獄借出來的一個老騙子,因為詐騙罪被判了十五年。現在刑期快到了監獄才敢借人,要不然還真不好弄出來。”


    “騙子?他有多大本事?”我倒不是看不起騙子,隻不過,騙子也分個高低。有些人隻能騙個老頭老太太,有些人卻能把達官顯貴耍得團團亂轉。


    老杜有些急了:“小吳,你可別小看了他。當初,他可是拿著一隻空盒子,騙了一個老板上百萬的現金。要不是他的手下不得力,我們說不定還抓不住他。”


    老杜誤會了我的意思,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有本事的人都看不起騙子。


    那個老頭看向我時淡淡一笑,伸手抬起無名指,往空比了一下,我的雙瞳不由得猛然一縮:“謠門中人?”


    “算是吧!”老頭不置可否道,“我師父是正宗的謠門傳人,我隻不過是接受了一點傳承,也沒在術道當中行走,算不得術道中人。”


    很多人都覺得謠門隻不過是靠招搖撞騙、裝神弄鬼過日子的下九流人物,可我爺卻告訴過我,千萬不要小看了謠門。謠門能作為術道的一份子延續千年,靠的不僅是騙人,而是欺騙鬼神。


    千百年前,謠門弟子縱橫術道的時候,稀裏糊塗死在他們手裏的妖魔鬼怪不計其數,甚至有幾次大劫,都是謠門弟子從中力挽狂瀾。


    謠門弟子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更不願意站在台前,所以代表謠門的手勢都用無名指,意思是:深藏身與名。


    隻不過現如今,真正的謠門弟子比正宗的術道高手還要稀少,沒想到卻讓我在這種情況下碰上了一個。


    老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我道:“不知道小兄弟做出決定沒有?”


    我點頭道:“既然是謠門傳人,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那就麻煩朋友出手了。不知道,朋友怎麽稱呼?”


    “我叫古顏。你叫我古老頭就行了。”


    古顏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謠門弟子從不以真名示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兒也不行。我不知道謠門為什麽要定下這麽一個規矩。


    “你對風水了解多少?”我見古老頭搖頭才說道,“這樣,你明天想辦法進入文鑫的別墅,然後聽我安排。”


    “這個簡單!”古老頭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古老頭就換上了一套舊款式的中山裝,偏偏又在手裏提了一個算命先生常用的白布幡子,信步閑庭似的走到了文家別墅門口。


    老杜一個勁兒在說:“他這副打扮能行嗎?”


    我搖頭道:“這才是正宗的扮相。”


    算命先生自古就沒有正宗的扮相,追根溯源,天下術士大多出自儒、道、釋三教。但是三教也從未正式承認過的術士的身份。在他們看來,術是小徑,道為大道,術士的做法完全是本末倒置,甚至是旁門左道,所以術士不為三教認可。


    同時,佛道兩家的大能,也不會輕易給人推演過去未來,或者向人展示神通。


    所以,算命先生都是平常人打扮,唯一標誌他們身份的就是手裏的白布幡子。那些穿著道服、僧衣算命的人,就算不是在招搖撞騙,多半也是野路子,隻有一些遊戲人間的大能才會穿著道服出現。


    古老頭走的速度不快,卻剛好與走出別墅的文鑫不期而遇。讓我沒想到的是,古老頭並沒有上前搭話,而是徑直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文鑫看向古老頭背影時,身形忽然定了一下:“那位先生,等一下。”


    古老頭慢吞吞地轉過身來:“有事兒?”


    文鑫的聲音很快就順著我們藏在幡子裏的竊聽器傳了過來:“我最近有點事情猶豫不決,想讓先生幫我算一算。”


    負責監視的小李忍不住道:“這就上鉤了?”


    “聽他怎麽說。”我擺手製止了小李。


    老杜他們看不出其中的玄機,我卻明白文鑫喊住古老頭的原因。他開口叫古老頭,完全是因為古老頭手裏的幡子。


    算命先生並不一定都是術道中人,這個道理就跟古時候江湖人未必全是武林人,武林人必是江湖人一樣。


    算命先生不是個個都能接觸到術道,但是,術道中人卻個個都會點算命的本事,因為,算命是術士的必修課。


    一個人是不是正宗的術士,一般都會有所標誌。


    普通算命先生綁幡子用的是麻繩,意思是自己出身草莽;術士卻用五金將白幡固定在竹竿上,意思是,自己是紅塵當中的真金,隻不過看你識不識貨,同時,也在向附近真正的同道表明身份。


    文鑫知道這裏麵的奧秘,就說明他在這方麵有幾分見識。


    這時,古老頭看了看文鑫,說道:“你我無緣,況且,我也不想招惹是非。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文鑫頓時急了:“老先生,先別回絕。行裏不是有句話嗎,相見就是緣啊!老先生打我家門口路過,說明咱們有緣,老先生一定要去家裏坐坐。”


    古老頭猶豫了一下:“也罷!誰讓我走到這兒了?不過,我話先說清,有些事情,我不想做,你也別多說什麽。”


    “一定,一定決不讓老先生為難。”文鑫大喜過望。


    小李終於又忍不住了:“這就進去了?欲擒故縱,還不到火候啊?”


    “別說話!”老杜低聲喝止小李的當口,我的嘴角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不愧謠門中人,火候拿捏得正是時候。”


    術道上的命數師與算命先生最大的不同就是講究緣法。就像文鑫和古老頭所說的一樣,古老頭從他家門口經過,被文鑫叫住,那就是一種緣,古老頭哪怕明知道這裏麵有是非,也得給三分薄麵。


    古老頭走進別墅不久,就徑直站到文鑫擺在院子裏的石桌上:“你先不要過來,讓我看看。”


    我知道他是在給我製造機會,馬上對著對講機低聲說道:“他家風水陣被人破了,症結就在你左手邊往前十步左右的那顆樹下麵,你沿著樹根往下挖三尺左右就能看見。”


    “你惹上的是非不小嘛!”古老頭倒背著雙手走到那顆樹下,“從這兒往下挖三尺。”


    “這個……”文鑫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古老頭冷哼一聲,連看都不看文鑫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文鑫這下慌了:“老先生留步,老先生留步……我這不是想要工人過來嘛!”


    古老頭雙目望天:“要挖,就你自己動手挖,免得到時候覺得是我勾結了工人給你做了手腳。”


    “不會,不會……”文鑫訕笑之間,自己去拿了鐵鍬,一鍬一鍬從大樹邊上挖下去兩尺多深,很快就從土坑裏翻出了一枚三菱形的長釘。文鑫的臉色頓時白了:“老先生,這是什麽?”


    古老頭冷笑道:“好狠的手段!那是殺過人的鎮魂釘。你家布置的是暗金蟾局,有人把這顆釘子從金蟾頭頂上釘下去,活活釘死了金蟾,自然也就破了你的風水局。”


    “金蟾局不但不能給你吸納氣運,反而向外釋放死氣。要不是你還有幾分福澤,怕是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


    風水局的事兒,是我給古老頭通的氣兒,但是後麵那些話,卻是他自己編出來的。


    不過,我自己也沒想到能從文鑫家裏挖出一枚鎮魂釘來。我昨天讓小李派人往文鑫家後門的位置釘鐵簽子,就是按照常規的風水術去泄掉文家的氣運。


    自從我看到文家有風水暗局,就知道我那招沒用了。小道對大道,那根鐵簽子起不到半點作用。但是,就像古老頭所說,真能要文鑫命的是那根鎮魂釘。這根釘子注定了文鑫發不了財,就算有財他也守不住。所以,他肯定會不斷去求助鬼神。


    隻是,我並不覺得鎮魂釘是出自鬼神的手筆。


    我心電飛轉的當口,文鑫就已經慌了:“誰要害我?這是誰要害我?”


    古老頭冷聲道:“你自己招惹的是非,自己都不知道那仇來自何處嗎?不過,我看你最大的危機,怕是不在活人身上。”


    文鑫聽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老先生救我!我願意拿出全部身家……”


    “難難難……”古老頭連說了三個“難”字,才畫風一轉道,“我看你身上有外力護佑,你應該去找那個人,而不是我。搶人飯碗那是術道上的大忌,我不會去做這種事情。”


    “不不不……”文鑫趕緊拉住古老頭,“老先生,你聽我說,我之所以沒事兒,不是有高人相助,而是以前,我得到了一件法器。”


    “是嗎?”古老頭淡淡說了兩個字,語氣中卻明顯帶著不信。


    “我這就拿給你看!”文鑫一隻手拉著古老頭,強行把他拽進了別墅。我雖然看不見他們在大廳裏的動作,卻能聽見他們兩個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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