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上爬起來的葉燼抽出砍刀搶出一步,跟我形成掎角之勢,將女神堵在了中間。


    從葉燼挪動腳步的那一瞬間,我就看見女神眼中升起了一股不屑,直到葉燼站穩,它眼中的不屑已經變成了輕蔑,甚至高高揚起了下巴。


    我收刀起身道:“老葉,你歇一會兒,這是我跟它之間的事情。”


    “你……”葉燼僅僅說了一個字就被我揮手製止,隻能收起砍刀退到了一邊兒。


    我重新拔出長刀,比了一個“請”的姿勢,女神眼中的戰意重燃,再一次俯下身子,擺出進攻的架勢。


    我爺以前跟我說過:但凡靈犬,都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想要對方認主,隻有兩種辦法。第一種辦法是在靈犬還沒斷奶時,就把它抱在身邊養大,或者是在它瀕臨死亡時對它有過活命之恩;第二種辦法就是堂堂正正,不用任何陰謀詭計地將它降服,這個過程可能是一蹴而就,也可能極其漫長,甚至要上演七擒七縱的戲碼。


    女神剛才的動作,不就是在考驗我有沒有資格做它的主人?


    對待女神這種靈犬,我必須表現出自己的強大,務求一招製敵,即便是傷到對方也在所不惜。如果我因為害怕傷害女神而畏首畏尾、持續鏖戰,最後就算捕獲女神,她也不會徹底臣服。


    我與女神對視的刹那之間,也伸手震向了刀身,嵌在羅刹上的三枚鬼錢,帶著刺耳的風嘯飛旋而起。


    女神顯然是被鬼眼金錢給嚇了一跳,原本蓄勢待發的兩隻前爪不自覺地向後挪動了幾寸,兩隻眼睛也在我和鬼眼金錢之間來回挪動,變得萬分小心。


    驀然之間,飛速轉動的鬼眼金錢像是被某種力量給強行停止了下來,我側眼看向鬼錢時,女神忽然暴起身形,直奔我麵前衝來。


    我們倆之間的距離不足兩米,女神的速度快如雷霆,等我再看她時,她已經搶到了我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在這個距離上,除非我抽刀後撤,否則,長刀羅刹發揮不出半分威力。


    可我一旦後退,女神就會步步緊逼,直到把我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方,就是女神向我發起致命一擊之時。


    千鈞一發之間,我右手將羅刹甩向前方,左手橫在身前將小臂往女神嘴裏送了過去。


    女神雖然獠牙怒張,卻沒有對我痛下殺手的意思。因為狗和狼一樣都有試探對手的特點,在沒有確定能將對方一擊斃命之前,它們不會貿然進攻。女神隻不過是在試探,而我的反應卻讓對方不得不咬向了我的手臂。


    女神的利齒在我手臂上掀起血花的瞬間,被我甩出去的羅刹也無聲無息地盤旋飛回了原位——禍命九刀第一刀:橫禍飛來。


    天降橫禍之前,從來沒有任何預兆,即便遇禍之人有所感應,也不會知道災禍來自何處,等到大難臨頭,再想反應卻已經晚了。


    所以,我被我甩出之後又在空中折返回來的羅刹,不僅無聲無息,而且毫無殺意,甚至沒有帶起一絲勁風,等到刺眼的刀光掃進女神眼角時,她再想躲閃卻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羅刹的刀刃即將斬進女神後頸時,我忽然伸出手去抓住刀柄,強行將羅刹停了下來,隻用刀刃逼住女神的脖子:“鬆口!”


    女神滿眼不甘地向我瞪視而來,顯然是覺得我是詭計取勝,就算我能殺它,它也不會因此屈服。女神咬在我胳膊上的牙齒也跟著漸漸發力,顯然是準備在臨死之前保存自己最後一絲尊嚴。


    我強行緊繃胳膊上的肌肉說道:“你是犬王,不應該活在這種地方。你想證明自己,就跟我走,以後,我們的日子少不了刀光劍影。如果你舍不得這裏的大床、牛肉,就當我從沒來過。”


    我話一說完就放下了長刀,女神也鬆開了牙齒,伸出舌頭在我血流不止的傷口上舔了幾下。


    女神並沒認我為主,隻不過是把我當成了夥伴。


    就像我說的一樣,這裏的犬舍雖然精致華麗,卻不是它想要的生活。犬王不會選擇安逸地度過一生,在亡命搏殺當中流盡最後的血液,被敵人撕成碎片或者獨自倒在無人能見的山林當中,才是犬王最後歸屬。


    女神早就想要離開了,隻不過沒有合適的主人。或者,她同樣不認為我是合適的主人,但至少,我不會把她當成寵物。


    葉燼瞪著眼睛道:“這就成啦?”


    “應該成了!”我站起身來拍了拍女神的額頭,才對老白說道,“女神的身價多少?我買了!”


    老白擺著手道:“你帶它走吧,女神本來就不該屬於這兒!占山犬哪,不是隨便誰就能養得了的靈犬!”


    葉燼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你說它是占山犬?這可能嗎?”


    很多人都知道,虎有威、鷹有靈,能夠占據一山劃地稱王,卻從來沒聽過其他什麽東西能占山為王。事實上,無論是什麽野獸,隻要能在一定範圍內沒有敵手,那它就是王者,虎狼如此,狗也如此。


    守山犬為人熟知,但是守山的前提卻是有主人的支持。真正能不借外力占據一山的靈犬並不多見,占山犬也就成了一個傳說。


    老白搖頭道:“我查過很多資料,女神完全符合占山犬的特質。當年我從山上撿到了女神的父親,以為自己找到了傳說中的占山犬,不由得欣喜若狂。誰知道,那貨回來之後,沒幹別的,隻會播種,然後就無聲無息地死了。女神是它唯一的後代。”


    “女神沒有出生在荒山野地裏,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占山犬。不過,我相信她是最好的靈犬。”


    老白傷感地擺了擺手道:“你們帶它走吧!它不該屬於這兒……”


    女神走到老白身邊,在它手上舔了兩下,算是在跟他告別。老白強忍著眼淚把我們送到門口,才歎息著關上了大門。


    葉燼也長歎了一聲:“老白得心疼一陣子啊!不過,他做的沒錯,把女神關在院子裏才是造孽。”


    我重新打量起了女神。它是我見過的外形最接近狼的狗,尤其那雙眼睛,簡直就是天生的狼王。一開始我覺得女神全身潔白,仔細去看,才發現女神額頭上有三道豎著的黑印,三道黑印的尖端正好聚向了女神的眉心。


    我撫摸著女神的頭頂,道:“老葉,你看她頭上那三道印兒,像不像毛嗑?以後,給她改名叫‘瓜子兒’得了。”


    “好主意啊!”葉燼剛說完,瓜子兒就發出了一聲低吼,看樣子對自己的新名字非常不滿。葉燼一瞪眼道:“叫瓜子兒咋啦?總比女神好聽。你看你那女漢子樣兒,哪有半點女神的風采?”


    “汪汪——”


    “閉嘴!”


    葉燼跟瓜子兒吵了一路,吵得我腦仁都快炸出來了,他們兩個還沒消停。車子一到恒家別墅,我就先一步跳了下去,直接找到史和尚:“警察那邊來電話了沒有?”


    “來了!”史和尚說道,“警方已經確認了,608那邊沒有小孩的血跡,暫時被認定為失蹤。老恒等你都要等瘋了,你過去看看吧!”


    我擺手道:“不用看了。告訴老恒,收拾東西,回他老家。”


    我又讓葉燼去弄了一輛中巴,帶上恒飛往他老家趕了過去。


    我們上路不久,我就向葉燼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麽樣了?”


    葉燼搖頭道:“我剛給警察局裏的朋友打過電話,那邊嘴很嚴,一點風聲都沒透出來。不過,他說那個老侯從你走了之後就再沒露麵兒,應該是去辦什麽事兒了。”


    “知道了。”我最怕的就是老侯過來橫插一腳,有他在,做事兒怕是不那麽方便。可我也一樣阻止不了對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在車上待了兩個多小時之後,才聽見葉燼招呼道:“前麵就是三道崗子。”


    我坐起身來,借著落日的餘暉看向了大道兩邊:“這地方風水不錯啊?”


    葉燼說道:“風水不錯有個屁用,這地方是遠近聞名的貧困村,幹什麽都起不來。村裏村外窮得叮當響,別說是發家了,就是考出去的大學生都沒幾個。”


    “嗯?”我看著路邊的莊稼地道,“這莊稼長得不是不錯嘛!”


    一個地方有沒有地氣,先看的是大風水。看大風水的門道兒不少,但是,最簡單的就是看莊稼。一個地方要是連莊稼都長不好,還有地氣可言嗎?“窮山惡水”說的不就是這麽個道理。


    葉燼往地邊兒上掃了一眼:“莊稼是不錯,但是入秋收成就不行了。三道崗子的地是好地,人也不懶,用的也都是一樣的種子、化肥,可不知道為什麽,收成就是起不來。鄰村一畝地一年能收一千,他們村一年能對付四百就是燒了高香。”


    葉燼指著恒飛道:“不信,你問老恒。我來之前特意找人打聽過三道崗子,這地方的怪事兒還不止這麽一件。”


    我轉頭看向了恒飛:“這地方是一開始就這樣,還是說從你爺下葬之後才開始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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