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氣道:“再往前去,說不定就是一番苦戰。準備好吧!”


    史和尚他們幾個同時亮出了兵器,交相掩護著往前步步推進,一直摸到幾百年米開外的地方,山洞才開始變得越發開闊,甚至達到了讓我難以相信的程度。整座山洞像是把山掏空了一樣,就算一下湧進來幾百人也未必覺得擁擠。


    史和尚咽了咽口水:“這是開山為陵?你看那邊是什麽……”


    我把手電轉向和尚手指的方向時,竟然看見了一座朱牆金瓦的廟宇。廟宇的規模不算太大,除了一座主體建築之外,連圍牆、旗杆都沒有修建,乍看上去就像是稍具規模的山神廟。但是,誰又會把山神廟給修在地底深處的岩洞裏?


    我沉聲道:“過去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廟門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被撞翻的朱漆大門。


    將近兩米高矮、厚達幾寸的廟門,像是被外力從門框上生生撞下來,平鋪在了地上。廟門不知道已經倒了多久,但是上麵仍舊帶著染血的痕跡,過去肯定是有一個活人或者活物撞在了門上。


    等我抬頭看時,卻看見正殿左側站在一尊一人多高的泥塑。那尊泥塑乍看上去像是個身穿紅袍、頭戴黑紗官帽的人,可是官帽兩側卻分明露著一雙毛茸茸的尖耳,身後還拖著一條貼地的長尾,雙手拱在胸前,像是在給主位上的神尊行禮。


    “狼!”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山神廟?”


    以狼為臣的神明隻有山神。


    東北有個傳說,狼就是山神爺養的狗,狼一般不會吃人,隻有山神放它出去吃人的時候,狼才會襲擊人類。一旦山神爺指定誰成為狼的獵物,那人就會在山上等死,直到被狼咬死都不會反抗。


    難怪老狼出現時,我提不起一絲一毫反抗的意識;難怪懸鏡司的預備弟子會像普通人一樣在妖狼麵前不堪一擊。原來我們都是山神指定了的目標。


    難怪老狼能在滾雷符之下逃出生天,原來他身上已經帶了一絲神性,專門轟殺妖鬼的雷電才會對他手下留情。


    如果,老狼成了神仆,那山神又是誰?


    我打起手電往山神廟主位照過去時,頭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副斜倚在神壇上的棺材。幾尺長的棺木像是被人給抬起來一頭兒,想要斜向推上神壇,可是棺材隻被挪到了一半兒就停了下來。


    棺材前頭是一匹像是套馬一樣被套住的老狼,老狼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身上的皮毛早已經腐爛不堪,有些地方都已經露出了骨頭,可是前爪卻仍舊死死地扒在神壇邊緣——它在臨死之前還想要奮力爬上神壇。


    老狼之所以沒能成功,完全是因為它前麵還蹲著一具屍體。那人雙手死死地抱住了老狼的腦袋,看樣子是想阻止老狼爬上神壇,可他自己的半個屁股卻坐在了神壇上。那人就是恒飛的爺爺恒坤?


    奇怪的是,屍體背後的神台上端坐著的那尊神像,雖然是身穿龍袍、手持牙板、頭頂平天冠的山神模樣,可麵孔卻是空空一片,五官全無。那會是山神?


    山神廟中的一切都是死物,沒有半點聲息,也不見絲毫移動,可是整座山神廟卻讓我覺得陰森無比、處處危機。從看清了山神廟中的一切,整座廟宇就好像忽然間化作了閻羅大殿,我們成了等待閻羅審判的鬼魂,早晚會被投進地獄,唯一可能的變數就是究竟會被投下哪一層地獄而已。


    “瓜子兒呢?”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用怒吼壯膽,“讓它找恒飛,快點!”


    “瓜子兒!瓜子兒……”葉燼連喊了兩聲之後,瓜子兒終於對著山神廟裏的神像發出了一陣低吼。


    恒飛在神像上!我和葉燼駭然抬頭之間,卻看見麵團一樣的山神麵孔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張嘴來:“兩位道友,久違了。”


    我沉聲道:“你是誰?”


    “半命道地脈術士金步飛。”那人淡淡笑道,“論輩分,兩位怕是還得叫我一聲‘師叔’。不過,半命九脈一向是單獨相遇平輩論交,我們互稱‘道友’即可。”


    我和路小贏對視了一眼之後才說道:“半命道一向隻有五脈,你不是半命道的人吧?”


    “哈哈哈……”金步飛大笑道,“我看你們才不是半命道的傳人。天下最強術數之道為奇門遁甲,半命九脈以奇門九遁為名,天地人龍虎風雲神鬼,是為奇門九遁。半命道不是九脈,應該是幾脈?”


    我猛然醒悟了過來。當年人脈高人所說的“天和地,神鬼遇,龍虎匯,風雲聚”,其實是指八脈兩兩相合,而不是我們一直認為的四脈。


    金步飛不等我們說話就繼續道:“奇門遁甲修至高深之處,雖然可以推算天地之間一切命數,但是也隻是推算而已,永遠都沒法逆天改命。昔年諸葛武侯何等驚才絕豔,不也一樣禳星失敗,未能延續漢室江山?”


    “半命九脈各個都在另辟蹊徑,希望能得到逆命之法。地脈傳人就是在用風水改命。”


    金步飛道:“多年之前,我偶然發現了這座修築在風水奇穴中的山神廟,突發奇想,打算以風水賭一次性命,才布下老狼墳的迷局。”


    我沉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金步飛繼續說道:“如果你有興趣,我就給你詳細說說地脈改命之術吧!”


    金步飛道:“這裏原本是一位術道高人準備占山成神的所在。若幹年前,有人在這裏聚集了大量山民,收集香火,準備成就山神。隻可惜,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那位大修不但本人沒能成神,就算祭拜他的山民也盡數死於一場瘟疫。但是,他修築的山神廟卻留下來了。”


    金步飛說道:“如果你也懂風水,就能看出山神廟所在之處,其實是方圓百餘裏風水匯聚之處。如果我能吸納風水大勢,也一樣可以成神。”


    我聽到這裏,插話道:“地脈風水術,就是為了讓自己成神?”


    金步飛道:“半命九脈都有自己難以擺脫的報應。地脈的報應就是不人不鬼。地脈傳人個個短命,沒有人能活過一紀。所以,地脈傳人過了十二歲就隻能依靠秘法苟延殘喘。那種活法,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經曆常人想象不到的痛苦。”


    “可是地脈卻又有無數任務沒有完成,我們也隻能不人不鬼地活著,隻要有機會,我們就會傾盡全力去打破詛咒。所以,我隻能犧牲一下那些像我一樣苦苦求生的小仙了。”


    東老太厲聲叫道:“你當年究竟幹了什麽?”


    金步飛不疾不徐道:“我在山神廟裏研究了很久之後,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當年那個大修之所以沒有成功,就是因為他是人。”


    “倒退百年,三道崗子應該叫做‘鎖狼嶺’,這裏的地勢其實是臥狼之形,三道橫攔山脈的崗子就是狼妖身上的束縛。這裏的風水大勢帶著一股狼性,占據了風水之人,家族不出匪王,必出黑(道)巨擘。”


    “當年,那位大修妄想壓服風水之中的狼性,以狼為臣,效法古時反王收攏草莽豪傑在亂世爭雄,自然會受到鎖狼嶺風水之力的劇烈反抗。他不僅沒有成神,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金步飛說得不算清楚,但是我卻能聽明白。


    風水當中有“君臣雙穴”的說法,也就是說,一處風水秘葬附近,很有可能會出現伴生墓穴。占據了主位的人,後代固然可以平步青雲;占據副位的人,後人雖然也能大富大貴,但是後人卻是在輔佐主位。也就是一君一臣。


    這個地方本來沒有君位,那位修築山神廟的大修卻準備強行安排一個君位出來——讓自己先成山神,再以神位重新調動風水之勢立出君位。


    這是種做法雖然在理論上可以成立,但是實踐起來卻非常困難,難怪他遭到了反噬。


    金步飛說道:“所以,我就反其道而行,不去壓服狼性,而是讓狼心甘情願地把我給推上神壇,成為山神。”


    “當年,我費勁了心思,才算騙取了老郎的信任,讓他主動犯險,聽從我的安排將自己活埋在了地下。而我也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騙過了山上眾仙,躺進了預先準備好的棺材。”


    東老太厲聲道:“當年,被我們扔進河裏的,真是你的人皮?”


    “沒錯!”金步飛道,“你們認為不可能有人會自己剝了自己的皮對吧?那隻是你們不了解地脈傳人生而在世的痛苦罷了。比起活活剝皮,我們活著才是一種更可怕的痛苦。”


    “混賬東西!你……”東老太勃然大怒之中雙眼瞬時發紅、全身戾氣暴漲,我趕緊把對方攔了下來:“聽他繼續說。”


    金步飛絲毫沒有在意東老太的憤怒:“我把你們支開的那一夜裏,其實是跟老郎達成了一個協議:他把我送上神壇,奉我為主;我想辦法把他變成山神臣屬,度過劫數。”


    “我原本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想到卻遇上了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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