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房門,伸手把烤羊腿給接了進來。店小二再次問道:“客官,還要別的什麽嗎?”


    “先不用。”我把烤羊腿放在桌上之後,葉燼和小白糖一直看著羊腿出神,誰也不敢伸手去碰一下,我卻抽出匕首在羊腿上連著劃了兩刀。讓人奇怪的是,被我分割開來的羊肉沒有冒出半點香味,就好像是被剖開的僅僅是一個道具。


    我開口問道:“你們誰聞到香味兒了?”


    葉燼抬頭道:“我聞到了,有香味兒,香得很!”


    小白糖卻搖了搖腦袋:“我一點都沒聞到。我不喜歡羊肉,聞到羊肉味就想吐,這羊腿肯定不是真的!”


    我們三個看著羊腿愣了半天,葉燼才開口道:“我點的東西,我吃,總比做餓死鬼強。”


    “等一下!”我揚起聲音喊道,“小二,過來!”


    僅僅一秒鍾之後,小二的聲音就在門口響了起來:“客官有什麽吩咐?”


    我敲著桌子道:“我要吃秘製熊掌。你們能做嗎?”


    小二應聲道:“客官想吃什麽都行,包您滿意。”


    我笑道:“熊必須是東北山裏的老黑瞎子,掌必須是前掌,蜂蜜要用深山黑蜂蜜,最好是剛從樹上打下來的蜂窩。去做吧!”


    我是給店小二出了一個難題。東北熊掌已經是山珍中的極品,尤其是野生的老熊,現在這個年頭想找十分不易;老熊前掌因為常年掏食蜂蜜,本身就被蜂蜜浸透,更是極品中的極品。


    黑蜂子也是東北為數不多毒蜂之一,尋常地方難得一見,就算能夠找到,也未必能夠保持住新鮮。


    我點的這道菜,就算是國宴想做,也得事先準備一番,我這麽冒然點出來,除了幻境,我不信有誰能把東西給我端上桌子。


    讓我沒想到的是,店小二隻是說了一句“客官稍等”,就轉身去了廚房。我幾步走到門口,順著門縫往下看了過去,卻看見店小二端著一隻銀質的托盤從廚房走了出來。


    我忍不住暗暗一驚之間,店小二卻忽然出現在門口:“客官,您要的秘製熊掌。”


    我從桌子到門口前後也就那麽一兩秒的時間,從看見店小二走出廚房到他出現在我眼前也一樣在兩息之間,可他卻把秘製熊掌給端到了我的眼皮底下。


    我麵無表情地接過稍有一些燙手的熊掌坐回桌子邊上時,小白糖的臉上已經泛起了蒼白。


    我掀開托盤上的銀罩子,指著裏麵晶瑩剔透的熊掌道:“你們能聞到味道嗎?”


    盤子裏的熊掌明明香氣四溢、讓人垂涎欲滴,葉燼和小白糖卻一起搖了搖頭。我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隻有我一個人能聞到盤子裏的香味?”


    小白糖顫著聲音道:“我聽說,是誰想出來的東西,誰才最了解。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已經死了?”


    葉燼安慰道:“最多就算是離魂而已。如果我們的軀殼還能保持完好,想回去也很容易。別擔心,豆媽和路小贏她們還在外麵,路小贏隻要算到我們有危險,肯定會出手的……”


    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還要再試試。店小二,給我過來!”


    “客官有什麽吩咐?”店小二果然在一息之內重新出現在了門口。


    我冷聲道:“我要吃羊腿。”


    店小二習慣性地問道:“客官想要怎麽吃?包您滿意。”


    “兩腳羊的腿,生吃!我要新鮮的,剛剁下來的羊腿。”我話一出口,葉燼頓時嚇了一跳:“兄弟,別玩那麽大!這要是真弄上來,還不嚇壞了小白糖?”


    兩腳羊並不是指羊,而是指在血腥的戰爭當中被當作食物吃的人。在曆代古籍當中有過多處記載,尤其是在戰亂的年代,民不聊生、難以為計,有些軍隊在缺乏軍糧的情況下,會把俘虜,甚至百姓當作食物充實軍糧。這些枉死的無辜就被稱之為“兩腳羊”。


    門口的店小二應聲道:“客官請稍等一會兒。”


    這一次,店小二離開之後很久都沒回來。葉燼等了半天才低聲道:“召子,那店小二不能是去剁腿去了吧?”


    我冷笑道:“離魂果然是假的,有人在騙我們。”


    “特麽的!”葉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敢嚇唬老子!”


    葉燼從自己背包裏抽出一把*來,對準屋外“轟”的就是一槍。暴怒的槍火瞬間轟飛了大廳裏的一盞燈籠。炸成無數火團的燈籠還沒完全落地,地獄門和懸鏡司的人馬就一齊衝了出來。


    段雲飛冷聲道:“葉燼,你想幹什麽?”


    葉燼怒吼道:“段雲飛、林鏡緣,你們想怎麽樣就放馬過來,少跟我玩陰的,惹火了老子,什麽特麽擂台不擂台,老子先跟你們放了對兒再說!”


    段雲飛臉色一沉道:“葉燼,這是在鬼域,我沒有心情跟你計較。放在外麵,光憑你剛才那一槍,我就要你的命!”


    我眉頭微微一揚。


    段雲飛給我的感覺從來都是氣定神閑、笑麵殺人,哪怕是正麵跟人對壘,也不會露出怒意。可是現在的段雲飛卻一反常態的臉沉似水,甚至還有幾分想要發怒的意思,這說明,他已經煩躁到了極點。


    他們隻不過比我早一步進入鬼域一兩個小時而已,是什麽事情讓段雲飛如此煩躁不安?


    葉燼正要說話時,林鏡緣開口道:“我能問問吳兄,是什麽事情導致你要懷疑我們暗中搗鬼嗎?”


    我站出來把自己進來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林堂主一向善於揣摩別人的心理,自然會想到小白糖進屋之前會想到洗臉,所以你提前準備了熱水。”


    “至於葉燼喜歡吃什麽東西,你們早有準備,所以短短幾秒之間就能拿出一隻烤好的羊腿。葉燼在吃的東西上產生了懷疑,我們肯定也會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想。”


    “下一個說話的人,不是我,就是小白糖。小白糖膽子小,九成以上不會想到別的,能開口試探的隻有我。而我是東北人,能點出來的除了東北的山珍,也就隻有河魚。山珍的層麵可能更大,因為熊掌是在西域附近最難找的東西。”


    我說話之間一直盯著林鏡緣的麵孔:“事先準備點東西對林堂主來說不算困難;讓兩個相貌、身材差不多的人來回互換位置也並不困難。隻不過,我想不明白,林堂主為什麽非要讓我相信自己已經離魂出竅了呢?”


    林鏡緣微笑道:“我不得不說,吳兄的推斷還算合理。但是,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我要準備多少食材,才能應對你隨意點出來的東西?你手裏沒有菜譜,我就沒法控製食材的範圍,萬一你想點龍心鳳肝,我拿什麽出來騙你?”


    我眉頭微微一動之後,林鏡緣再次說道:“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我為什麽要讓你相信自己處於離魂的狀態?這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


    林鏡緣的話句句在理,而我的推斷卻顯得十分牽強。我現在也確實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林鏡緣在暗中搞鬼。


    我沉聲問道:“那麽林堂主能不能幫我解釋一下剛才是怎麽回事兒?”


    林鏡緣微微沉默之後,才說道:“有些事情,我解釋之後,你也未必會相信。隻有等你看到了事實,才會相信一種近乎於荒誕的解釋。”


    林鏡緣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因為你的試探,今晚一定會有人死於非命。那個店小二必然會砍掉某個人的雙腿,不達目的,他不會罷休。吳兄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林鏡緣說完,轉身退回了屋裏,懸鏡司的術士連續在已經布滿了禁製的大門上又多加了幾道防禦符籙。


    段雲飛冷聲道:“吳兄,我隻希望現在的一條人命能讓你相信我們現在沒有跟你勾心鬥角的心思。我們這回都陷入了死局,不論是你,還是我!吳兄保重!”


    段雲飛說完,也帶著手下退回了房間。


    葉燼反身回來之後,我才問道:“你手裏怎麽有槍?”


    葉燼說道:“豆媽給裝進去的,估計是想讓咱們在滑翔翼上有所防備。”


    “難怪豆媽說背包裏的東西你會用。”我倒背著雙手轉了幾圈,“你亮出槍來,對麵的裁判還沒找我們麻煩,他們是已經沒有心思去管對壘了?”


    葉燼不以為然地笑道:“那倆裁判還不就是個擺設?你怎麽不算算那個店小二去哪兒了?”


    我從身上摸出三枚占命錢:“算他沒有用。就算他混在人堆裏,我們也沒有證據指認對方。我還是算算今晚誰的腿保不住了吧!”


    我揚手把占命錢丟在桌子上之後,三枚大錢兒竟然同時立在桌上。葉燼驚聲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卦象算不出來具體是誰,就連基本的方位都沒有。”我回答道,“如果是隨機殺人,那今晚這座客棧裏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那隻待宰羔羊。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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