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源還是猶豫不決,我卻說道:“大師,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智源看向我道:“施主請講。”


    我輕聲道:“人在江湖,永遠逃不出‘名、利’二字,我要的利,隻不過是名士擂的勝利,僅此而已。我躲在莊園,固然能保一時平安,但是永遠無法解開魔盒之謎,你說對嗎?”


    “施主所言有理!”


    智源這個人,做事雖然還算公正,但是也一樣沒有達到無欲無求的境地,否則,他也不會同意南宮伶所謂的“下策”。


    我繼續說道:“當然,僅憑我自己的力量,即使找到魔盒的根源,也未必能徹底解除危機,必須借助般若寺的力量。還請大師不吝援手。”


    智源終於露出了喜色:“能解除魔盒之危也是功德一件,我派智會帶領十名僧眾配合施主。”


    我搖頭道:“不是配合,是合作。我隻要擂台積分。”


    智源滿意地點頭道:“智會,你挑選十名好手跟隨吳施主,路上聽吳施主的安排。吳施主也請放心,路施主這邊我會盡量照拂。”


    “那就多謝了!”我道謝之後,讓葉燼開著般若寺帶來的大巴離開了山區,一路往東南方向開去——因為,我用卦象推算出來的方向就在東南。


    葉燼把車開出半天之後才低聲問道:“召子,咱們這究竟要去哪兒啊?”


    我微微搖頭道:“你開車就是了,等我給你消息。”


    其實,我也是在等孫曉梅那邊的消息。我敢離開莊園,無非就是在賭孫曉梅能給我弄到資料。可我一直等到夜色降臨,孫曉梅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


    我隻好告訴葉燼把車停在路邊原地休息。


    我看似保持著冷靜,卻已經是心急如焚。如果明天早上孫曉梅的消息再不來,我該怎麽和智會他們解釋?我已經兜了一天的圈子,如果再來一天,肯定會引起智會的懷疑。


    智會那人一根筋,這種人不知道怎麽權衡利弊,隻認死理兒,難不成我還要跟他動手?


    我正坐在火堆邊上考慮怎麽應對智會時,史和尚忽然喊道:“老吳,你快看魔盒!”


    等我轉頭看向魔盒時,兩隻魔盒上麵的羅盤已經同時轉動了起來。我立刻拔刀出鞘,站起身來:“小心戒備!”


    智會當即率領僧眾排開陣勢,把我們全都給擋在身後,如臨大敵似的看向了魔盒。


    兩隻羅盤在眾目睽睽之下轉動一圈,重新停在了坎位之後,魔盒當中也傳來“哢擦”一聲輕響,就好像是有人輕輕撥開了魔盒上的機關繃簧。


    “小心!”所有人的精神都在這一瞬間驟然繃緊,智會等人手中的鐵棍也同時指向了魔盒四周,內家真氣隨著震顫的長棍絲絲溢出。


    兩隻魔盒驀然間掀開了一條縫隙之後又忽然閉合,刹那恢複了原狀。


    魔盒張開的一瞬間,我分明感到有什麽東西從盒子裏向外飛快地瞄了一眼,發現四周高手林立,又一下躲進了盒子,再不出現了。


    葉燼沉聲道:“召子,你感覺到附近多出什麽沒有?”


    我下意識地說道:“沒啊!”


    葉燼卻說道:“不對!我怎麽感覺附近多出了一個人來,那人好像就站在那兒……”


    葉燼手指的地方,剛好是智會的身邊。


    智會和尚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我也感覺到了!都散開!”


    原本結成陣法的僧眾猛然調轉身形,把智會圍在了核心:“慧眼降魔——”


    耀眼金芒從一個和尚眸子裏驟然暴起時,我也睜開鬼眼往智會身邊看了過去。我們兩個盯著智會看了好半天也沒發現有任何異常。


    我和那個僧人相視搖頭之後才說道:“你們會不會感覺錯了?”


    智會微怒道:“絕對沒錯!剛才我確實感覺到有人站在我邊上,甚至還在我的鐵棍上按了一下。”


    如果僅僅是感覺身邊有人,可能會出錯,但是一個術士如果被人按住了兵器,那就絕不會感覺有錯了。


    打開慧眼的那個僧人卻說道:“可我剛才確實……”


    “不好!”我猛然醒悟了過來,“幫我護法!”


    我來不及向別人解釋什麽就盤腿坐在了地上,聯動了瓜子兒的神識。等我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小白糖按住的沈風吟。


    小白糖反剪著沈風吟的雙手,騎在對方身上不住地喊道:“風吟姐,你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千萬不能去碰魔盒!”


    沈風吟雖然已經被壓在了地上,卻還像中邪了一樣拚命地掙紮:“放開我!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一直盯著窗外的路小贏回頭喊道:“關傾妍,你那邊好了沒有?”


    “就快了!”關傾妍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了三根金條,並成三角形壓在了魔盒上。


    關傾妍小心翼翼地拿出第四根金條,像搭積木一樣靠近了魔盒,嘴裏不停地喃喃自語:“快點,再快點……金山鎮魔不難的……我能行……”


    關傾妍從來沒獨自麵對過鬼怪,更不要說出手鎮壓,從她顫抖的手掌上,我就能看出她已經緊張到了極點,隻不過那根繃緊的神經在支撐著,才沒讓她昏倒在地而已。


    我讓瓜子兒跑向路小贏時,外麵忽然傳來了一聲洪水衝塌牆壁的暴響,緊接著滔滔水聲直奔我們棲身的房間猛衝了過來。


    發大水了!化蛇……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昨晚冰雪雙驕斬殺化蛇的時候,它曾經發出了啼哭,按照傳說的記載,化蛇鳴叫預示洪水滔天。


    洪水今天才來?


    我急忙讓瓜子兒撲到窗前,往外看了出去,幾米高的浪頭已經衝垮了對麵的房屋,席卷泥沙向我們這邊轟鳴而來。路小贏頭也沒回地喊道:“小白糖,帶沈風吟走,快點!關傾妍,你快點……”


    小白糖猶豫了一下之後,伸手點住了沈風吟的穴道,把她扛在肩上,躍到了窗邊,順著窗戶爬上了屋頂。


    我想告訴路小贏趕快離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讓瓜子兒對著路小贏“汪汪”大叫了幾聲,路小贏卻仍舊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口。


    洪水瞬息即到,路小贏怎麽還不走,再過一會兒,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汪汪汪……”我拚了命地讓瓜子兒對著路小贏狂吠,她卻充耳不聞地緊盯著窗外一動不動。我幹脆讓瓜子兒衝了上去,咬住路小贏的褲子往後猛拖了兩下。


    路小贏被我拽得一個踉蹌之後,幹脆伸手拉開了房門:“自己看外麵!”


    我讓瓜子兒猛一回頭的當口,卻看見在平地上掀起幾尺的巨浪一下拍進了焚妖池,混雜著泥漿的洪水從池邊迸起時,原本凶猛衝進的水勢頓時為止一歇。


    路小贏連這個都算到了?


    我怔然看向路小贏時,她的嘴角上卻露出了一絲微笑。


    路小贏的笑意還沒落下,第二波洪流已經接踵而至。這一次洪水的來勢比原先更猛幾分,衝天而上的水流如同烏雲壓頂向焚妖池裏直衝而來,僅僅片刻之後,就以大江傾瀉之勢投進了池中,很快又從焚妖池裏咆哮而出,波濤怒卷著向我們這邊衝擊而來。


    “快走!”路小贏抽身急退之間,關傾妍也歡呼道:“我完成了!”


    直到這時,關傾妍才聽見外麵狂暴的水聲,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路小贏幾步衝到關傾妍身邊,一手把她夾在了腋下,一手抽出龍口寶劍,禦劍向天,將寶劍投向了棚頂。


    化成流光的長劍瞬時間衝開屋頂投向天際,路小贏也在跌落的瓦片泥沙之間拔地而起,向屋頂衝了過去:“帶著魔盒跟上!”


    我指揮著瓜子兒衝到魔盒旁邊,連著往盒子上咬了幾次都沒找到下口的地方。我再想搬動別的地方,卻聽見背後傳來一聲門板崩飛的巨響。


    水進來了!


    我已經顧不上什麽魔盒了,趕緊讓瓜子兒轉身蹦上桌麵,從桌上起跳,衝向了屋頂的空洞。


    誰曾想,瓜子兒剛剛躍起身形,它腳下的桌子就被衝進的洪水掀到了遠處。瓜子兒後爪沒能完全借力之下,身子一滑,就往水中摔落了下去。


    我眼看著瓜子兒就要栽進水裏的當口,忽然有人從空中揪住了瓜子兒的尾巴,把它提到屋頂。直到瓜子兒落在瓦片上,它的尾巴還被抓在路小贏的手中。


    我明明看見一道鮮血順著路小贏滿是灰塵的臉頰上流落而下,她卻連傷口都不擦一下,附身看向了被水衝垮的房間。


    瓜子兒像是心疼路小贏的傷勢,湊到路小贏身邊,伸出舌頭舔向路小贏滿是鮮血的臉頰。可它還沒等碰到路小贏的臉,路小贏就狠狠一巴掌抽了過來:“滾,大色狗!”


    瓜子兒被抽得莫名其妙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才嗚咽著停下來。


    路小贏卻在收手之後重新看向了水底。我現在也顧不上去想路小贏為什麽要抽瓜子兒,趕緊告訴瓜子兒跟著她往水裏看了過去。


    這時,整座客廳已經完全被水填滿了,混雜著泥漿的洪水竟然在客廳打起了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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