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宮殿中,隻有兩人的身影,一坐一站,一笑一默,倒是誰都沒有先開口。


    雖然不知道那個在他耳邊說話的人是誰,但他現在知道了那人讓他見的人,就是魔尊柒玖,也就是眼前之人。


    他看了那張臉許久,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月前,才剛剛修煉了小半日的棠棣躺在他們經常坐的那顆大樹上休息,裴年和柒玖在遠處練劍,兩劍相碰,劍光衝天,驚得屋簷上停歇的鳥兒撲棱著迅速飛走。


    “裴年,練劍就好好練,你在看什麽呢!”柒玖麵上不喜,他對於裴年總是這麽一副表情,不過現在更是特別不喜,和他練劍期間裴年的視線從來都沒有落到劍上,這讓他有一種被看不起得感覺,很不爽。


    裴年邊躲避他刺來的劍,邊想法設法收自己的劍,頗有不想練下去的意思,他看了眼遠處,又回頭看向柒玖,問道:“你看阿棠的樣子是不是有點怪?”


    他這麽一說柒玖再看向棠棣時,確實有這種感覺。


    若按平常,這個時候她早就坐起身和他們傳音說笑了,就算不是也會靠在樹上晃腳丫,銀鈴聲傳來時便是他們收劍之時,但是今日卻遲遲沒有聲音。


    柒玖和裴年相視一眼,皆收了劍朝遠處飛去,棠棣安靜的躺在樹叉上,一隻腳騰空放著,原本應該好好戴著的銀鈴此時並沒有出現。


    柒玖飛身上樹,伸手推了她幾下,棠棣迷茫的睜開眼,看著眼前之人:“你們不是在練劍嗎?怎麽了?”


    柒玖問道:“你的銀鈴呢?”


    棠棣坐起身來,靠在樹幹上,動了動手臂,清脆的鈴聲響起,她伸出手,讓手腕露出來了,一隻銀鈴好好的戴在上麵。


    棠棣審視著二人的神情,笑道:“瞎擔心!因為今日要練點將之術,它一直響著,我心靜不下來,所以就換了位置。”


    點將之術是妖族之法,可憑空喚來周圍的山精樹怪,通過腳步心法提升他們自身之力,可達到怪味殺人之術,使用起來頗為方便。


    柒玖取下自己的銀鈴,縮小一圈扣在棠棣腳踝,然後晃蕩了幾下她的腿,說道:“還是這樣比較習慣。”


    說完他就接著練劍去了,之後因為裴年的繼位之期將至,他去閉了一個月關,出關後又被她拉著參加繼位大典,那隻銀鈴就一直戴在棠棣腳踝上,還未來得及歸還。


    白柒瞥了眼柒玖的腳腕,奈何被衣服下擺遮住,他什麽都沒有看見,他便又看見眼他的手腕,同樣什麽都沒看見。


    “前輩是不是有一條銀鈴鏈?”


    柒玖那張臉上,笑意就沒有消失過:“是啊!你想起來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什麽?白柒又茫然了,他感覺不管是不露身的那人,還是眼前的柒玖,總是在說一些讓他理解不了的話。


    柒玖笑道:“魔氣我已經給你引出來了,你試試現在是否能使用你的術法。”


    白柒聞言當即並指施法,一道火光“噌——”的一聲,出現在他麵前的地上。


    術法能使用了!


    白柒心中一喜,笑道:“多謝前輩!”


    柒玖擺了擺手,說道:“你現在和她一樣都沒有恢複記憶,所以有些事我說了你也不懂,從這裏離開後,不要向任何一個人提起這裏的事,包括她也不行,過不了多久我們還會見麵的,那時候你應該什麽都知道了。”


    白柒的確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也沒有問柒玖說的那個“她”是誰。魔尊、妖王、天帝三人師出同門,修為自是不相上下,他們都比白柒要打上好幾輩,甚至幾十輩,白柒雖然不知柒玖為何會幫他,但還是彎腰行了一禮:“多謝!”


    柒玖的效率是很快的,白柒剛道完謝,抬頭時就已經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了。


    孟婆阿亦正攪著鍋裏的湯,今日奈何橋沒有長長的隊伍,他們都被黑白無常拉到了望鄉亭,看看他們的過往,回顧他們的一生。


    白柒過去時特意掩蓋了氣息,他走到阿亦麵前,嘴角含笑,看著她熬湯。


    “今日亡魂都去望鄉亭了,你也去那裏吧!”阿亦近來疲憊的很,感覺到有人走過來,她連頭也不想抬一下,以為來人是亡魂,便直接說了這麽一句。


    白柒被她昏昏欲睡的模樣逗笑:“阿亦,你最近去哪裏了?怎麽困成這樣啊?”


    在聽到他的笑聲時,阿亦就抬起了頭,目光灼熱的盯著他,等他開了口之後,埋怨道:“還問我去哪裏了!我倒是想問問你去哪裏了!?”


    白柒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了!我這不回來了!再說了我隻是離開幾日,怎麽聽你的意思,感覺我離開了很久?怎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阿亦停下攪湯的手,皺眉看著他:“你在說什麽啊!你離開都已經兩個月了!怎麽會是幾日啊!?白哥……冥帝大人這一段時日因為你還有幽冥的事,都憔悴了好多!白柒,你是不是魔怔了?”


    白柒:“……”


    不應該啊!就算他昏迷後睡了好幾日,但他在重新聽到那人的聲音,以及見到柒玖時,隻用了一日不到的時間,怎麽可能就兩個月了?!


    阿亦見他一臉茫然的模樣,便問道:“你這些時日去哪兒了?”


    白柒晃過神來,笑道:“沒去哪兒!我哥現在是不是在大殿?”


    阿亦點了點頭。


    白柒伸手將湯勺塞進她手裏:“那你就好好的繼續工作吧!我去找我哥了!”


    還不待阿亦反應過來,他就已經過了橋,直奔大殿而去。


    冥玖在浮黎山找了許久,都沒有合適的小妖怪,她突然想起來上次那隻叫屠媚的狐狸,但又因為那隻狐狸太過於狡猾,所以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


    裴印留下的仙酒但是還剩下些,因為唐子安還在洞裏修煉,她隻好悻悻作罷。


    好在這溫泉水下埋著她的仙骨,碧漣恢複的很迅速,沒過多久就能開口說話了,她沒有實體,冥玖便也沒有什麽顧及,直接問了起來:“現在能把你知道的事說出來了吧?”


    碧漣蜷縮在溫泉水中,聲音很小聲的說道:“已經是很久以前了,久的我都快記不清了,有一日我去給裴宣神君送茶水,在書房外聽到了他和天帝的對話。”


    書房內天帝坐於高堂,裴宣仙君在他左下角坐著,恭恭敬敬地聽他講話。


    天帝摩擦著指上的扳指,說道:“近日來魔族那邊倒是猖狂的很啊!柒玖他絲毫沒有將我放在眼裏!”


    裴宣立馬彎下腰,說道:“舅舅多慮了!再怎麽說魔尊和你師出同門,他應該是不會做什麽事的!”


    “哼!”天帝不知想到了什麽,一臉怒意地看著遠處:“他倒是不會做什麽,但他手下的心腹就說不定了!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們可都是想將我這天帝打落下來呢!”


    他這突然盛怒,讓裴宣險些招架不住,過了許久,裴宣才開口說道:“那您打算如何?”


    既然裴連天來找他自然就想好了對策,隻不過少個人實施罷了,而他剛剛好是天帝物色的人,所以不等天帝親自說,他就已經問出來了。


    “裴宣,本帝可是十分看好你的,你本就是我同族,裴印那小子隻顧著釀酒,你不同,你應該幹一番大事業。”天帝心裏盤算著一切,隻等裴宣點頭。


    “舅舅您請說,裴宣自當萬死不辭!”裴宣起身朝天帝跪下行禮,以表自己的衷心。


    天帝起身扶掉衣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到裴宣身邊,將他扶起,然後在他耳邊悄聲說道:“阿……妖王倒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目標,我會去找她讓她幫忙製造一場大亂,她同意也就罷了,若是不同意那就由她推動這場大亂吧!”


    裴宣點點頭,他又道:“之後,你先……然後……再……,事成之後我那有一塊天石,你過來取吧。”


    碧漣在外麵聽的一驚,端著茶水的手不免不穩,一哆嗦便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她連忙蹲下去撿。


    這一聲自然驚動了書房中的兩人,二人對視一眼,裴宣快速從裏麵走出來,看見門口的碧漣,嗬斥道:“你怎麽回事!站這裏多久了!”


    “神君饒命,神君饒命,都怪婢子隻顧著低頭行走,沒注意到書房的門沒開,所以就打翻了茶水,是婢子的疏忽,還望仙君饒命!”碧漣反應迅速,她自然不會回答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否則被天帝大人知道肯定隻有死路一條,所以她便扯了這麽一個謊,還希望裴宣能放過她。


    裴宣向來對照顧自己的婢女們寬容,但此時天帝在此,他不能擅自做決定,隻能看向書房內的天帝。天帝對他搖了搖頭,意思顯而易見。


    不可留!


    裴宣歎了口氣,扶起碧漣,說道:“你舍了本體去幽冥走一遭吧!”


    之後的事就像是冥玖所知道的那樣,其實碧漣現在說的這些,和她猜的差不多,無非是魔族之勢越來越大,惹得裴連天不爽,所以他便想了一個陰險的法子,他去尋求棠棣幫忙,棠棣不幫,他便把棠棣也當做其中一枚棋子。


    妖王失蹤,首先引起妖界大亂,三大族自相殘殺,又逼出妖王手下大將外出尋找妖王,然後恰逢此時,他給妖界下一紙戰書,那時候的妖界早就已經千瘡百孔,潰不成軍,依照柒玖和棠棣的關係,自是不會坐視不管,然後他便可以在這戰場上,光明正大的除掉他了!


    事情說到這裏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恢複修為,隻要她能恢複記憶,修為自然會恢複,當務之急是將現在的記憶以及以前的相連,冥玖安頓好碧漣,轉身離開山洞。


    她走之後沒多久,司惜的魂魄便從妖界趕來,去溫泉山洞裏找。她不在,然後便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一路尋著冥玖的氣味,一路找到山頂去。


    冥玖正坐在桃樹枝上小憩,司惜走過去在她麵前跪下,說道:“屬下司惜參見妖王大人!”


    “起來吧!”冥玖睜開眼來瞥了她一眼,“倒是回來的夠快!”


    “王,您想必已經知道那段過往,不知何時能恢複記憶?”司惜依舊虔誠的跪在地上,她著實對於冥玖恢複妖力這事關注的很,不得知準確說法她是不會起來的。


    冥玖閉上眼,一副疲憊的模樣:“不知道,可能一覺醒來吧!白柒可有消息?”


    她一閑下來,就很容易想起來白柒,她很擔心他,擔心他體內的魔氣,不過話說回來妖王應該是沒有情絲的,可能等她恢複之後,對於白柒就沒多少關心了吧!所以趁現在能打探到多少是多少。


    司惜想了想,試探性的說道:“……他魔氣入體,應該不會有好下場吧!”


    冥玖猛的睜開眼睛,轉過來怒視著她:“我問你呢!”


    司惜道:“有人看見他往魔界去了,聽說魔界大將軍前不久出現了,屬下猜測會不會是……他。”


    “應該不可能,他本體是妖,身上有妖紋,怎麽會是魔界大將軍,真是胡扯,你退下吧!盡快找到他的行蹤!”冥玖伸手揉著眉心,朝司惜揮了揮手。


    司惜又朝她行了一禮,起身離開,她招來一隻麻雀,在它耳邊細語了兩句,隨後揚手讓它飛走。


    白宿正在和判官討論午時過後死去亡魂,該不該讓他實現最後的心願時,大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白柒笑眯眯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哥!我回來了!”白柒走到白宿麵前,伸手就要抱他。


    白宿一把拉過判官,擋在自己麵前:“你還知道回來啊!你知不知道出去多久了?整日就知道野!不務正業!”


    因為還有判官在場的緣故,白宿沒有直接問白柒的身體情況,他避重就輕的問了幾個問題,判官見狀,便告了聲辭,轉身出了大殿,順手還關了門。


    “你怎麽回來的?沒事吧?冥姑娘呢?”判官剛走不久,白宿就一把拉住白柒的衣服,一下連問三個問題。


    白柒也都一一回答道:“自然而然就回來了,已經沒有什麽事了,我回來後就是這裏了,還沒來得及回浮黎山找冥玖去,所以我也不清楚她的問題。”


    白宿見弟弟還是原先那副模樣,一點兒不見上次見麵時,他的冷漠,便笑道:“既然你沒事就好了!凡事都需要曆練,這次的事就就此翻篇了,不過你的魔氣引出來了嗎?”


    白柒點頭:“引出來了。我出去後,遇到一個修為極高的前輩,他便幫我將魔氣引了出來。”


    白宿了然的點了點頭:“那就好!”


    白柒仔細審視著眼前的這位兄長,明明之前還精神的很,現在那張臉看起來像是平白無故增添了幾十歲,讓他看起來蒼老了很多。


    “哥,最近冥界遇到什麽事了嗎?”


    白宿楞了一下,隨即笑道:“無事。你不是還沒見到冥姑娘,現在幽冥無事,你去浮黎山吧!”


    白柒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看了白宿一眼,直覺告訴他,肯定是有事發生了,但既然白宿不肯說,他就不能繼續問下去。


    “那我先走了,兄長保重!”


    出了大殿,白柒並沒有直接去浮黎山,他跑到奈何橋上,一把抓住正在舀湯的阿亦,問道:“幽冥最近出什麽事了嗎?”


    阿亦的手被他抓的生疼,但麵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哪有什麽事啊!你是不是太長時間沒回來,魔怔了啊!”


    白柒盯著她的眼睛,看她不像是在說謊,便鬆開了她的手:“抱歉,我看我哥的神情有些不正常,所以還以為是幽冥出了事,這才……”


    阿亦隻是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她笑了笑,說道:“白柒,你失蹤之後,冥玖一直在找你,她去了你們以前去的地方,最後實在沒了線索,便回了浮黎山。”


    “……”白柒覺得阿亦有些不正常。


    “真不知道我為何要跟你說這些!真是一天天糊塗了!”待她恢複正常時,不忘補了句,“對了!上次她來幽冥時還帶了一個孩子來著,不知道你以前有沒有見過!”


    阿亦說這樣的話存心是為了讓他難堪,但最後沒想到難堪的不是白柒,而是她。


    白柒笑了笑,說道:“她一個不務正業的妖怪,上哪裏生一個兒子出來!不過我看你,倒是覺得你應該有一個兒子了,畢竟一個人在這兒盛湯太辛苦了,若是以後變成了孤兒寡母的所在地,說不來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阿亦:“……”


    白柒不和她在多說,轉身出了幽冥,往浮黎山飛去。


    冥玖設想過很多次再和白柒見麵的情景,但沒想到真正見到時,會是這樣一副情景。


    白柒去了山頭,冥玖這幾日來一直不在狀態,腦袋總是昏昏迷迷的,這不今日,她就坐在桃樹上小憩,時不時嘴角勾起,複又恢複平常。


    白柒走過去飛身上樹,趴在她邊上看著她,在她嘴角勾起時,便伸手止住她的笑意。


    一次兩次三次……


    漸漸感覺到嘴角別樣的觸覺,冥玖於一片昏沉中,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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