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安是被圓吉抱著出去的,在邁出石窟的那一瞬間,他麵上的表情有些猙獰,像是在經曆什麽事,看起來難受極了。


    圓吉抱著他肩膀的手,食指和中指並攏,一道術法夾雜著濃鬱的仙氣,徑直進入蕭如安的眉心。


    一盞茶的功夫後,圓吉將他帶回了竹清境前麵,散道臨時給他們搭建的小屋。


    待將他放到床上時,蕭如安的眉頭不知何時就舒展開了,麵上也再無難受的模樣。


    圓吉伸到探向他的心口處,那裏已經沒有了術法波動,看起來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耳邊有幾縷頭發垂下來,他扭頭瞥了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就當是還你了吧!”


    出了小屋,圓吉坐在門口,看著遠處的山,眼神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麽。


    三唐山外圍還有許多仙山,起初三唐山和它們一樣,都沒有一年四季之分,隻不過後來因為散道天尊的緣故,竹清境開始有了四季,連帶著外圍也慢慢跟著發生了變化。


    圓吉發了好久的呆,等他歎了口氣,回過頭來時,散道在他身後已經站了很久了。


    “你怎麽過來了?”圓吉抬眼看著他。


    “過來看看你死沒死。”散道盯著遠處的山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圓吉被他的話逗笑,問道:“就這麽希望我去死嗎?我們可是這麽多年的交情了!你真不厚道!”


    散道冷哼一聲,這才將視線轉到他身上:“正是因為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我才會這樣說你的!你看若是換了別人,就算是死了,我會問上他一句嗎?!”


    圓吉伸手扯住他的胳膊,將他拉的坐了下來:“是是是!是我說錯了!不過雖然你教訓的是,但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的!”


    散道被他拉的一踉蹌,待穩住身形後,伸手扯了把他的頭發:“用五千年的修為和一萬年壽命換了寒冰蛇魄,為了你那還算不上是徒弟的徒弟,你真是下的了血本啊!”


    圓吉白了他一眼,神情嚴肅的說道:“這話你在我麵前說說就是了,若是哪一日讓我徒兒知道了,我可饒不了你!”


    散道挑眉看著他:“還饒不了我!饒不了我的前提是你能活到我跟你徒兒說的時候!本來就才過了一萬多歲,你可倒好一下子將一萬歲給送出去了!你看你那頭發,都白成什麽樣子了!”


    圓吉笑了一聲,正色道:“說真的,這事不要告訴我徒兒,他怕是要昏迷一段時日的,等他醒來,我會先將他帶回去,等到我閉關時,讓他來你這裏待些時日,可好?”


    散道皺著眉頭看了他許久,最後點頭應了:“嗯。”


    蕭如安昏迷了五個月,圓吉被散道扔進了冰心石窟,讓他穩定自己的修為。


    這五個月裏棠棣認識了從人界來的孟亭,然後看著她隔三差五帶著三唐山外圍的小妖們前來,裝作不認識的在結界外演戲。


    棠棣被放出來後,便被散道壓著在後山練了兩個月的點將之術,好不容易來了個新夥伴,她自然是要和她鬧上一鬧的。


    “孟亭,既然師父說了要收你做靈寵,你為何非不同意呢?”竹林深處,棠棣躺在化作原形並變大好幾倍的孟亭身上問道。


    孟亭煩躁的“喵”了一聲,隨即說道:“就因為現在這樣!”


    棠棣伸手在她頭上摸了幾下,笑道:“乖!”


    兩人在竹林中待了一晚上,待第二日天邊微亮時才回去,一進門便看到散道坐在院子裏,看樣子已經等了她很久了。


    “師父。”棠棣乖巧的走過去,坐在他邊上。


    “終於舍得回來了?你要是再晚回來一會兒,就見不到你師父和你師兄了!”


    “裴師兄嗎?他要去哪裏?”棠棣忙問道。


    散道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目不轉睛,神情急切的看著自己,立馬皺了眉頭:“阿棠,你……是不是喜歡裴年?”


    棠棣臉上頓時一片緋紅:“……”


    她沒有回答,但光憑她現在的表情,散道就已經知道她的心意是如何的了!


    散道盯著她看了好久,棠棣自然也是知道的,待她臉上的紅暈散去後,她道:“師父,我知道裴師兄他生來注定是要娶凰族的姑娘為夫人的,我就是想一下而已,待這股勁頭過了,也就作罷了!”


    天邊一抹斜陽著照射進小院,本應讓院子裏的人暖和一些的,但兩人都沒有覺得暖和,散道是有術法護體,什麽都感受不到,而棠棣則是因為心寒。


    像是被人一盆冷水潑到了心口,徹骨生寒。


    散道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阿棠,裴年他的人生早就已經注定了,就連他自己都改變不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聽為師一句勸,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最後受傷的……是你!”


    棠棣苦笑道:“嗯。徒兒知道了。”


    散道看她一臉落寞的模樣,著實不忍心將他原本想要告訴她的話說出來。


    “師父,你在這裏等了我一夜嗎?”


    “……沒有,為師隻不過是今日起的早些而已。”


    “早到天剛亮就起來了?”棠棣一掃之前的模樣,嘴角笑意直到了眼角,“師父往常不都是接近午時才醒來的嗎?今日倒是起的挺早啊!”


    “……”


    “師父,更深露重的你等了我一夜,雖然你是仙身,也有術法護體,但盡管這樣,還是讓我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師父是要跟徒兒說什麽,還是說了吧!”


    棠棣她雖然對於術法修為上,很不用心,但她很聰明,往往不管他們瞞了她什麽,她都能想方設法的或猜或讓他們自己親口說出來,這一點兒讓散道頭疼了好久,同時也讓他高興了很久。


    這樣至少等以後他不在她身邊時,她不會被人騙。


    散道看著眼前這個他當作女兒養了幾百年的徒兒,神情凝重的說道:“我今日要帶裴年回一趟天界,帝後的意思是她想兒子了,但我覺得此次裴年回去,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繼承帝位了!”


    上代天帝帝後在位了千萬年,才退了位,這代的天帝帝後卻因為彼此恩愛的關係,從裴連天出生開始,就已經嚷著退位幾百年了,但奈何裴連天年紀尚小,修為資質都不夠,所以他們便將這個念頭收了回去。


    後來裴連天拜入散道天尊門下,帝後便隔上一段時間,讓散道帶著裴連天回去一次。


    每次見麵,說的話不外乎其他,盡是些“修煉的如何?”“你覺得自己實力如何?”“想不想繼承帝位啊?”這樣的話,裴連天每次都如實回答,他說他覺得自己實力不夠,還想再跟著散道修煉幾年。


    以前散道不覺得他說的話有什麽不妥,但今日得知棠棣的心思之後,他回想起往日裴連天和棠棣之間的種種,便覺得他說的話頗有一種,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的感覺了。


    棠棣問道:“師父怎麽這般確定?”


    散道瞥了眼裴連天住的屋子,回過頭來說道:“因為他們不會允許這件事再繼續發展下去的!”


    棠棣有些不解:“什麽事?”


    散道視線轉向別處不看她,神情淡然的說道:“你該回房間睡覺了。”


    聞言,棠棣便彎腰行了一禮:“那徒兒就先回房間去了。師父早些回來。”


    散道點頭算是應了。


    棠棣轉身離開。


    待棠棣睡醒時,散道已經帶著裴連天去了天界。


    竹清境中隻剩下她和柒玖兩個人。


    柒玖去了後山修煉,她便一個人待著。


    孟亭今日剛從人界跑回來,她拿著柒玖給她的奇珍異寶,從人界買了很多東西回來,其中自然也有柒玖特意吩咐的空心糖。


    柒玖不喜甜食,所以這空心糖一定是給棠棣買的!


    她抱著一堆吃食放回自己住的山洞,然後拿著拿包空心糖去了竹清境。


    還未靠近竹清境,一道結界被人觸碰發出的聲音響起,她加快步子,快速走到竹清境外圍,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結界裏,棠棣躺在地上,情況不明,柒玖半跪著,眼神凶惡的盯著眼前那人,孟亭將視線轉到那人身上,更是一驚。


    結界外,那人嘴角含笑,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些什麽,周身氣場大的驚人,但他卻是一個……小孩子!


    散道回來時,孟亭一身紅衣站在結界外麵,他在她身後落下,問道:“站在這裏幹嘛?怎麽不進去?”


    孟亭聽見他的聲音,哆嗦了一下,隨即猛的回頭,看到他時,一雙眼睛紅了個透,眼淚也直往下掉:“嗚……前幾日來了個小孩兒,他……他把阿棠弄暈過去了,唔……然後……然後他不知道和柒玖說了些什麽,柒玖就……就發瘋了!你……唔、你快進去看看!”


    散道早在她說到棠棣時,就變了臉色,待她說完後,瞬間消失在她麵前。


    竹清境內,棠棣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雙目緊閉,除了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肚子外,就像個死人一樣。


    柒玖趴在藤椅邊的地上,左手上全部都是血,而右手卻是一片幹淨,棠棣垂下來的手,被他緊緊的握在手裏。


    散道進來看到這副場景時,心中怒火中燒,眸子也跟著發紅,他強忍著怒意,施法引來仙氣,將二人包裹在其中。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二人皆眉頭緊皺,散道上前往他們口中塞了顆丹藥,待那丹藥入口,二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見他們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散道彎腰查看柒玖左手上的血跡,這一看之下,猛然發現,他的心口處有五個指頭大小的血窟窿。


    很明顯柒玖手上的血是他自己的心頭血,而他心口的血窟窿,也正是他自己掏的。


    散道手指放在他眉心,一道術法打進他體內,柒玖心口的血窟窿立馬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師……師父!”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散道忙轉頭看向棠棣,隻見藤椅之上,棠棣已經醒了過來,此時正盯著他和柒玖看。


    “阿棠,你可有哪裏不舒服?”


    “沒……”著實說不出來話,她便勉強搖了搖頭。


    柒玖的傷口全部愈合之後,散道施法將他送進房間,以防萬一又在他眉心打了一道術法之後,這才放心離開。


    棠棣正嚐試著坐了起來,她嘴唇蒼白,手腳發軟,沒坐多久,就又躺了回去。


    散道從屋子裏出來時,棠棣已經滿頭大汗,他快步走過去,將她按回藤椅上:“你還記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


    棠棣搖頭。


    散道歎了口氣,看來此事隻有等柒玖醒來之後才能知道了!


    棠棣在床上躺了一日,醒來後就又恢複成了原先的模樣。


    但柒玖卻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多月。


    這期間蕭如安醒了過來,散道去後山將圓吉揪了出來,讓他帶著他寶貝徒弟離開了三唐山。


    柒玖醒來後,和棠棣一樣,失去了記憶,見這事無從下手,散道便囑咐了他們幾句,就算了了。


    又過了些時日,裴連天從天界回來,一回來就直接進房間,開始整理自己的行禮。


    棠棣和柒玖坐在院子裏喝茶,見狀忙進了他的房間。


    “師兄,你這是要幹什麽?”


    裴連天回頭看了一眼棠棣,他眼中滿滿無奈,隻一眼,棠棣便什麽都知道了。


    他要回天界了!


    第二日裴連天去跟散道告了別,帶著為數不多的行禮回了天界。


    沒過多久天界就傳來新帝繼位的消息。


    蕭如安再來竹清境時,正逢冥玖和柒玖從“憶世淵”中出來。


    冥玖被柒玖引來的天雷擊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出手將柒玖打暈在地,正好散道天尊敢來,將棠棣抱了回去。


    這是他和棠棣見到了第一麵,雖然他之前在竹清境待了大半年,但除了散道天尊,他的三個徒弟他卻是一個都沒有見到。


    後來在天帝繼位時,他見到了裴連天,這次又見到了柒玖和棠棣,雖然見麵場景不太適合,但也算是全部見了一麵。


    這些記憶冥玖都還沒有記起來,但蕭如安卻是恢複了。


    冥玖在聽到他說那句話時,麵上一片無奈,原本以為圓吉不會讓他想起那段記憶的,但沒想到最後居然讓他想了起來。


    “阿棠,雖然我隻是恢複了一小段記憶,但很快我就能全部記起來了,你放心,這次我一定不會再忘記了!”蕭如安盯著冥玖,認真的說道。


    若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是棠棣,那她一定會說上些什麽,但站在他麵前的是冥玖,因為晏軼北的關係,不知為何,她並不希望蕭如安想起那段記憶。


    白柒聽她歎了口氣,便上前一步,擋在冥玖的麵前:“蕭公子,這些話你還是留到以後說吧!現在她是冥玖,不是棠棣。啊!對了!我們今日出來時晏姑娘不知怎麽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你不要回去看看嗎?”


    蕭如安聞言越過他瞥了冥玖一眼,雖然知道她是棠棣,但確實她現在不管是樣貌還是性子,都和棠棣不一樣。


    想了許久,最終歎了口氣,他隱隱約約地記得,以前棠棣曾跟他說過,她說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麽事,都要珍惜眼前人!


    三人是一起回到小院的,晏軼北還未從屋子裏出來,蕭如安一進門,便往她的房間去了。


    此生還坐在他們離開時的那個位置,與此同時他的麵前還坐著另一個人,正是幾日不見的司惜。


    司惜見她回來,起身走到她麵前行了一禮:“主子!司慍他……”


    冥玖擺擺手,低聲說道:“不必再多說什麽了!雖然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但他做了那種事,就算他脫離了妖界,已經不歸我管了,遼夕神君那邊應該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司惜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她的頭低的極低,待冥玖說完後,她便道:“往後不管他過得如何,那都是他的事了!”


    冥玖聞言瞥了她一眼,笑道:“到底還是親姐姐啊!”


    司惜額上頓時冷汗直冒:“司惜不敢!”


    冥玖瞥了白柒一眼,雖然說他並不是真正的白柒,但怎麽說他都做了這麽久的白柒,白梔作為他的阿姐,他現在有著和司惜同樣的情感,司惜可以心慈手軟的留弟弟一條性命,那白柒自然可以為了她阿姐,取了那條性命。


    所以這事冥玖管不了,也不能管。


    她歎了口氣,說道:“此事就讓它隨其自然吧!往後你不要再插手了,否則被發現,我也救不了你!”


    司惜點頭應下。


    蕭如安進房裏沒多久,晏軼北就開門出來了。


    她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剛哭過似的。


    “冥姑娘,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冥玖看了眼她的房間,房門還開著,從她的角度能看到屋內的情況,蕭如安坐在桌前,眉頭緊皺,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抬頭看了過來。


    冥玖忙收回視線,看向晏軼北,說道:“好。”


    冥玖回頭看了眼坐在桌前的此生,以及和司惜站在一處的白柒,然後跟著晏軼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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