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還是沒有做出最終的選擇,在她被行雲逼到非要回答時,他手下主管事吳燁來報,說梁赫突然發難,棠棣留在那裏的四百多人,已陣亡一半。


    棠棣聽到這個消息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飛身便往邊緣地帶趕去。


    行雲自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沒有阻攔反而還送了她一程。


    半炷香後,棠棣趕到了邊緣地帶,在她慶幸自己趕來了時,卻被麵前的一片血紅,刺痛了眼睛。


    “梁赫!你為何不講信用!”棠棣雙眼發紅,渾身爆發出強大的妖霧,將離她近的那些魔兵包裹在其中,讓他們盡數窒息而死。


    梁赫看見她來,眼前一亮,方才被他捏在手裏的妖兵,頓時便被他捏斷了脖子。


    棠棣見狀,絲毫沒有廢話的意思,術法一道接一道的打去,打的梁赫連退好幾步。


    “臭娘們兒!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被打怕了,回去找你們那個窩囊廢主子,哭鼻子去了!”


    他語氣中皆是輕蔑,棠棣並不應聲,往後推了幾步,張開雙臂集了一個大的火球,朝梁赫扔去。


    一擊即中,但梁赫卻並沒有絲毫反應。


    “臭娘們兒,今日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我的本命術法!”


    本命術法是非人們原本適應修習的術法,盡管後來會再學習新的術法,但不管新的術法有多厲害,都不如本命術法威力大。


    棠棣是人形妖,什麽術法對於她來說都是本命術法,隻不過有學的精與不精之分,精則強,反之則弱。


    方才打出去的火球,是以禦火術聚集而成的,既然對梁赫來說,沒有絲毫傷害,那想必梁赫的本命術法便是與火有關的。


    棠棣等著他的術法打來,卻遲遲不見他動手。


    既然如此,那還是她再來幾下吧!


    棠棣劃破指尖,血珠頓時冒出,她往空中灑去,隻見一條水龍盤旋在上空,麵目不善的看著下方。


    既然猜到梁赫的本命術法是火,那就來試試,順帶著滅滅他的威風吧!


    被劃破的那個指頭,往梁赫所在的地方一指,方才還盤旋的水龍,登時一轉,出現在了梁赫麵前。


    龍嘯聲震耳欲聾,水龍所過之地,大雨如注,它將梁赫澆了個全身濕透,但其他人卻是連頭發都沒有濕上絲毫。


    棠棣看著水龍盤旋在他頭頂,伸手輕輕一點,那水龍頓時散去,又將他澆了個透。


    “臭娘們兒!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方法,讓我使不得本命術法!”梁赫抄起彎月刀往棠棣身上招呼去。


    聽到他說這話,棠棣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卑鄙?梁大將軍,說好的三日,好像是你先不講信用的!”


    棠棣側身避過彎月刀,腳尖輕點,來到梁赫身後,指尖往梁赫背部的命穴狠狠點去。


    “哢擦——”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棠棣頓時冷汗直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赫暫時收了彎月刀,轉過身來大笑起來,“臭娘們兒,骨斷的滋味如何?”


    棠棣看了眼手指,伸出另一隻手,將那幾根骨斷的手指,接了回去。


    早知道梁赫不會對命穴不做保護,但棠棣還是必須得試一下,現在知道他穿了天蠶絲,接下來就好下手了。


    雖說妖兵已經折損了一半,但魔兵同樣也沒有什麽好高興的,棠棣出現時,解決了一部分魔兵,還用妖霧毒死了一部分,剩下的交給妖兵處理,她都怕不夠他們分。


    魔兵雖然多,但都是一些修為不高,術法不精之輩,棠棣訓練出來的妖兵,對付起他們來,一挑百都綽綽有餘。


    梁赫見她麵不改色地將斷指接了回去,心中竟生了一絲敬佩之意。


    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姑娘家了!還是個和他不相上下的姑娘家!


    梁赫其實是要遵守約定的,但在棠棣離開後,他接到了代青的傳音。


    “梁赫,我隻給你一日的時間,將諾妖都拿下,否則生兒就會被送進伏魔洞了!”


    諾妖都是妖界邊緣地帶過後的第一個妖都,代青要擴大魔界的地盤,首先打起的便是妖界的主意。


    梁赫對於棠棣是很欣賞的,他原本是要待三日之後,他的魂魄歸體,然後和她認認真真地比試一番的,但沒想到代青會突然傳音過來。


    最後梁赫妥協了,他帶著魔兵偷襲了留守的妖兵,自己助力大肆屠殺他們。


    棠棣回來時,他心裏是有些開心的,這樣一來就不是他不想盡快拿下諾妖都了,是因為妖界出了大將,他……久攻不下。


    “梁赫,聽聞你刀法一絕,在不夾雜術法的情況下,我們來比試一番吧!”


    梁赫滅了她一半的妖兵,棠棣雖然生氣,但戰場上就是這樣的情況,生死由命。那些妖兵的任務是魔兵,而她的任務是梁赫。


    梁赫的魂魄還未齊全,刀法雖然能完整的使出來,但威力卻會被大大減弱。


    “臭……”梁赫對於姑娘家的稱呼一直都是這一個,唯一多的一個便是像叫女兒一樣,叫了棠棣一聲“小丫頭”,都這樣稱呼了幾千年了,突然讓他改口還真不知道,應該稱呼她們什麽。


    棠棣見他說話突然停了下來,皺著眉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你要說什麽?”


    梁赫本是要問她的,但被她這麽一問,就不好意思問出口了,他恢複了凶相,瞪著她道:“我刀法是一絕的很,但今日不便,我……”


    “魂魄不齊全是吧?被收走了一魂一魄?”


    “……你這個娘們兒,你怎麽知道的?”梁赫吃驚的看著她。


    棠棣卻是不回答,從納物袋中取出來一塊兒玉佩,指尖放到眉心抽出了一魂一魄,轉移到了玉佩中。


    “現在可以了。”棠棣收了玉佩,封了修為,“梁大將軍,能開始了嗎?”


    梁赫被她的舉動驚到了,隨即反應過來,將修為封好後,提起了彎月刀:“來吧!”


    此生回到小院時,蕭如安正坐在牆頭上,晃蕩著棠棣的葫蘆。


    “阿棠回來了?”


    蕭如安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很快便收回了視線:“沒有啊!”


    此生飛身上了牆頭,坐在他旁邊:“那你回來做甚?”


    蕭如安好笑的看著他,將葫蘆遞到他麵前:“我不能回來嗎?”


    酒香撲麵而來,此生低頭看了一眼,並沒有接住:“青梅酒?”


    蕭如安將葫蘆上下搖晃了一下,算是替他點了頭。


    此生這才接了葫蘆。


    “不是說沒地方去嗎?你去哪裏了?”


    “不是說等阿棠回來了再回來的嗎?那你現在回來做甚?”


    “……”


    此生總是能把蕭如安說的沒話說,他瞥了眼蕭如安如今鐵青的臉,笑道:“去找了個朋友,說了幾句話。”


    蕭如安本來已經不想知道了,但聽他回答了,還是忍不住問道:“去找朋友就是為了說上幾句話?你朋友住的遠嗎?”


    此生被他逗笑,喝了口青梅酒:“畢竟人的生命走到了盡頭,總是念著過去的。”


    蕭如安沒有聽懂他說的話,但也沒有多問。


    棠棣喜歡吃蓮子,蕭如安平日裏無事,就躺在塘邊將手伸進荷塘裏,慢慢的荷塘裏的蓮子被他剝了個精光,但棠棣還是沒有回來。


    行雲說的沒錯,梁赫的刀法很好,是真的很好,起初棠棣還能和他不相上下,甚至超他一成的交手,沒幾招下來就被他反超了。


    “梁大將軍的刀法果真一絕啊!”棠棣說話期間,轉到了梁赫身後,指尖未帶絲毫力氣,動作極輕的點在了他的命穴上。


    “你的劍法也不錯,不過劍並不適合你使,所以成果才沒有多大。”梁赫並沒有感覺到,有一雙指尖,點在了他命穴上,他見棠棣轉到了他身後,便足下使力,轉過了身來,“要不要跟著我學習刀法啊?”


    梁赫說的沒錯,她的確不適合使劍,她也不喜歡用劍,會學不過是因為歲煙罷了!


    “不用了!梁大將軍還是將刀法留著,以後傳下去吧!”雖然劍不行,但她也沒有使刀的意思。


    她原本說的“傳下去”隻是隨口一說而已,也沒有說要傳給誰,但這話到了梁赫耳中時,就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他又想起來了代青說的話。


    “梁赫,我隻給你一日的時間,將諾妖都拿下,否則生兒就會被送進伏魔洞了!”


    回過神時,他兩眼發紅,看向棠棣時頗為凶狠。


    棠棣自是注意到了,雖然不知他為何會突然這樣,但若是再不動手,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要成為梁赫的刀下亡魂了!


    “梁大將軍,若我們同為一族,肯定會成為朋友的,但我們卻各為其主,各司其職,棠棣對不住了!”


    梁赫還未將她說的話聽完,隻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了起來,伸手一摸,竟是滿背的血。


    “你做了什麽?”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棠棣。


    棠棣徒手接住了梁赫砍過來的彎月刀,另一隻手雙指並攏,往他命穴伸去。


    歲煙給她的納物袋中,有一本奇珍異物的書籍,其中有一頁記載著天蠶絲。


    隻可柔,不可強!


    棠棣起初不知道是何意思,在她用力點向梁赫命穴,手指斷骨了之後,她便理解了。


    封住自己的修為,隻是做給他看的,棠棣的修為一直都在,隻不過梁赫真的封住了修為,已經察覺不了罷了!


    修為封起來極其容易,但解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的,是需要一點兒點兒恢複的。


    “梁將軍,你不受信用了一次,那我就騙你一次。”


    她的指尖離自己命穴越來越近,但他卻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待指尖落下,術法打進去之後,棠棣解開了梁赫的修為。


    “梁赫,我們兩清了!”


    仙閣鎮,百林堂,靠窗的位置,坐了兩個人,這兩人著實奇怪的很,正熱的天氣,穿了一件鬥篷,惹得屋子裏個人,紛紛側目。


    “大名鼎鼎的魔界大將軍梁赫,第一次打了敗仗,還是被一個娘們兒打敗的,說出來真是讓人笑話!”


    “可不是嘛!戰功赫赫最後居然被一個姑娘家家給殺了!起初我都不敢相信呢!”


    “我聽說妖界那姑娘,其實都已經要成仙了,最後一劫就是我們大將軍!”


    “誒?不對啊!我怎麽聽說的是,那姑娘是梁將軍的心上人,梁將軍是甘願將命送給她的!”


    ……


    小小的一個食樓中,嘈雜的很,讓窗邊的兩人一起皺了眉頭。


    “咳!梁將軍,聽說我是你的心上人?你甘願將你的命送給我的?”棠棣的臉從鬥篷中露出來了些,看著對麵的梁赫問道。


    “棠姑娘,莫要打趣!”梁赫捂著臉,頭低的馬上就要趴到桌子上了。


    一日前,棠棣解開梁赫的修為後,便放開了彎月刀,轉身往兩兵交戰的地方走去。


    梁赫沒了束縛,反而倒在了地上。


    “砰——”彎月刀落在了棠棣旁邊的地上。


    棠棣低頭看了一眼,隨即轉過身來,看向梁赫問道:“梁將軍,這是何意?”


    梁赫的修為在一點兒點兒恢複,同時也在一點兒點兒消散,他有氣無力的開口道:“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輸了便是輸了,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棠棣聞言有些好笑:“你一個魔界中人,拜托我一個妖怪?梁將軍,你是不是糊塗了?”


    梁赫勉強坐起神來,手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但他身上沒有一點兒力氣,試了好多次都沒能站起來。


    棠棣見狀走到他麵前,將他扶了起來:“你有什麽話就快些說,我還有事要做。”


    既然已經擊敗了梁赫,便是將行雲交代的任務完成了,如此說來,她其實已經可以離開了,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是要回去將答案告訴行雲的,否則若再讓她回來,她是沒辦法和歲煙交代的。


    梁赫站起來後,“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但並不是因為站不穩才跪下的,而是真真的在跪棠棣。


    “梁將軍,你這是做何?我可承受不了你這一拜!是會折壽的啊!”


    “我求你救救我的生兒!”


    棠棣被他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跳,低頭看去時,這個鐵骨錚錚的魔界大將軍,居然留下眼淚。


    “梁將軍,你先起來,起來再慢慢說,至少你得先告訴我,你的的……生兒怎麽了?”


    梁赫說的這個生兒,並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以前的心上人的孩子。


    梁赫還未做將軍時,在魔界隻是一個小人物,因為修為低微的緣故,總是被欺負的對象。


    他那時生活的地方叫做水閣鎮,是一個妖族試煉的地方,那裏有很多魔物,幾乎是每日都會死人,雖說他的修為不高,但卻命大的很,見了好幾次魔物,居然一次都沒有被傷到過。


    久而久之,鎮上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怪物,便將武器都對準了他。


    梁赫向來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因為如果還了,便會被變本加厲的欺負。


    後來,鎮上來了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無父無母,又長得不漂亮,便和他一樣,成了別人欺負的對象。


    小姑娘總是被打的遍體鱗傷,和梁赫剛開始來到這裏的情形一模一樣,沒有什麽比身體已經承受了一遍欺辱,心理再承受一遍,要更折磨人的了。


    梁赫開始努力修煉了,他一日一日變得厲害起來,他幫小姑娘趕走欺負她的人,兩人相依為命的在那水閣鎮活了下來。


    不管梁赫做什麽,他的修為都增長的很慢,於是乎他便想到了借用外物來提升,然後他便練起了大刀。


    隨著他強大起來,那小姑娘再也沒有受過欺負,她將梁赫視為了自己的英雄,但卻在梁赫準備向她表露心意時,嫁給了一個同是從外地來的男人。


    棠棣在聽完他說的後,問道:“她從未將你放在心上,你為何還要對她兒子那麽上心?”


    梁赫苦笑道:“緣分這事誰都勉強不得!雖然她不愛我,但我愛她就行了,不過這都是年輕時候的想法了。”


    棠棣問他:“那你現在是什麽想法?”


    梁赫捂著心口,長出了口氣,他的修為在消散的過程中,身體是要承受極大的痛處的,棠棣瞥了他一眼,隨後收回了視線。


    “起初我對生兒好,是因為她,但後來我對生兒好,就不是這個原因了!生兒那孩子著實讓我喜歡的很,我養了他幾百年,早就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了。棠姑娘,作為一個父親,你覺得是信用重要還是兒子重要?”


    梁赫的修為已經散去了一半,身上的魔氣也消了很多,棠棣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最後伸手封住了他的命穴:“自然是兒子重要!”


    梁赫不解的看著他:“棠姑娘,你這……”


    棠棣將彎月刀扔進他懷裏,然後將他拉了起來:“魔界大將軍已經被我殺了,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事梁赫。”


    百林堂中,嘈雜聲還未散去,棠棣和梁赫坐在窗前,棠棣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但梁赫卻是已經抬不起頭了。


    難得棠棣沒有調侃他,否則這堂堂大將軍,就要掀桌而起了。


    對於梁赫到底有沒有身亡,代青是很清楚的,棠棣會在這百林堂休息,便是因為這件事。


    “梁赫,代青為人如何?”


    “心狠手辣,不留情麵!”


    “……”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他自持修為高深,根本不屑去探查他人的情況,所以他是不會知道我還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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