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半炷香的時辰,小院中就落了一個關節厚的雪。


    棠棣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躺在藤椅上麵,隻不過她方才是睜著眼的,現在卻是已經閉上了。


    在她邊上的石桌旁,坐著一個身著青袍的男子,他自從坐下之後,就一直在喝茶,但視線卻是始終都落在棠棣的身上。


    棠棣在心中一聲一聲地歎著氣,雖然知道早晚會有見麵的這一日,她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當真正見到的那一刻,卻是覺得那些準備都是沒有作用的,她依舊的不想看到他。


    此生就那樣坐在那兒坐了半炷香的時間,期間他有開口的打算,但話到嘴邊時,就又咽了回去。


    兩人這樣一坐一躺了許久,小院裏積的雪越來越多,此生移開視線掃了一眼,然後將視線重新轉到了棠棣身上:“想必妖王大人知道我這次因何而來吧!”


    棠棣在聽到他的聲音時,有那麽一瞬間想要問問他為何要總是阻礙著她的事,但理智將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給攔了下來。


    片刻之後,她睜開了眼來,此生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她臉上,讓她不想注意都難,棠棣瞥了他一眼,笑道:“此生道長的心哪裏是我能猜測到的!”


    此生聞言,唇角勾起了笑意,他依舊那樣看著棠棣,將她的所有表情都盡收眼底。


    棠棣被他盯得渾身汗毛直立,秉著眼不見心不亂的想法,她再次閉上了眼睛。


    “阿……”


    棠棣猛的睜開了眼來,將視線移到了他臉上,此生將後麵的那個字咽了回去,麵帶笑意的說道:“棠棣,我來找你除了是為了你和柒玖成親的事外,還有就是將你所有疑惑的事,都親口告訴你!”


    原本她應該在他說完這些話後睜眼的,但她卻是早已睜開了眼來。


    此生見她的眼中的神色,慢慢柔和了起來,便說道:“所以,你有什麽疑惑的,便趁著現在趕緊問吧!”


    棠棣挑了下眉頭,然後移開了視線,她的神色其實並不是變得柔和了起來,而是因為她的眼中慢慢地沒有了他的身影。


    在沒有見到他時,棠棣想了很多要問的問題,但到了要問的時候,那些問題卻像是長了腿一樣,自己偷偷地就跑了,她看著自己的鞋麵,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絲毫問題,此生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然後開口道:“妖王大人這是沒有什麽想問的嗎?俗話說的好,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現在你問我會回答你,但若是多過一段時間,那就不會了!”


    棠棣想了這麽久,終於將那些問題都有找了回來,她回過頭來看著此生,問道:“你知不知道司惜窺看了藏在你內心深處的記憶?”


    此生聞言愣了下,隨即點了點頭。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以他的修為來說,若不是他默許了,司惜根本連他的內心都進不去!


    棠棣自然也是想到了這個,她“嗯”了一聲,繼續說道:“她將那些記憶告訴了我,不過……”


    此生沒有等她慢吞吞地說下去,他直接說道:“不過你隻知道了開始的一小部分,後麵的你沒有讓她繼續講下去。”


    棠棣點了點頭,說道:“後麵的話,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此生看著她無奈的笑了笑,問道:“為何不讓她給你說完?她說到哪兒了?”


    棠棣沒有回答他第一個問題,而是直接說道:“她說你聽到了我的哭聲,然後從“憶世淵”中出來了。”


    此生聞言翻找著腦海中最初見到棠棣時的記憶,他想著那時發生的事,待想好了之後,這才開口道:“本來三唐山就沒有多大的地方,找起來方便的很,我想著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找到你的存在,然後便準備施法尋找了,但沒承想那時作為一個奶娃娃的你,討人喜歡的很,我隻不過是在那兒站了一會兒,還沒有施法,就再次聽到了你的哭聲。”


    棠棣皺著眉頭問道:“為何要找我?”


    此生笑道:“那時的你將我從沉睡中喚醒了過來,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你啊!”


    棠棣:“……”


    對於那時的此生,棠棣陌生的很,一點兒都不了解,雖然說現在的此生,她也不了解,但總比那時的要好的多。


    此生見她不說話了,便又說道:“尋著哭聲找到了你和散道那時住的小院,散道因為去給你尋瓊漿玉液所以不在屋子裏,我便輕而易舉的進了那間屋子。”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一個奶娃娃,雖說之前我也在人界見到過,但第一眼我便覺得你和他們是不同的。”


    “……”


    棠棣可不曾覺得那時的自己和其他的小孩子有什麽不同,於是乎她便看著此生,翻了個白眼。


    此生自然是沒有理會她的,他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後繼續說道:“說起來你那時也真是可愛的很,明明原本是在哭的,但自從我出現後,你那哭聲就直接止住了!”


    棠棣覺得自己那時肯定是被他給嚇到了,所以才會忘了哭的。


    “我在屋子裏待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世間,這期間你時不時的就會對我笑幾下,笑完之後便會將手指放到嘴邊,吃手指吃的口水直流。”


    “一個時辰後,感覺到散道回來了,我便施法離開了。從那之後,每隔一段時日我便會去看你一次,每次去看你的時候,你要不是長了個子,要不就是變得更漂亮了起來,除了神智還沒有長開之外,其他的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的。”


    此生後麵那話的意思,棠棣自然是知道的,他在說她苯。


    此生瞥了她一眼,眉眼彎彎的笑了笑:“後來我就一直去看你,在你還小的時候,我甚至會偷偷地顯現出身影來逗你開心,然後後來再消除了的記憶,這樣的日子一直過散道帶會了回了裴連天和柒玖陪著你一起修煉。”


    “我想你那個時候一定很開心吧!終於有了同伴!”


    此生這個算是說錯了,她當時並不開心,原本三唐山隻有她和散道兩個人住,現在突然又多出來兩個人來,將原本隻屬於她一個人的東西,分給他們,棠棣很是不願意!所以起初她並不喜歡裴連天和柒玖!


    在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和此生見到的第一麵,是在人界見到時,但後來得知他們見的第一麵其實是在竹清境的結界外,棠棣就已經很是不相信他的身份了,現在又得知其實他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見過她了,或者換句話來說,他是看著她長大的,這讓棠棣更是難以接受。


    “既然這件事已經說完了,那我們就來說說別的事吧!”


    柒玖回到魔界時,直接去了織女所在的小院,他將從棠棣那兒帶回去的嫁衣樣式給了她,讓她看看是否能做的了。


    織女拿過紙後,仔細看了看,許久之後,她道:“還請魔尊大人放心,妖王大人想要的這個樣式,我是能做好的,你看我們是不是找個時間去給妖王大人量體裁衣?”


    柒玖點了點頭,他說道:“嗯。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日我帶你過去吧!”


    織女在得了他說的這話後,就安心地織布去了。


    柒玖在小院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轉身往寢宮走去。


    這期間他給棠棣傳了道音:“阿棠,我已經將那圖給了織女,她看過了之後,說是能做,我們明日過去給你量體裁衣,你看如何?”


    這話傳過去後,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棠棣的回音,柒玖一路上都是緊皺著眉頭的,等到了寢宮後,他指尖施法想要將魂魄給分離出來,好在就在他將指尖伸到眉心之前,棠棣回音了!


    “今日在你走後此生來了。”棠棣停頓了下,“我和他說了很多話,但大多數都是他說的,我隻是時不時地插上一句而已!”


    棠棣直接說的很清楚了,她怕的就是柒玖會吃醋,但盡管如此,柒玖還是在她說完之後,直接切斷了兩人之間的媒介。


    棠棣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掃了一眼已經落了滿地的雪,起身回了屋子。


    “你為何總是盯著我的生活?難不成就因為我小時候的哭聲嗎?”


    這是那時棠棣問此生的話。


    此生聞言卻是想都沒有想,他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對啊!正是因為你那哭聲的緣故,所以我才會在這漫長的時光裏找上你!”


    棠棣皺起了眉頭,她看著此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此生卻是好像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一樣,他笑道:“人活得久了,真的是會無聊的。”


    關於其他的事,棠棣沒有問,因為她知道,就算是她問了,此生也不會告訴她。


    待她躺到床上之後,她的耳邊再次響起了此生說的話。


    “棠棣,你覺得你身邊的人,都是真心實意對你好的嗎?”


    “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別的我就不告訴你了,有一句話你要好好記住,以後不要太過於相信身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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