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國建禎三年秋,二十歲始臨朝的天子建禎帝姚可禛勵精圖治,三年來殺宦官囚權臣,使得朝野上下煥發出新生的氣息。


    隻是一場巨大的災禍正要降臨,而身處災禍中的人們則要幾年後才能深刻感受到所帶來的傷痛。


    大周國北部,狄慶州一處偏遠的山道上,一隊近百人的怪異車隊正艱難的行走著。說他們怪異是因為車隊中人全部著青色外套,且隻驅趕著一輛由六頭壯牛拖拉著的牛車。那牛車則十分巨大,足足有六米長,所有車輪都加厚包鐵。而那牛車上所載,是一根類似圓木樁的東西。


    說它不是木樁,因為那呈灰白色的物體表麵,刻有無數花紋。最奇怪的是,在上麵竟還貼滿了辰符。如果是夜間看到,會有種陰氣森森的恐怖感。尤其是這近百人的車隊,行走之間不發出半點聲響,更是加重了陰戾的氣息。


    他們已經走了有半個月,再往前就將出狄慶州,到達酉陽州。酉陽州仍平原地區,也是大周國最重要的糧食產地,曆來是大周朝最為富庶之州。


    車隊領頭人為一中年女子,長得麵相如同男子,嘴唇之上還留有些許胡須。隨著車隊漸漸走出山區,她那始終皺起的眉頭愈發深重。很顯然他們所謀劃的大事即將展開,而作為此行的負責人,她卻並非十分心甘情願。其中的苦楚,或許另有隱情,隻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為之。


    “陳堂主,再有兩天就能到達預定地點。”一名青衫蒙麵漢子從前方匆匆趕來,找到女子後行禮畢悄聲說道。


    “嗯,那邊可妥當了嗎?”女子環顧四周後詢問。


    “妥當。”


    牛車一路行來,車輪在地麵上壓出深深的車轍。女子盯著牛車上的物品,一時不知該是何種心情。據說老祖宗起就已經在準備著,隻到兩年前他們才真正下定決心,而那時正是建禎帝姚可禛開始整頓吏治、殺宦官囚權臣。用一位老祖宗的話就是:國之太平,與爾等何幹?他們要的就是亂世,隻有亂世才有他們出頭之日。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車隊走的偏僻路徑,一路之上僅在快出狄慶州時遇上山野村夫。那個時代山野之人多敬畏,他們也隻敢遠遠的看著,沒人上前查看。從狄慶州行出十幾裏,基本就是酉陽州的平坦路麵。再往前幾十裏,就是酉陽州的露蒼縣,露蒼縣屬素有陪都之稱的定遠府。


    車隊此行的終點就在前方不遠的一處窪地,剛好處在守衛定遠府守軍戒備圈之外。


    眾人驅趕著牛車,沉默的走向終點,誰也沒表現出情緒。他們對於命運早已失去判斷力,心中隻剩一個念頭,那就是守護著聖物到達目的地。在此之前如果有誰想接近聖物,他們將拚盡全力以死相搏。從出發時的三百人,到現在剩下的近百人,他們已經阻止了不知多少次襲擊,最終他們將完成使命。


    “嘭……”一名青衫男子因為太興奮而倒在地上再沒起來。


    陳堂主擰緊眉頭,沒有去管那名她認識的男子,繼續指揮著車隊緩緩進入窪地。窪地裏早已用木架搭建起一米左右的地台,麵積足以放置聖物。


    臨近中午時分,牛車平穩的停在地台旁,因為地麵潮濕,停頓的牛車已經有半個車輪陷入地下。


    “準備起聖物!”陳堂主大吼一聲,聲音響徹原野。


    餘下的近百人聞聲而動,各自找到合適的位置將手搭在聖物上。但他們都盡量不去觸碰聖物上的辰符,而是小心的避開。隻是聖物雖大,這麽多人擠過來多數人依然被排擠在外。


    “不要擠,把車拉走,剩下的人站到下麵去頂起來。”陳堂主嘶吼著,讓稍顯混亂的地麵暫時控製住。


    又用了一柱香的時間,眾人才將聖物抬起,掙紮著擠到下麵的人費力的將聖物頂在頭上。又在指揮下,眾人緩慢的走上地台。


    臨時搭建的地台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發出咯吱咯吱近乎崩潰的聲響。


    “落聖物!”陳堂主眼看著聖物挪到合適位置後,才發出命令。


    但巨大的聖物抬起容易,要放下卻沒那麽簡單,眾人根本就沒受過這方麵的訓練,如是在各自為政的情況下,聖物轟的一聲砸在地台上。那地台發出無數的斷折聲,卻硬是沒垮塌,隻是幾聲慘叫摻雜在其中,才讓那份萬幸憑添血腥。足足有七個人被壓在聖物下,幸運的還隻是被壓斷手,不幸的腦袋都被壓爆。


    陳堂主冷漠的看著,揮揮手讓人將他們拉開。終於到最後一步了,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所以也沒心思去為他們操心。


    “要開始了?”一個青衫壯漢舔了舔嘴唇,緊張的問。


    陳堂主默默點點頭,又揮了揮手。接下來要做的事大家都輕車熟路,除了兩人去牛車上取來鬆脂散落在地台各處,其餘人原地盤腿而坐,開始念誦“青蓮降世經”。


    不一刻地台升起濃濃黑煙,繼而燃起衝天烈焰。


    聖物上的辰符掙紮了幾秒,才化作灰燼,星閃著隨煙火飄向高空。


    四周的誦念聲漸漸大起來,伴隨著地台燃燒的劈啪聲,合奏出一種奇妙的聲效。


    陳堂主坐在最遠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聖物。可能也就一分鍾,那始終靜止不動的聖物動了一下,仿佛是左右晃動那般。接著聖物發出一“嘭”的巨響,聲如巨鼓發出,讓四周的人也隨著震顫了一下。


    還不等眾人反應,又是嘭的一聲,聖物一分為二,其中一半被什麽彈得飛上半空,又重重落在地上,將坐在那裏的四人砸成肉泥。


    而餘下的那半,也生出怪事,原本騰空燃燒著的火焰瞬間被吸入聖物中,再沒有絲毫煙火竄出。


    怪事的發生原本還讓誦念聲一滯,但怪事的發生令得眾人莫名的亢奮起來,如是誦念聲為之一振。


    遠處的陳堂主眼角跳動,但她還是不敢造次,跟著誦念聲背誦著青蓮降世經。


    “老母臨世,青蓮降生。無塵淨界,汙垢去蹤。天降聖潔,九定乾坤……”


    猛然間那地台仿佛被加了助燃劑,一下子火焰增了幾倍,但也同樣被聖物牢牢吸入。如此反複了幾次,如一呼一吸,然後一聲悶悶的爆裂聲傳來,殘留的聖物化作齏粉消散在一團煙火中。


    這時四周的眾人都感受到了一陣熱度,是一種不同於火焰帶來的熱感,更接近盛夏烈日暴曬的幹燥感。


    也就在這時,那原本還能燃燒幾個時辰的火堆無聲無息的熄滅了,僅剩下一個身著青衫巨大身影。能肯定是人的形態,但身高足有三米以上,瘦長的身形懸浮在灰燼上,一身青衫無風自動,仿若活物。


    臨近的人好不容易才看清巨大身影的容貌,竟有幾分女相,但遠遠談不上美貌。從側麵看給人一種刻板古怪的僵硬感,似乎不是活物。


    時間似有靜止幾秒,然後那巨大的身影緩緩豎起,這時才能完整看清。在她頭上挽了個簡單的隨雲髻,麵貌長得三分男相,七分女相。身材上到是標準的女性,該凸起的凸起,不胖不瘦。一身青衫,與周圍人所著青衫略有差別。


    原本這高大的女子閉著眼睛,當她豎直身體後,才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那是一雙沒有任何生氣與情緒的眼睛,漆黑一團。


    陳堂主從心中生起一種極大的慌恐,預感到將有大禍降臨,但當她想起身逃離時才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詭異的是,此刻誦念青蓮降世經的聲音還沒有停,空氣裏隨著誦念生出一陣陣的嗡嗡聲。


    高大女子慢慢張開了嘴,一聲尖嘯從她嘴中發出,然後那聲音不斷攀升,直到完全消失。現場所有的人全從七竅中流出鮮血,模樣極端驚駭。


    當那女子停止尖嘯,猛的往回吸氣時,所有的人都以肉眼所見速度開始幹癟,幾個眨眼的功夫,一地盤腿而坐的人都成了人肉幹。唯一姿態不同的是那位陳堂主,但也僅僅是保持著半起身的狀態,未能逃脫。


    而幹涸還在繼續,原本這裏是一處窪地,雖因秋季而缺水,但地麵還是溫潤的。但此刻就連地麵也在以肉眼所見速度幹燥,很快原本盈潤的土地也因為幹燥而開裂,變為沒有任何營養的白色沙壤。


    變化還在擴大,並且速度呈幾何級數增長,一時辰後這片原本富饒的土地竟然有了幾分大漠黃沙的荒涼景象。


    那吸足精血的高大的女子,環顧一圈後,朝著遠處飄飛而去……


    是夜大周國中州皇都安瀾城內,欽天監監正張之若一路從司天台慌慌張張衝入皇宮。得報的建禎帝姚可禛推開還未批閱完的奏折,傳召了這位從未如此驚慌的張監正。


    “千真萬確,虛星大放光芒,天節由虛入盛,乃萬物皆枯之象。另……”張之若跪在地上,渾身如篩糠般抖起來。


    “說,朕允你無罪既是!”


    “微臣還看到天人降世,有六降之乘!分分四野……”


    一瞬間室內空氣仿佛也凝固,久久才又化開來。某種意義上建禎帝姚可禛可算是位明主,自二十歲親政勤勤懇懇,從未有過一天懈怠。尤其是在剪除宦官權臣把持朝政上,所展現出來的英明神武,直追立國先帝。隻可惜時機卻差了很多,此時的大周皇朝正處在積貧積弱中,如果能給他十年的風調雨順,他應是能還曆代先皇一個中興的大周朝。而此時此刻的大周皇朝,正是處於風雨飄搖的邊緣。


    內部那些暫時被打壓下去的權族門閥,依然沒有死心。而西北方的金人部落正虎視眈眈,這些以狼自居的蠻族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南下中州。


    建禎帝姚可禛知道他需要時間,更需要上蒼照應,所以才會如此重視欽天監觀測到的事。當他聽到天人六降時,驚得說不出話來。原因很簡單,以往傳說中天人降世即意味著改朝換代的可能,更何況還是六降。


    匯報完畢的張之若當晚即自縊於司天監,並留下天人六降的大致方位。隨後歸附於朝廷的雲檀宗分六路出發,奔向天下六大地處。


    此後建禎四年開始,北地十七州皆化為赤地,災荒漫延由北往南。三年後北地已無可食之糧,最慘烈處易子而食已是還有殘存的人性。是年後大量的北人南渡澄河,開始往南方與南人爭奪生存空間。


    建禎六年,南方現青蓮教,號稱青蓮降世,拯救蒼生。一時間入教者眾,四年已發展教眾百萬。


    建禎十二年五月青蓮教借教徒被官府冤殺,聚二十萬教眾攻下南方重鎮燕山城。同年七月青蓮教占石台州,教眾發展至二百萬,其中多為北方無產無食難民。建禎十三年夏,南方已有七州淪陷,青蓮教眾達三百萬。


    同年北方金人聚三十萬鐵騎踏赤土南來,建禎帝姚可禛禦駕親征,於建禎十四年春戰死於澄河旁。


    建禎帝姚可禛崩天消息傳來,南方門閥迅速扶持安居南方時年三十一的祐福王姚可禧繼位,改年號建隆。隨即建隆帝姚可禧啟用南方係地方武裝,一邊掃蕩青蓮邪教帶來的動蕩,一邊組織起二十萬地方武裝沿澄河岸抵禦金人南下。


    此時南方係眾門閥因切身利益受威脅,終於在絕境中暴發出強大的實力,竟在南北兩線作戰中取得了極其難得的勝利。至建隆二年,終與金人簽訂建安之盟,割讓澄河以北,年供歲幣。而與青蓮教的戰鬥,則在收複兩州後停下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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