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事?”何樂眨巴著眼睛,想起新聽到的那句,似乎整個貫穿起來可匯聚成巨大的體係。那鄭天士已經算是小有所成,但在那威勢下一擊即潰,可以想見完整的施展出來該有多麽強大。隻是很可惜他僅能偶發,根本就不明白原理,下次再逼到生死關頭也不一定能使出來。


    “這次的事很特別,不管你記不記得,都暫時忘掉的好。”王長老認真的說。


    “真不記得,當時差點嚇死,腦子裏全是亂的。”


    “嗯,那就隨我來吧。”王長老見他不會出岔子,這才帶著他往乾師殿去。在雲檀宗能入乾師殿的少之又少,那些天降子自是不必說,其實弟子沒幾十年積累或立下大功,是不可能進乾師殿的。這次厲宗主是有所謀,才主動提出讓王長老帶何樂拜謁乾師匾。


    “可以先拜謁乾師殿!真的嗎!太好了!”何樂到底是小孩子,聽說是先拜謁乾師殿興奮得手舞足蹈。


    王長老看著啞然失笑,畢竟是孩子,雖然有時會表現得很有城府,但總歸還是掩蓋不了孩童的一麵。


    後山比前山要高出許多,其間隱藏著幾百精兵護衛,因此上山的路被造得彎彎曲曲,兩人自峽穀上走了有一個時辰才到大殿下的登天梯。因為何樂是初次拜謁乾師殿,所以必須從登天梯上去,中間不得有人從旁相助。一次不成就再等三年。事前王長老已告知何樂詳情,因此何樂是有所心理準備的。但當他真正看到石階,才知自己還是想簡單了。


    乾師殿下的登天梯共有216階,每階高約80厘米,且踏步的階麵內高外低朝下傾斜。越往上,傾斜的幅度越大,在最高的五級石階,從下麵看幾乎是連成一片的斜坡,就算是趴在上麵爬也有滑下來的風險。往年也不是沒有嚐試者掉下來送命的先例,但在雲檀宗內死便是死了。正如那鄭天士,傷成白癡那便是白癡了,不會有誰在意。


    何樂倒吸了口涼氣,很想說能不能回去準備準備再來。後悔肯定是有的,但一想到可能因此獲得新的警語,便又忍不住冒險。自記事起遇上戰亂流年他便已知道,這是個多麽殘酷的世界,如果不去拚了命的積攢實力,還會有張天士、李天士來偷襲,下次還有沒有好運可就很難說了。


    用他窩囊老爹的話:命還是抓在自己手裏的好,不靠天不靠地……


    王長老在他身後也不出聲,情知對一個沒能修行炁流的十三四歲小孩而言,這登天梯還真就有著登天之難。但每個人都應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既然他選了此時就走登天梯,那就要為可能的失敗負責,怨不得任何人。隻有從小就讓他知選擇的重要性,將來才不至於盲目決定,吃自己這樣的虧。


    “先生,我準備好了。”何樂小聲說完行了一禮,也不待回應,就挽起衣袖大步走上登天梯。


    世事果然應了那句充好漢必被雷劈的讖語,剛走三階他就差點從台階上滑下來。那登天梯不是一般的滑,而是特別滑,原來是因為少有人走,又常年陰濕,台階上長滿了青苔。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滑幾乎斷了他爬完登天梯的念頭。王長老在下麵看著,隨時做好救人的準備。


    “沒事,沒事。”何樂嘴裏嘟囔著,也不知是說給王長老聽,還是給自己打氣。察覺到台階很滑後,他再不敢大意,每踏一步都會扭一扭,將腳底的苔蘚碾碎。雖然要慢很多,但每一步都踏實了,反而比中途冒進摔倒要穩妥。


    王長老在下麵看得直點頭,果然是有潛力的孩子,哪怕此次沒上去,他也總有一天能上去。


    前麵幾十級還好,雖是改用爬姿,但也讓他給爬了上來。但一過百級,斜度明明增加,何樂隻能勉強將身體貼緊石階才不至少掉下去。這時他難免咒罵當初設計石階之人,可一想到王長老的解釋,又罵不起來。自古登天仍是修行者的終極目標,就連帝王雖稱天子,但也希望能有一日登上淩宵太虛。因此造天梯者就是為告知眾人,登天之難,非是堅持就能達成。


    “天很高嗎?也許吧!”何樂吃力的抬起頭來,看向那亙古不變的蒼穹。


    趴在石階上,他將已經汗濕的外套脫下來,露出一身小有成就的腱子肌,同時也露出背上兩道觸目驚心的銳器傷。其中一道傷痕從左肩劈到右臀上,現在還能看到稍顯鮮紅痕跡,可見當初的傷有多深。另一道傷則從後頸右側劈到左肋下,看留下的疤痕當初應是傷得更深。


    王長老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後背的傷痕,想不到他小小年紀就遭受過如此重的致命傷,一時也是感觸良多。


    脫掉外套後,何樂將外套纏在手臂上,這才繼續往上爬去。又堅持了幾十階後,石階變得幹燥起來,再沒有煩心的青苔。想來是上麵有更多陽光,又常有風吹。


    王長老順著旁邊正常山道吊在後麵十米距離,眼中已多了更複雜的情緒。何樂一麵是個藏著極大秘密的人,一麵又是個童真少年,現在又多了一麵堅韌、倔強,心懷大仇恨的少年。如果不能好好牽引他,未來的何樂將很難說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現在的何樂身高在十三四歲小孩中僅算中等,所以每爬一級台階本就困難,再加上那斜坡。爬到181級時,已經超出王長老期許,原以為他能爬過100級就很不錯,誰知他已經接近山頂。雖然他肯定是爬不上去的,卻也創下開宗以來未修炁流爬登天梯最高紀錄。應該是一百年前的一位太子曾乘興爬過,不過那時的太子已是成年,且還破例有護衛從旁保護。即便如此那太子也才爬到112級,就自動放棄。


    而何樂才是小孩,就算身懷秘密,也不能從體力和炁流上進行彌補。所以王長老越看越是敬佩起他來,別看何樂小小年紀沒說過什麽豪言壯語,但他是在用實際行動踐行著內心的毅力。


    “何樂,到這已經很好了,休息吧,我帶你上山。”王長老不是想拖他後腿,而是怕他掉下來毀了那顆堅持的道心。暫時放棄與挫敗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況,暫時放棄算是戰略上的調整,心裏還存著挑戰的決心。而挫敗是離希望最近的絕望,會在心裏留下一道傷,恢複不好道心也就失了。古今多少驚才絕豔輩,是倒在離成功最接近的挫敗中。王長老不希望何樂也是如此,他希望何樂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沒~事~”何樂根本就答不出話,心腔裏就如暴雨擊荷葉,狂亂的跳著。他的手和腳在不受控製的顫抖,隨時都有可能一滑到底,骨骼盡碎。但他心底總會想起窩囊老爹還有段奕鋒,窩囊老爹窩囊了一輩子,卻拚了命的把那個金兵劈成兩半。抱著受傷的何二蛋,跑了整整一夜,到早晨才追上張誌淳他們的隊伍。然後騙他們說,是六歲的何樂赤手空拳殺死的金兵。那時的老爹已近油盡燈枯,卻把故事講得那麽真實,騙得段奕鋒一把鼻涕一把淚。有個老頭不信,還專門回去查看過,但那個老頭肯定想不到看似窩囊的老爹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死前老爹隻是認真的對何樂說活著,很簡單的話,在亂世中卻重於千鈞。


    後來那個段奕鋒,死前都來不及說什麽,隻是堅定的看著他,那眼神認真的可怕。後來很久他還會夢到那雙眼睛,那種到死還堅定、堅持的決絕。


    少年的他還有很多不懂,但漸漸的也會被感染,總得抱定一個目標才行。老爹的目標是為兒子活下去,所以才會集了一輩子人品最後拚了一把。而段奕鋒的目標是為宗門找回真正能幫到宗門的天降子,所以他才堅信同樣寒門出身何樂,相信他才是宗門需要的天降子,就算拚掉性命也值。


    每個人都是懷著信念活下來的,隻是何樂的信念要高些,所以他得付出更多才行,所以老天才會待他更苛刻。


    何樂用力將手指摳進石縫,這樣才能將身體拉上去。因為太用力,他的十指早就破了,一百級以後的石階都有染血痕。隻是何樂已忘了痛,腦子裏滿是老爹和段奕鋒的身影,他不是一個人在爬石梯,而是背負著他們的希望在爬。出點血算什麽,破了皮又算什麽,他們把命都拚掉了,到最後還笑著死去。


    又是一階,隻是這階修得太完美,就連讓他摳手的縫隙也沒有。何樂顫抖著摸索,慢慢的平移,終於有個小指能伸進去的小洞。他就將小指伸進去,扣緊了,將身體拉上去。中途小指快要斷掉的撕心裂肺,幾乎就要從小洞裏滑出來。但何樂完全忽略了疼痛,終於又爬上一階,但小指還不能拿出來,因為他會往下滑,原來他已經爬到了212級。最後還有五級,也是最難的五級,沒法休息,時刻都得扣緊石階,否則就會滑落。


    王長老差點就要站到他身後,最後還是強忍著不去破壞規矩。隻是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就衝過去接滑落的何樂。


    何樂已經沒法思考其他,右手小指還扣在小洞裏,整個身體都卡在小指上。此刻那個小指已經完全麻木。而左手卻夠不著上麵的石階,隻能徒勞的在石壁上摸索著,哪怕有一個什麽能讓他抓住的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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