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人其實不僅是術數厲害,在治國安邦上也有獨到的見解,曾與首輔學士辯證國策三天,可謂天文、地理、民俗、民生、民計都說到了。那場辯證曾讓年幼的太子殿下印象深刻,後來才會發奮讀書,隻為能做個博古通今的治國明君。


    “謝太子殿下明斷。”栗源跪謝後坐直身體,又細看何樂。


    “有一事想請殿下恩準。”


    “說吧。”


    “等殿下忙完南邊的事,可否將此子留在此處三年,到時定將他一並帶來臨安。”


    “哦!”商公子意味深長的回頭看了何樂一眼,想不透栗源此舉意圖。


    何樂也是一臉懵懂,他當然想跟著太子殿下,跟著個神神叨叨的男子算什麽事。原本不能在雲檀宗就已經讓他鬱悶了幾天,現在還要留在這偏遠縣城,他是恨不得一刀劈了這男子。


    “殿下將來需要能人輔佐,而罪臣總有老去的一天,如能培養此子傳其衣缽,也算美談一件。”


    “你願意傳他三才術數?”商公子這下還真驚奇了。當初栗源名震臨安,也曾有不少人上門跪求拜師,可他卻說非天命者不授。


    “是,罪臣有一隱疾,壽元限定。為了長久輔佐殿下,找一人傳授才是正理。如殿下今次沒來,罪臣也是準備出門尋訪的。”


    何樂在旁邊看著,就覺得沒一句話能信他,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的胡說八道。但商公子信他啊!因為他說過的很多話都應驗了,哪怕就是今次過來拜訪,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可栗源卻早就算到。


    “好,允了!”商公子心裏自有盤算,何樂差的還有學識,雖然他愛學,但缺乏名師指點。如果能有栗源傳授,三年之後出道那可就意義大為不同。


    何樂聽到無異於晴天霹靂,可又不敢說話,到現在他的命運還拿捏在別人手裏,不是他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何樂,還不快過來見過栗源先生。栗源先生可是有大才的人,現在他願意傾囊相授,還不快來行拜師之禮。”商公子這人也爽快,既然決定了就極力促成。


    “不不不,拜師禮不能此時行,得待日後選定吉日才行,不急的。”栗源到也沒有借此就讓何樂行禮,而且說得很有道理。商公子知他講究很多時辰、日期之類,也就不勉強。


    何樂還是上前拱手行禮,口說:“何樂見過栗源先生。”


    “嗯,好好好。也沒什麽見麵禮好送,這裏有一個錦囊,你可在三日後打開來,就當是薄禮一份吧!”栗源從懷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錦囊,塞到何樂手中。


    何樂到這時才感覺到陰謀的味道,顯然栗源早就算到他會來,所以什麽傳衣缽之類的都是托詞。那他讓自己留下三年究竟是何用意?


    商公子當然也看出問題,隻不過他是順著栗源的思路去想,以為栗源正是專門等著何樂來傳授真傳。


    何樂鬱悶的收起錦囊,又還了一禮才退後一步。


    “看來先生也很欣賞何樂。”商公子好笑的說。


    “是啊是啊!”栗源也不解釋。然後他突然坐直了,手指快速跳動,眼睛閉著。


    “此行你們隻能帶一個女子去,相信你們知道是誰。餘下的女子可留在縣城,這裏還算太平。那個地方陰煞太重,女子多了會壞事。”


    何樂徹底服了,但也更加鄙視他。


    “這樣?”商公子原本已起身,看了眼外麵,又瞟了眼何樂。他知曹家送的女子很得何樂喜歡,怕他少年心性會壞事。


    “小可會讓木子青留下,此處更安全。”何樂當然明白,但稍想想也就釋然。畢竟前路還不知有何危險,反到是這小小縣城更加安全。如等他們辦完事,反正他也要留下,那就正好在此居住。


    “嗯,你能這麽想最好,我會著人置辦好住所再走。”


    “謝過公……太子殿下!”何樂知他性格,也不多言。


    太子這人做事到是雷厲風行,出了竹舍就安排人去置辦院落,好將木子青與宋芸安頓在青竹縣城裏。


    何樂也去與木子青解釋,隻是才走到半道就開始頭疼。他發現前麵想好的托詞不夠用,依木子青的性子隻怕得犯拗。


    “怎麽啦,公子不開心嗎?”木子青見到愁眉苦臉的何樂,還以為遇上了什麽壞事。


    “也不是,就是見到了一個奇人……”


    “嗯,怎麽呢?”木子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為難的表情。


    “他說了些奇怪的話,主要是很多話都應驗了。然後……”何樂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他也知道這樣不好,要成大事的人應該果決,如商公子那樣沒有兒女私情,有的隻是家國天下。可何樂還是少年,而木子青正是在他年少懵懂的年紀闖進來的第一個異性,還是個非常溫婉的異性。


    “與我有關吧?”木子青畢竟靈慧,立刻猜到原因。


    “嗯……那位先生說這次去不能帶女人,因為那個地方陰氣太重,所以隻能讓你留下來。不過我們辦完事就會回來,最多一個月就好。”何樂見她猜到,幹脆直接說完。


    “這樣啊……”木子青委屈的笑了笑,沒說什麽。原本期待的眼睛裏裝滿失落,頹然縮到角落擺弄裙角。


    何樂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事關重大,他也是無能為力。


    “這個你拿著,雖然芸姐也會陪著你,但有件兵器總是好的。”何樂摘下腰上的雁翎刀遞給木子青。


    木子青睜著大眼睛,似乎想看到他的真實想法,然後才輕輕的將刀推回去。


    “公子是要去拚命的,奴婢在這裏是享清閑的,怎麽能要公子的護身之物。公子若是春秋不歸,奴婢便寒暑不辭……”


    何樂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是純淨少女才有的清澈,水汪汪的卻又不曾盈出。


    “我定是會回來的。”何樂輕輕觸了觸她的手,又收了回來。原來少女的承諾如此重,何樂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有股宣泄不掉的濁氣壓著。


    “嗯,那奴婢就等著公子回來。”木子青沒有收回手,拿起雁翎刀放在何樂懷裏。


    這算是交付吧,何樂還不太懂,但也朦朧懂了些。


    直到何樂他們出了青竹縣城,何樂再沒敢看木子青,隻是在心裏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定要回來。


    獨自坐在馬車裏,何樂從開始的堅定到後來的懊惱,想起與木子青來時的種種,思念之情竟就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從懷裏拿出栗源給的錦囊,就想毀去,誰知從裏麵掉出一張紙條和另一個錦囊。


    ‘就知道你會氣惱,再不要撕了。’


    紙條上的字很靈動,如同十二個精靈,既有嘲弄又有得意。何樂抓著紙條想用炁流震碎,不曾想紙條冒出股青煙,就此自行化作灰燼。何樂隻覺得天眩地轉,然後就倒在車廂裏。


    等何樂醒來已是晚上,車隊停在一處山穀中,篝火處眾人正在忙著做飯。


    他看了看手中的灰燼,還有那個錦囊,最終還是將錦囊收入懷中。栗源應是妖孽級的吧!何樂如此評定他。反而是如此,他也就不用擔心木子青的安危。


    他沒有下車去吃飯,而是在車裏繼續修習炁流。依著《紫府青檀經》的法子練習,有時也會想到《太乙炁貫篇》,畢竟那才是啟蒙心法,比起《紫府青檀經》更加簡易。也是無聊,何樂將身體放鬆後,試著用《太乙炁貫篇》的法子運行炁流,說來也奇怪,炁流在體內運行的速度更快,但匯聚到識海的炁卻很少。就如奔流的大江,卻不入海,看著壯觀但華而不實。


    這卻是為何,何樂沒有名師指導,隻能靠自己摸索。而且還不敢觸及太高深的心法,否則隻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在如此矛盾的狀況下,他也整理出一套自己的法子,那就是在腦中先虛擬過程。也正是這樣的虛擬無數遍後,他才發現了問題。


    其實識海是有道門戶,類似防止炁流自行溢出。《紫府青檀經》的法子就是將此門戶形成兜口,這樣當經脈內炁流運行時就能最大的吸收進識海。而《太乙炁貫篇》則沒這功效,門戶就隻是半掩的,炁流隻有少量進入識海。


    可以說《紫府青檀經》完成了一個創舉,將炁流修行時間縮短了大半。而《紫府青檀經》的前身,《易髓煆體錄》則需要外人相助,才能將那門戶打開。雖殊途同歸,但繁簡程度還是高下立見。


    不過也不是《易髓煆體錄》就一無是處,相反因是繁重版,在易髓煆體上有更多好處。何樂隻是簡單修煉,就感覺到身上的變化。不然上次的襲殺,他也不可能支撐那麽久。


    他在心中將這三篇而簡入繁的心法虛擬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又昏昏沉沉睡去。


    “你沒事吧?”第二天再見到何樂的太子,奇怪的問。


    “謝殿下關心,小可沒事。”何樂也是奇怪,今天早上又被人如此說。


    “沒事就好,見你昨晚也沒用餐。”太子意味深長的淺笑。畢竟是少年情竇初開,用情總是深些,往後習慣了就好。


    “因感於此前遇敵時仍是力有不及,因此昨晚練功至深夜。心法修煉時,身體不會感覺到饑餓。”


    “原來如此。”太子點點頭,也不深究。畢竟他身邊的張誌淳確實很少用餐,有時整天盤坐在車上不動。


    何樂辭別太子,又回到車上,趁著白天光亮他會看會兒《十策論》。平時他都會抓緊時間修習炁流。如此過去三天,他記起栗源叮囑的三天打開錦囊,這才將懷中的錦囊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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