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叔你別說話了,快點跑,我陪你。”何樂完全是氣不喘心不慌,隻是他自己不覺得有多奇怪。


    張誌淳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心有餘力不足,要是孫天翊願意幫,完全可以帶上何樂。現在他隻能是先救走太子,這是宗門的強令,必須以保全太子性命為主。


    杜奎差點吐血,他要能跑也想跑啊!可他已背後商公子一下午,剛剛還背著商公子狂奔了十幾裏,他隻是武人,不是修行者。


    “你們跑吧,我去引開它。”彭加還算年輕,比起杜奎要好很多。


    “怎麽引!”何樂好奇的問,都不知追來的是什麽,能怎麽引。


    彭加從背囊裏拿出三根茶杯粗的竹管,拿出密封的火引點上其中一根,須彌間那竹管就冒出濃煙來。


    “原來這樣!”何樂一把搶過竹管,拿起就跑。


    “啊!”彭加和杜奎驚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何樂竟會耍陰謀,更想不到他會為他們舍身誘敵。


    “還不快跑!”張誌淳看在眼裏,也是無奈。情知何樂受段奕鋒的影響太大,不可能拋下他們獨自離開。


    無可奈何的杜奎和彭加,隻得跟在張誌淳身後朝著北方跑去。


    黑夜裏,何樂舉著竹管狂奔,在他身後是濃煙形成的煙帶。一根足足噴了有半柱香,何樂又趕緊點上另一根,如此一柱半香後,何樂還能感受到身後的威脅。


    既然已被他帶偏了,何樂也就不再擔心,這才在密林裏左右穿插著閃避。這是當年在北地學會的逃生技巧,不要走直線,會被射成刺蝟。不要有規律,會被套住。隻有不斷的改變路線,才能讓追兵摸不透意圖。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追來的危險,噗,黑暗中伸來的利爪一下將他拍出老遠,撞在一棵大樹上。


    襲擊來得特別突然特別猛烈,何樂完全沒預感到,所以也被傷得特別重,整個後背被撕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滲出來。他這時才看清襲擊者,竟是一個人身鳥爪,骷髏的腦袋上長滿利角的怪物。別說對陣,就是光看著也能把少年的何樂嚇到。


    何樂忍著巨痛,繼續狂奔,他知道不能停,停下來就會沒命。


    那怪物有些奇怪,照說這一爪下去應該能將何樂的內髒也掏出來,誰知卻差了一點點。不過對於它而言,這小孩實在是太弱,如果不是被戲弄了這麽久,它甚至都沒興趣出手。現在它也決定報複一下何樂,要戲弄夠了才將他殺死。


    逃亡對何樂而言一點也不陌生,相反是刻骨銘心。他不怕死,隻是怕死得不值。後背的痛由鑽心到麻木,血也止住了,或許與他修習的心法有關。但傷口還在,流失的血短時期也補不回,所以他不可能如常一樣奔跑。隻是心中的信念支撐著他,才沒有倒下。


    但不管他如何逃,心頭的危險感絲毫沒有減弱,反而隨著時間流逝更加重。而他卻在這時有了脫力感,腳下的步伐變得輕浮,眼前的景象也出現重疊。他知道是失血太多的緣故,這時得多喝水才能緩解。段奕鋒曾這樣說,最好是喝淡鹽水,會更有效果。


    可他就連去哪找水源都不知道,更別說喝鹽水。他隻知道唯一的方向,唯有那裏才能活命。


    後麵追來的怪物有些不耐煩,猛然加快速度,瞬間將他們的距離拉近到三米。這怪物身高約有二米,這個距離,往前探身就能抓到何樂。


    何樂也感覺到極度危險,就勢往前一滾,然後在地上如狗*爬快速從灌木叢底下鑽過去。那怪物顯然沒想到何樂會如此應變,霎時兩者間又拉開十幾米距離。何樂在心裏不斷念著箴語,希望能有一句起作用,隻是今晚看來效果不佳。


    前方出現處很小的水坑,何樂要是繞道肯定會被追上,直行則有風險。可時間又不容他多考慮,隻得強行從水坑上方跳過去。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僅三四米的水坑裏,竟潛伏著一隻近兩米的狡蜥。也算是冤家路窄,何樂離得還有幾米時它就已經盯上,此時此刻不過是張開嘴直接咬上去。


    因為完全沒想過小水坑裏也潛藏著異獸,所以何樂將所有的防備留在身後,所以這下正好被狡蜥咬個正著。那狡蜥一口咬在何樂的腳,跟著就縮回水坑。霎時何樂整個人都被拖進水裏,這水坑竟是特別的深,何樂也不知自己被拖下水裏多深,隻知道掙紮著持續下沉。


    狡蜥不是簡單的將他拖入水中,而是繼續往淤泥裏紮,試圖將他完全埋進淤泥裏。何樂屏住了呼吸,始終用雙手抓住狡蜥的上下顎,不讓它將腿骨咬斷。他在等,等狡蜥鬆口的瞬間。雖然他不敢肯定狡蜥會有鬆口的時候,但知道狡蜥光咬腿是沒法殺死他的。


    果然嚐試了幾次,狡蜥還是沒法將他陷進淤泥,就準備換個位置咬。何樂就在那間不容發的刹那抽出刀來,戳進狡蜥的嘴裏,跟著又抽了出來。一股汙血從狡蜥嘴裏噴出來,還不等它作出反擊,狡蜥突然被外力從水坑中抽了出去。


    何樂當然知道是那怪物來了,被水坑中的動靜吸引,才會將狡蜥抓上去。那狡蜥也是倒黴,原以為守株待兔等來美味,沒想到被傷到嘴,還被南荒中帝王級異獸猰猙給抓到了。


    何樂將身體陷入淤泥裏,僅露出眼睛來看著上方,雖然什麽也看不到。過了幾息,更多的血腥味染滿水坑。跟著水中有什麽在動,何樂屏息靜氣,閉上眼睛。過了片刻,何樂竟然透過眼皮‘看到’了水中的景象,他也不知是怎麽看到的,就是在他腦中慢慢顯現出模糊的影像。


    那隻怪物正靜潛在水中,似乎在搜索,又似乎在等待。何樂差點嚇得大叫,但還是忍住。因為那怪物應該沒發現他,很可能是猜他在水裏,所以靜等著看他會不會自己出來。畢竟不能修習炁流的人,在水中最多閉氣半柱香。


    等了有一柱香的時間,怪物又在水中轉了一圈,才緩緩離開。


    何樂見自己還能忍住,就繼續躺在淤泥裏,等到身體開始承受不住時,他才緩緩浮上去。一開始他也隻是將嘴唇露在外麵,先悄悄的吸口氣,見沒異樣後才露出頭來。


    四周靜悄悄的,月光不知何時露了出來。那隻狡蜥被撕開扔在地上,腦子似乎有吸幹。


    何樂盡量輕的從水中爬出來,繼續著開始擬定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那個怪物的感知力特別強,他終究還是會被發現,所以隻有去那裏才有機會翻盤。


    一刻不敢停,雖然被狡蜥咬過的地方特別痛,但他也隻能堅持著。


    可能有跑出十幾裏吧,何樂再次感受到了危險,這次看來殺氣很重。何樂能猜到對方的憤怒,他也不覺想笑。接近歸元境的怪物啊!不也被他戲弄了一夜,要活著得和杜奎、彭加還有張大叔好好吹噓。對了,得找商公子領賞。


    雖是想得很美好,何樂腳下可不敢慢,幾乎是在榨取所有的體能。他已經看見了,看見塗山了。隻有在塗山才能救他,才能真正擺脫怪物追殺。如果能借力塗山上另一個怪物,說不定還能坐山觀虎鬥。


    他嘴角泛起笑意,又將速度提升了幾分。


    可他高興得有點早,下一個呼吸怪物就已來到他身後,揮出利爪。


    完全是本能,何樂抽刀朝後斬去,剛好劈在那怪物的利爪上,發出金屬的撞擊聲,刀也脫手飛了出去。但這一撞也為他贏得了生機,借著反彈的力往前跳出十幾米,從一棵樹冠躍到另一棵樹冠上。他也不敢回頭看,徑直朝著塗山狂奔。


    那猰猙沒想到自己的攻擊會被何樂擋開,更是憤怒已急,直接張開又手的利爪,朝著何樂虛空抓去。


    何樂就覺得身體被固住,任他如何掙紮也是動不了。情知之前這怪物隻是在與他戲弄,現在自己成功將它激怒,所以這才是它真正恐怖的地方。但何樂也不是會束手待斃的人,他見掙脫不開,就默念起心法,拚盡了全身的力,隻希望能從識海裏擠出一丁點炁流也好。


    猰猙控製住何樂後,也不急著過來,而是踏著虛空緩緩走過來。


    何樂腦中急轉,猛然想最近夢中夢到的那句,那是一句重複的箴語:大道守拙,可虛可實……


    當時他的理解是,炁流並未真的消失,而是處在某種虛的狀態。照這麽說他應該是能用出來,就如他的肉體其實已強大很多。


    猰猙就喜歡看著獵物掙紮,卻又逃不掉的絕望。它是南荒中的王者,除了極少的幾處地方,它都可以為所欲為。而人類是不多的幾種難對付的獵物之一,尤其是人類會團結起來,讓它不得不同時麵對幾個。它更習慣單對單,直接硬扛的對戰。可人類太狡猾,會設陷阱,所以隻要讓它發現人類,都會盡力追殺。


    終於何樂不再掙紮,似乎已經認命,這讓猰猙很不喜歡,所以它伸出爪子去撩撥何樂的腦袋。就在這時,何樂轉過身來,麵對麵的看著猰猙,聞著它嘴裏的惡臭。猰猙往後退了步,認真的看著這個渺小的人類。


    何樂緩緩伸出手來,指著猰猙,眼中的神情有些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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