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表示自己在閉門挖掘靈魂、好好寫留學思想匯報,顧驁在玉淵潭的四合院裏宅了整整兩天。


    不過,事實上他也挺賣力的,隻是具體動筆的人是蕭穗,而顧驁需要負責為蕭穗提供素材、激勵士氣。總要讓未婚妻氣色好一些,才會下筆如有神。


    蕭穗也不愧是顧驁的文膽,文章做得花團錦簇,同時還不忘多翻幾下顧驁合著的學術著作《論中國》。


    這本書其實蕭穗已經熟讀過幾遍了,畢竟是老公參與寫的書,她怎麽會不愛看呢。如今再讀,也不過是試圖從中提取一些“顧驁與基辛格或勾心鬥角、或利益一致合作、為麻痹美國人對華的警戒心做出了貢獻”之類的賣點,寫進思想匯報裏。


    顧驁對此很放心。


    兩天之後,顧驁先重新去了一趟部裏,把思想匯報一交,等待組織討論對他的安排。然後就又有兩天閑暇可以享受。


    他本想回家等新華社的記者上門采訪,不過沒想到卻是先等到了中國美院的劉所長。


    顧驁殷切地招待了他,還從隔壁的釣魚台國賓館的餐廳裏,拿外匯券訂了一桌名貴佳肴款待。


    “劉所長不愧是名家,這宅子修得我很滿意。”


    在正廳裏擺好宴席,顧驁親自開了一瓶前年的拉菲,給各人倒酒。


    自從他幾個月前,在接收孔尚忠自爆後的遺產時,弄到了一千箱前年的拉菲後,顧驁就讓人去法國提了幾十箱出來,用於平時私下招待客人。


    顧驁也不是炒狗,錢就是拿來花的,不是全部用於等著炒作增值的。


    再說一千箱自己喝掉個二十箱,那也不算多大比例。顧驁並非嗜酒之人,夠他自飲待客五六年的了。


    劉所長略微戰戰兢兢地抿了一口,然後接過一盞女仆給他盛的佛跳牆,滿懷鑒賞之心地品嚐著。讚美了幾句後,這才接顧驁的話:


    “顧生真是福澤深厚呐,這地方背靠玉淵潭、永定渠,毗鄰釣魚台國賓館,又對著外交學院。這麽有檔次的地皮,上麵還把公園最邊上一角全部劃給你起花園,以後在京城都是難尋的了。哪怕將來霍爺、包船王想來京城報國投資,恐怕都沒這麽好的待遇了。”


    “適逢其會,適逢其會而已嘛。”顧驁也不驕矜,一臉恬淡謙衝,“劉所長,一會兒帶你看看,幫我再規劃規劃。”


    “我就是為這個來的,理當盡力。”劉所長一臉義不容辭。


    用過酒宴,劉所長跟著顧驁出門勘踏了一下.


    說是勘踏,其實也沒什麽看的,因為隔壁一直一片被圈起來的園地。


    顧驁原本的宅子,後麵被多批了一些進深,未來可以再蓋一層倒座,這樣五進的四合院本身,大約是48間的形製。


    旁邊側接的花園,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四四方方的,比四合院本身還略寬一半,大約72間,加起來就是120間、4300多方。


    不過,,原本屬於玉淵潭公園的最角上,還有一塊被永定渠斜切的三角形無用之地,旁邊方方正正的地皮被顧驁圈走之後,這個角也成了割裂的飛地,留著也沒用,所以也被有關部門做人情順便圈了進來。這樣總麵積就有6000多方了,跟比弗利山那些規定1英畝半的豪宅規格差不多。


    如果對這個麵積沒概念的話,大致可以對比一下:京城這邊其他的古典園林,恭王府是6萬3千方,未來要修的大觀園接近13萬方。


    顧驁這個府邸,也相當於十分之一個恭王府、二十分之一的大觀園了。


    而恭王府並不是一個n進的單獨四合院,它其實是由將近30處建築群落組合起來的。


    顧驁這個府邸,在劉所長眼裏,也就能非常正氣的分割成三個建築、花園群落,跟恭王府裏摳出3個景點來相仿。


    劉所長就是搞仿古建築和風景園林研究的,雖然沒有貝聿銘的創意,但對於“怎麽把房子蓋得古法大氣、內設又現代豪華”非常有心得。他隻是看了幾眼,就建議道:


    “顧生,你原先那道樓,我就是給你按我設想裏《紅樓夢》的寧國府蓋的,不過那是虛構的,誰也沒見過寧國府,所以我其實是比照了恭王府的嘉樂堂、天香庭,配上東西廂。如今後麵又加了一進進深,不如配上倒座的罩樓、抱廈,形製就全了。


    至於旁邊修花園的地兒,我看尺寸正好塞得下恭王府裏的滴翠館、聽雨軒。我在那個基礎上幫你藝術加工一下,去掉那些浮華不實的,參照《紅樓夢》裏的秋爽齋、衡蕪院的描述,你看如何。”


    顧驁並不在乎這些矯情,無可無不可地隨性點頭。


    一旁的蕭穗倒是被激發了文藝女青年的性情,連忙問:“不能蓋瀟湘館嗎?小時候一直幻想能住瀟湘館。”


    文藝女青年哪個內心沒有可勁兒作的念頭,薛寶釵這種人設,在女頻是要撲街的。


    劉所長聽了,卻是尷尬:“蕭小姐如果堅持的話,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北方種不了竹子啊,竹林是暖濕的環境下長的。”


    蕭穗知道是自己脫離生活、缺乏常識了,連忙改口:“是我沒見識,劉所長別見笑。不過我看《紅樓夢》裏,曹雪芹寫的四大家族都是住在京城,為什麽大觀園裏會有瀟湘館呢?”


    劉所長笑道:“真要這麽考據,穿幫的多了去了。曹雪芹字麵寫的是京城,可他當年實際經曆榮華富貴生活的年月,是在他家長輩江寧織造任上,所以他記憶裏的其實都是金陵景致。”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顧驁下意識一想,後世他來京城旅遊也有過不少次,知道京城南二環有個景點就是大觀園,完全是仿了紅樓夢裏的景蓋的。難道那裏的瀟湘館,竟是完全沒有竹子的麽?


    距離前世走馬觀花旅遊已經太遠,顧驁也不會記這些細節,這事兒也就無法考證了。


    不過顧驁倒是記得,如今這個位麵,以他在外交學院讀書這幾年、對京城的了解,似乎如今京城還沒有造出大觀園這個景點。或許,是未來文化有關部門要拍四大名著,才會慢慢造吧。


    劉所長說的要都是真的,恐怕這個大觀園造好了也無法取景,實拍的時候還是要到南方去取一些,畢竟沒有高大竹林的瀟湘館,還能拍《紅樓夢》麽?


    當然,這事兒想得有些遠了,顧驁暫時是讓劉所長來幫他修園子的,至於要不要給“蘭亭影城”項目多拉一點籌碼、擴大一下生意,暫時還沒必要考慮。


    反正顧驁至今一點都沒聽說過《紅樓夢》有籌備的跡象。


    顧驁心中計議略定,便隨口吩咐道:“穗子,你反正在文學講習所,你有時間的話,跟同學老師聊天聚會的時候聽著點兒,最近部裏有沒有什麽樣板任務的古裝戲。”


    蕭穗眼珠子一轉:“你是又想為蘭亭影城拉拍攝項目回本麽?”


    顧驁:“差不多吧,畢竟如今國家那麽窮,那邊那麽大的項目鋪著,不充分重複利用起來,咱也賠不起。”


    他這番話當然是真真假假,借口居多。但他也不是有意騙女朋友,而是先知先覺這種理由不好拿來說,就這麽應付吧。


    跟蕭穗計議已定,顧驁回頭關照劉所長:“你的創意我很滿意,就以現實的恭王府裏那幾個景為底本,以曹雪芹《紅樓夢》裏描述的大觀園景點為發揮,好好幹。


    說不定,將來別人真要修大觀園拍電視劇,會來找你當顧問呢。你就當拿我的地方練練手,不要考慮錢的問題。”


    劉所長:“那真是借你吉言了。”


    顧驁又想了想,追問了一句:“對了,在仿古建築和風景園林這個專業方向,你們中國美院學術實力行不行啊?”


    劉所長似乎是因為專業程度受到了懷疑,非常不忿:“顧生!你這是什麽話,雖然你是雇主,但你要是懷疑我的專業水平,你另請高明好了!”


    顧驁抬手做了個製止的手勢:“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跟中央美院對應設計所的所長比,如何?人家可是四九城裏,首善之地的。”


    眾所周知,中國美院雖然掛著“中國”的前綴,但其實是個錢塘的美術學院。顧驁也是因為自己是錢塘人,老家關係熟,才把劉所長請來幫忙。他也怕在京城這種地方弄得太囂張,會被人搞。


    但是,在美術圈子裏,說京城的中央美院比中國美院強,那一般是公認的,沒什麽懸念。顧驁雖然不懂藝術,但他前世中學裏的美術課老師,自己是中國美院畢業的,都承認母校不行,不如中央。


    不過,劉所長卻很有底氣地為自己正名:“嗬嗬,你要說‘美術學’這個分支,咱國院不如央院,我認了。但是設計學這個分支,咱是一點都不虛的。


    央院的美術學是國家重點學科,設計學隻是京城地方的重點學科。而咱國院的設計學才是國家重點學科!咱國院還是中國第一個設立設計學專業的,我絕對有信心。”


    顧驁拍了拍劉所長的肩膀:“那就好好看,說不定將來,會有大人物來看你這裏的實地設計成果的。”


    劉所長一驚:“部裏難道有什麽任務?”


    顧驁:“我怎麽知道,我跟他們又不熟,我就隨口一說。”


    顧驁的主要目的,還是鼓舞一下對方,讓劉所長好好幹。


    劉所長還想糾纏問個明白,一個過來通報的保鏢,卻幫顧驁解了圍。


    “老板,有個自稱是新華社的記者到了,說是要采訪你,關於您‘為什麽能抵擋住美國人的糖衣炮彈、毅然回國報效祖國’。”


    顧驁兩手一攤:“劉所長,那你好好幹吧,你看,新華社的人要采訪我,那就恕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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