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區區一個凡胎**,又有什麽本事?”雲錦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不解!


    汜水不愧是這醉仙樓的花魁,隻不過是微微一笑,就已經傾國傾城,一舉一動更是惹人憐愛。溫柔如水的聲音,從口中緩緩而出:“我雖然沒有完全吸收父親的精元,不能做一個真正的捉妖人,嗬嗬,可這也沒關係,反正我並不想做什麽捉妖人!但這不代表,我就什麽都沒有,至少我還有這個!”


    汜水白皙的手腕從長袖中伸出來,攤開的手掌上是一枚上好的翠綠色圓珠。雲錦知道,這是聚靈珠,它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玩意兒,那是用自己的心頭血凝聚而成的。難怪她這般無所顧忌,要知道,心頭血那是人的精氣所在,何況她還有白猿的精元。即便沒有完全吸收,至少還是會吸收到一些,不然白猿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雲錦倒是自覺大意了!


    心頭血普通人也不過就那幾滴,在道家和佛家看來,這就好比是人的精華所在,靈氣旺盛之源,關鍵時刻,這心頭血可以驅邪避鬼。隻是輕易沒有人會用,這心頭血就好比人的陽壽,你用了也就等於在耗損自己的性命。


    心頭血一旦有靈氣聚集,經過特殊的潤養,就有了聚靈珠一說。聚靈珠不僅可以驅邪避鬼,對妖物也有一定的震懾力,捉妖人的身體中畢竟還留有一半人的血,聚靈珠不能傷到捉妖人的本源,卻也可以暫時讓人處於一種無力狀。


    當然,一顆聚靈珠所耗費的代價也是十分慘烈的。沒有必要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一身修為化成那麽一顆小珠子。


    雲錦這下才明白,難怪之前完全感受不到汜水捉妖人的氣息,原以為她是被翠娘的那滑胎藥傷了本源,沒想到她是早就把體內的那一點精元與心頭血化成了聚靈珠。沒有一點點妖力的捉妖人和普通人並沒有區別,而聚靈這中間的過程凶險,也隻有汜水自己才知道。


    雲錦不是沒有見過這樣做的人,那還是很久之前,就有一個捉妖人這樣做了。捉妖人是特殊的存在,一生無法娶妻生子,也不能為**為人母,那捉妖人就是為了做一個普通人,可以與相愛之人相守一生,便使用了這方法。隻不過最後沒有凝成聚靈珠就死了!其中凶險不言而喻,汜水能夠成功,經曆的一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雲錦突然有些佩服這樣一個柔弱女子了。


    “你倒真是厲害,居然能做到這般。哼,可你要知道,聚靈珠是你的精元靈氣,一旦你用了這東西,消耗的是你自己的命,你也活不成,你想好了嗎?”


    汜水拿著聚靈珠看了一眼,翠綠的光彩溫潤如玉,雲錦看不懂她目光裏的含義,隻覺得,這女人,是想要拚命了。


    “我從出生就是一個錯,害的父親這般,娘怨我,所以從小就不愛親近我!如果,這一次,能救了父親,也算是我做了件對的事,娘也不會怨我恨我了吧!”


    話還未說完,捧在手間的聚靈珠就已經放射出耀眼的綠色光芒,將整個房間照的通亮,汜水在這樣的光暈中笑的異常美麗。


    這該死的女人,雲錦心裏暗罵道,來不及拔劍,一個縱身就跳上前去,想要抓住那隻手,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一直滴落到了衣襟上,還差一點,就還差一點點。


    “汜兒,汜兒……”翠娘似是也沒有想到汜水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想要上前阻住,卻是來不及了,整個人都癱軟著倒在了地上。


    綠色的光依舊在幾人的眼前轉動著,忽而一聲宏亮的佛號在耳邊炸響,讓人有些清明。這聲音,雲錦聽著耳熟,可身上完全沒有力氣,就隻差一點兒就能抓住那隻手,但終究還是差了那麽一點,整個身子隻能勉強依靠著那圓桌支撐著,才沒有滑落到地上。渾身如若無骨,力道全消。


    那邊翠娘已經趴在了地上,看著汜水周身被綠色光暈包圍著,一步一步走進了困住錢二麻子的布袋,一口陽氣以聚靈珠為載體,轉向了床上的白沭。


    就這一瞬間,佛號越發的宏亮起來,猶如驚雷一般。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在心間久久回蕩,震的人心神都快脫離了身體。


    雲錦不由咒罵了一句:“死禿驢,還不快救人,再晚,陽氣就吸幹了!”


    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隻見一個老和尚,麵色並不和善,反倒是有些吹胡子瞪眼,衣衫襤褸,步伐也不是穩健的,有些搖擺。可又不像是身體不適,也不像是年紀大了腿腳不便,這樣子更像是個老無賴,大搖大擺的走進門之後也是破口大罵:“死丫頭,先顧好你自己再說吧!”


    雲錦握著青橈,指甲都扣進了肉裏,要不是礙於聚靈珠,她早就上去拍著那光禿禿的腦袋一頓胖揍了。論年紀,她都不知道比這老禿驢大多少了。


    白沭顯然被眼前這和尚驚住了,有氣無力的說了句:“是你,居然是你!”


    那老和尚轉臉看著白沭,收起了先前的無賴模樣,整了整衣裳,打了個手禮,“阿彌陀佛,白施主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死禿驢,無恙你個頭,再,再不快點兒,錢二麻子的魂該來找你索命了!”雲錦用盡全力的嘶吼,發出的聲響卻還是羸弱不堪。


    “哼,又不是我殺的他,要索命,也是這個小丫頭才是!”那和尚雖然嘴上這般說著,可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汜水。


    動作快的讓人眼花,一把就抓住了那隻握著聚靈珠的手,然後便暗暗用了靈力。


    汜水能感覺到手背上傳來一股清涼的感覺,將手心握著的那顆已經隱隱發燙的聚靈珠,一點一點的降了溫度。


    “小丫頭,打打殺殺的可不好,你這自損性命的害人,怎麽能算是救人!造孽啊,死後恐怕要下十八層地獄,恩,還要上刀山下油鍋,估計還得抽筋剔骨,讓你活活看著自己的筋骨從身體裏脫落,嘖嘖嘖,最後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真是慘,太慘了。光是想想,我老和尚就已經嚇個半死了。你還真是膽大!”


    “無言,你,你放開我女兒!”白沭有些著急的喊了句,之後引來一陣急咳。


    叫無言的老和尚手微微有些顫抖,最後還是依言放開了汜水,隻不過放手之前,又加了幾分靈力,將那個聚靈珠的熱度完全消散了。


    雲錦坐在桌子邊,力氣稍稍有些恢複。不管因為什麽,送了那麽多條無辜性命,白沭她說什麽也不會放過。


    無言似乎看出了雲錦的意圖,念了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丫頭,今日這白沭就交給我度了吧!”


    雲錦仿佛聽見了百年間都沒有聽過的笑話一般,盯著無言老和尚看了又看,沒好氣道:“我說,老禿驢,這天下那麽多人你不度,地府那麽多冤魂你不度,來度這隻害人了那麽人性命的妖?”


    “不是我要度他,這也算是我與他的因果吧!如今他也命不久矣,權當是我還他了!何況,我也答應了碧兒,不會傷他,自然也不能見你傷他!度化了也好!”


    這樣一本正經的無言,雲錦在五十年前也見過,自然也明白無言口中碧兒這隻蝶妖。到底和這老禿驢也算是忘年交情,既然他開了口,雲錦便不好再說什麽。想來他與這白猿有些糾葛,度了也就度了,反正自己收了也不過一死。


    翠娘不知道什麽時候爬到了白沭的床邊,握著他那隻毛茸茸的爪子,貼著自己的臉,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沒有說要留他的話,想來翠娘是知道,白沭要離開的心思堅定。她又何嚐想要這樣,無非是情這一個字,牽掛著!隻是不知情之一字竟然能讓一個普通女子,變得心狠手辣。


    先前無言的佛號一遍一遍在翠娘的心裏造成了撞擊,好像一切混沌都豁然開朗了一般,她放不下,可又求不得,最後還是一樣的結果。總歸罷了!


    “我知道,你對我是愧疚,所以你才會由著我。殺人,吸人陽氣,你心裏一定很難受,可你為了我如此也就夠了,我不求你愛我,你也別求我不愛!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我唯一後悔的是……”說著,翠娘轉頭看向汜水,眼裏終究含不住淚,滴了下來,“我唯一後悔的是想要犧牲汜兒來救你,我不是個好母親,可汜兒,娘的心裏從來沒有因為你爹恨過你!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彌補,彌補今生的過錯!”


    說到最後,翠娘的聲音越來越小,雲錦直覺不好,無言也像是明白了什麽。


    不知何時,翠娘已經將一隻朱釵插進了胸口,無言上前探了探翠娘的鼻息,搖了搖頭,然後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人死恩怨消。遇見即是緣,貧僧便為施主念上一遍往生咒,減些罪孽吧!”


    很多時候,人往往在恨與愛的邊緣掙紮,就像汜水,前一刻帶著恨有些決絕的想要以死換白沭的性命,可如今,白沭沒有陽氣的供養活不過幾個時辰,那個讓自己又恨又愛,難以親近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去了。還恨什麽呢?


    小時候她努力的討好娘親,換來的總是責罵。看著別人的小孩在母親的懷裏撒嬌,而她的母親對她總是冷眼相對。


    若不是長大了,要利用自己的美色,恐怕自己的娘親都不願意和自己多說一句話吧。


    現在一句她不是恨自己,就想打發了自己,嗬嗬,真是可笑的女人!隻是這麽好笑事情,汜水卻始終笑不出來,臉上隻有兩行清淚,再無聲無息的秋夜裏,為她們的母女情畫上了一個終點。


    伴隨著無言渾厚的聲音,消散了,也就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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