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悲傷的很,可她卻不覺得身體傷處的多痛,貓須顫顫輕抖。“三日後就是月圓之夜,相傳七竅玲瓏心在這日可吸取月華之精,這一天,那壁虎一定不會放過逸風!你是捉妖人,你總不會看著妖物作祟而不管吧!”


    說到最後,這狸貓似乎有些自嘲,“我若不是傷重,等不到那一天,也不會來求你們!”


    其實,她今日見到雲錦幾人出了城,就擔心那壁虎會傷害張逸風,便再次潛入張府,哪知那壁虎精這一次下手著實厲害。


    兩人都化了原形,狸貓本來就受了傷,這次可沒有昨夜那麽好的運,終究還是敵不過。勉強逃脫,已是傷及五髒,等回到初次與張逸風相識的破廟時卻又被埋伏在那裏的一群黑衣人打了個半死。


    誰說妖就一定厲害,妖就一定鬥得過人呢!妖也是怕人的,這些人下手極重,它根本無法還擊。別說使些妖法教訓這些人了,就是想要借著妖力跳上屋頂都已經費力。亂刀砍下來,早已經不知道痛,最後憋了口氣,假死才騙過這些人。


    勉強拖著尚算清醒的意識,一路沿著官道飛奔,可她的四肢已被砍斷,她卻依舊不管不顧,用最後一口妖力支撐著,終於還是趕上了。


    這一笑,好像心裏的一塊重擔被釋放,了無牽掛。


    眼中隻有那一個身影,溫文爾雅,才識淵博,忽而轉念一閃,口氣帶著疑慮,“你們會去救他吧!”


    雲錦點了點頭:“若你說的是真的,三日後,我們定然去替你救他!”


    狸貓這才放心,“我叫咎夏,他說,他很喜歡我這名字!嗬!”


    很多年前她化了人形,來這紅塵之中走一遭。卻不知道,此生再也回不去了。


    碧落天涯山水岸,可這情愛何以回頭是岸呢!


    初次相遇,大雨將至,山林間隻一座破廟,初次化人,她覺得應該做人該做的事,不該用妖力躲雨,便提起藕色裙擺,向方不遠的一座破廟跑去。


    推門而入的一刻,他雖一身粗布麻衣,卻俊朗如晨星,眉宇之間淡淡的愁思,如廟外已至的大雨,淅淅瀝瀝,落在心裏。


    一眼相思,一眼兩廂癡情。她忽然明白,為什麽妖總想著做人,原來人的七情六欲會讓曾經那顆不沾纖塵的心,浮躁的恍如癡人做的一場癡夢。


    “姑娘,這夏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如先進來躲一躲!”他見她不語不動,看了看天色,便好意邀請道。


    她這才回神,點頭而入,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張逸風,常年在此處借宿!嗬嗬,不知姑娘芳名?”他笑的坦誠,她竟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想著此時盛夏便隨口答道:“小女子,咎夏!”


    “咎夏!嗬嗬,好名字!”他手握詩書,搖頭晃腦的模樣,實在可愛。


    後來熟悉了,她不是沒有問過,為什麽讀詩詞歌賦時一定要搖頭晃腦!


    他寵溺的撫摸著她的一縷秀發,“這是因為學堂的夫子,都是這樣教的,大家便跟著學。嗬嗬,學著學著,也都是這樣了!”


    那時候他一無所有,有的也僅僅是身側的幾卷詩書,再無其他長物。


    可人世間的生活,哪有做妖那麽自在呢!吃飯就已經難倒了她!


    想要學著做人,想要學著做飯,可首先,她要學會賺錢。為了他,一個狸貓竟也學會了替人洗衣縫補。賺來的錢不多,她還要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的給他舔些衣物,買新的詩詞,做一頓豐盛的晚飯。


    得紅顏知己如此,他自然也是心疼,不時揉著咎夏那一雙原本修長白皙的玉指,發誓道:“他日,等我高中狀元,必將娶你為妻!”


    她心中高興極了,她不知道為**是怎麽樣的一種感受,可她卻知道,若是真的做了他的娘子,她或許命不久矣了吧!這些她不怕,她隻怕往後再無機會與他朝夕相處了。


    十年寒窗苦,他終於連中三元,上京殿試,可因為對著官場之道不熟,終究隻是高中了探花郎。


    衣錦還鄉時,她還在替一戶富人家做著繡活。分隔幾月不見,相思之情在心頭攪動了那原本波瀾不驚的湖麵。


    她試著做人,便是做的徹底,任何妖術都不曾使過一分,就算分隔甚遠,她也沒有因為思念就夜行千裏去看望他。她想,她也可以成為一個平凡人,成為他的賢內助。


    而原來做人,真就不是那麽難,短短幾年,她已經完全學會。她自認為,她會是一個好妻子。


    當他騎著高頭大馬,當他著人八抬大轎,她開心的說不出話來。喜娘在房間教了她很多夫妻之道,她羞紅了臉。


    一梳白頭天地久,二梳子孫滿堂彩,三梳永生不相離,紅蓋頭,紅彩燭,紅紗帳,紅喜紙,張燈結彩,好不熱鬧,這是她作為人來說,最開心的一天了。


    挑起蓋頭,她就是他的妻,她這一生都將會為了他而綻放。


    她以為,他們會一直幸福,可終究,她的身份,還是會有暴露的一天。


    醉了酒,那狸貓的尾巴就會不由自主的露出來。人世間的酒可是個好東西,不管你是什麽妖,隻要沾了酒,總會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喝的多了,便會不顧所以。得意忘形怕就是用來形容她的。


    他自是被嚇的酒後七分醒,整個人呆立在一旁,酒盞落到了地上,也驚醒了她的荒唐。


    “逸風,我,我不是有意騙你的!你相信我!”


    他連連後退,恐被她貼近,聲音都透著怕意,“你,你到底是人是妖?你為什麽要騙我?”


    “逸風,我沒有騙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他不信,他不信妖也有感情,可他到底念著一場情分,沒有趕她走。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們再無半點溫存,她隻當他還未想清楚,她隻當時候未到,日子久了,她總會讓他明白,妖,也是有情的。


    直到某一天,丞相帶著小姐來這素月城替天子體察民情,見識了他的才華橫溢,見識了他的學富五車。那丞相小姐,似是對他鍾了情。


    晚宴時,她陪著他一起,才發現那丞相小姐,竟然也是個妖,還是個對他垂涎的妖。七竅玲瓏心,果然容易招惹妖物,可隻要她在一天,便不會讓她得逞。


    夜晚,幽靜無聲,這壁虎精狡猾的很,幾次三番來試探。


    月圓之夜,壁虎終於還是忍不住出手了,露出原形,與她爭鬥的不分上下,可她入世未深,卻是著了壁虎精的道,傷了元神,再無法化形為人。


    壁虎精雖也被她所傷,隻需調理時日,自能恢複,可她隻怕還得過上百年,才有機會再世為人了。


    不得已,在他麵前露出了真容,他平靜的望著她,終究隻說了一句:“咎夏,你走吧!”


    她的心如同被什麽劃破,碎了一地。從沒想過,他會說,咎夏,你走吧,口氣冷淡極了,表情冷漠極了,一陣陣抽痛的感覺,讓她都想要就這樣昏迷在他眼前,看看他是否真的就不要她了。


    “你說,等到芙蓉花開,就帶我去看,嗬嗬,你都還沒帶我去過!”


    他表情有些怪異,皺起的眉頭不知道多少次是在她的手心撫平的。


    “帶著一隻狸貓去看賞花,哼,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你在癡想?”


    癡想?她心中一冷,癡想嗎?可當初答應她的時候,明明說的真切,明明說的篤定,明明,難道明明也有假嗎?


    她勉強笑了笑,貓須顫動著,坐在他的書桌前,低頭裝作認真的看那上麵他寫的字,卻不想是個離字,勉強擠出來的笑容都快掩飾不住自己的真情實感,哽咽問道,“這麽多年的情分,你也舍得?”


    他目光帶著探究,盯著她那狸貓的身軀,忽而嗤笑一聲,“情分?人和妖之間有什麽情分可言?念著多年情分,我已是忍你百般,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難道,難道你還要與我夫妻相處嗎?”


    她不知如何作答,雖然她是狸貓,可此刻,她隻覺得自己就像是夾著尾巴的喪家犬。


    留念有什麽用呢?他到底是怕的!為了不讓他看著自己這幅模樣難受,她隻得選擇離開,最後囑咐道:“你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是妖都想要!那丞相家的小姐,早被壁虎精附體,若可以,千萬小心提防!”


    他忽而一愣,最後問道:“那你呢?你是否也是想要!”


    她心中越發的痛,難道在他心中,妖當真就無情無義嗎?她真有那麽可怕,真有那麽惡毒嗎?從前百般好,如今一朝變,事事變,就連真心也可以懷疑了!


    “嗬嗬,若我想要,你未必會活這麽久了!”


    她低頭見他,眼中已濕潤,難言在喉,“逸風!”他卻也不看她一眼,背過身,不再說話!她想,或許,他還未曾感受到她的那顆真心,或許等他知道,便會來找自己了吧!她竄出窗台,“我會一直在林間那破廟,等你!”


    之後,便有素月城縣官老爺的夫人病逝一說,可沒有人知道,這縣官老爺的夫人,就等在那林間破廟,等著她心愛之人,哪怕隻是去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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