蠃蚌和悠鳴陷入沉默之時, 門鈴響了起來。


    輕快的音樂響徹屋內。


    悠鳴猛地想起來放在客廳裏的兩具屍體。


    年幼的神器立刻說道:“花開院家的——!”


    蠃蚌已經抱起了沈韻的身體, 衝向了客房。


    門鈴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了。


    伴隨著門鈴結束的聲音,是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


    赤司家的這棟高級公寓一番正常人的常理,沒有采用全科技的電子門鎖的設計。


    這種電子門鎖的設計會被黑客破解。


    所以他們采用最簡單的使用三層結構鑰匙的防盜門設計。


    杜絕了那些影視劇裏一根鐵絲闖天下的妙手空空的神偷的同時, 還杜絕了被高科技入侵的煩惱。


    唯一的煩惱可是丟鑰匙的部分。


    但目前為止還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房門打開了。


    悠鳴轉動自己僵住的身體看向了門口。


    門口站著一名紅發的少年。


    這不是悠鳴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這是言音老師口中青梅竹馬身份的房東。)


    年幼的神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隻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怎麽說呢,有能夠隨意出入青春期女孩子住所鑰匙的同齡男性,總是有著危險性。


    畢竟x犯罪都是熟人下手。


    變態總不會在臉上寫著“我是變態”的表情。


    (這個人在幾天前還不是這樣子!)


    不僅僅是本人的氣質, 就連態度都變了。


    或者是——


    氣場?


    赤司征十郎看到客廳的兩具屍體時嚇了一跳。


    他腦子裏第一反應就是怎麽掩蓋屍體。


    犯法嗎?


    當然犯法。


    要怎麽讓沈韻和這兩具屍體撇清關係?


    說是某個罪犯將屍體搬到這裏來了?


    要怎麽做到的?


    這裏可是七樓。


    就算是說監控錄像被毀這種理由, 也隻會讓人加深懷疑。


    那麽毀屍滅跡?


    赤司相信自己的父親一定會有辦法。


    但是如果真是沈韻做的呢?


    (如果真是我的青梅竹馬殺的人呢?)


    這種時候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了解的她不是這種人,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我相信她一定是無辜的。”


    ——這種漂亮話誰都會說。


    真正事到臨頭, 真能夠有這個底氣和勇氣對著警方和媒體不斷重複自己的這個觀點嗎?


    在內心真的不會猶豫嗎?


    這種時候哪怕猶豫一秒鍾就輸了。


    沒有在這種地方輸掉的赤司想到了另外一個選擇。


    另外一個正確的選擇。


    勸她自首——這個決定如何?


    那麽, 準備勸她自首和決定毀屍滅跡到底哪一種比較惡心?


    前者在道德和法律上毫無錯誤,但是從友情的角度,不是從一開始就認定了自己的朋友是殺人犯的事實嗎?


    原來隻要房間裏出現屍體,就會覺得是她殺了人嗎?


    那麽毀屍滅跡的選項呢?


    這種友情也太變態了一點。


    換位思考,赤司不希望沈韻會說出“我會做偽證。所以我們要快點把屍體處理掉。”這種話。


    這是不對的。


    是錯誤的事情。


    悠鳴開了口。


    年幼的神器一開口,就打破了自己身上“被人忽視”的魔咒。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會記得餐廳有幾個服務員。


    言音老師是特別的。


    為了這份特別, 悠鳴也不想她背負起殺人犯的罪名。


    (言音老師是了不起的人,我不希望她的名譽有汙點。)


    無端端的, 悠鳴討厭起了將屍體帶回來的夜鬥。


    平日裏,年幼的神器就很討厭這個一有錢就莫名其妙全部花掉的家夥。


    沒有任何的理財觀念的男人,如果有流暢的資金來源, 花錢再怎麽大手大腳也無所謂。


    但是一直穿著窮酸運動服,居無定所的窮神突然一夜暴富,就將錢在一晚上全部花完,周而複始這種生活的話,隻會讓所有知道的人或神看不起。


    “他們兩位是花開院家的陰陽師。”


    悠鳴的聲音有些顫抖。


    年幼的神器幾乎沒有和生者說過話。


    就算是見委托人,也是神器的本體形態。


    不會在生者麵前露出和人類一樣的形象。


    就是沈韻不一樣。


    她是業內相關人士。


    所以悠鳴能夠正常的麵對沈韻。


    “夜鬥大人去找能夠用天生牙的妖怪,想要將這兩個陰陽師救回來。”


    赤司鬆了口氣。


    隨後愉快的笑了起來。


    悠鳴隻覺得腦子裏拉響了警報。


    (這個人太奇怪了。)


    說起來,言音老師好像也是如此。


    隻是詢問了屍體出現在自己家裏的理由,而不是疑問為什麽會有屍體出現在自己家裏。


    隻是細微之處的不同。


    當時,悠鳴根本沒有察覺到不對的地方。


    但是現在想來,隻覺得寒毛倒立。


    這兩個人都不是普通人。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悠鳴沒見過那麽奇怪的人。


    蠃蚌從客廳走了出來。


    禍津神將悠鳴從恐懼中解放了出來。


    “請不要恐嚇我的神器。”


    蠃蚌走了過去。


    禍津神身上帶著遺留了數百年的殺氣。


    “吾乃禍津神蠃蚌。吾友夜鬥將複活此二人。”


    赤司財閥的少爺看了這個禍津神一會兒,像是在評估這個神明的真偽和所能帶來的利益。


    “哦,我知道了。”


    他一句話回答了兩個事情的陳述。


    “所以,這兩個花開院家的陰陽師還會複活對吧?”


    說真的,在聽到這個小姑娘和自稱禍津神夜鬥的家夥重複了相同的一件事情後,赤司征十郎真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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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懷疑天生牙的用處。


    同時,無比期盼著天生牙具備著它應該有的功能。


    如果蠃蚌能夠有麻倉葉王的讀心術的話,就會發現自己對麵的少年異常至極。


    (如果死人複活的話,那就沒有屍體,也不用考慮是否違法的事情了。)


    而擁有讀心術的麻倉葉王卻讀不出姬君的想法。


    從千年前開始,麻倉葉王就聽不見姬君的心中的任何想法。


    正因如此,才顯特別。


    沈韻隔著竹籠,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屋外景色。


    “那麽,羽衣狐到底懷的是什麽呢?”


    “現在還不能說。”麻倉葉王舉例說明,“在打開箱子之前,貓處在生與死之間,貓的生死是迷。在羽衣狐生下孩子的時候,才知道那個狐狸懷的到底是什麽。”


    沈韻解讀出來的內容卻是:“羽衣狐懷的是一個謎題嗎?”


    麻倉葉王笑著點了點頭。


    “或者說,她現在懷的是個謎題的答案。”


    所以,偉大的陰陽師確認了答案後,沈韻在想自己是不是該可憐一下羽衣狐。


    這隻母狐狸用了那麽長的時間,想要拚命生下的可能不是自己想生下的“安倍晴明”,現在就連所懷的孩子的真偽都由他人(麻倉葉王)決定真相。


    隨後,沈韻想起了報紙上麵的那些殺人案件的新聞。


    那些悲痛欲絕的父母。


    那些傷心欲絕的家人。


    那些花季慘死的女孩子。


    內髒都被吃完了。


    屍體被丟棄在河邊和小巷裏麵。


    就像是垃圾一樣被隨手扔掉了。


    擁有未來的女孩子們死於一個母狐狸的夙願。


    她心底徘徊的同情很快就被憤怒替代了。


    對悲慘的事情感同身受,對無辜受害者的同情轉變為了對凶手的怒火。


    沈韻在這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沒法當個律師了。


    她沒辦法為了程序正義為可能有罪的委托人編織言辭,抨擊司法程序上的漏洞。


    律師不應該為了正義而戰。


    不應該判斷委托人是否有罪。


    沈韻做不到這件事情。


    所以她反而鬆了口氣。


    她沒有鄙夷那些為了殺人犯辯護的律師,反而莫名的產生了一種佩服之情。


    貫徹程序正義也是必須的。


    就算是殺人犯也有請律師的資格。


    請不起律師可以接受法庭委派指定的律師。


    自然,沈韻也發現自己沒法當個法官了。


    如果明知道凶手是誰,卻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獲勝離開。


    如果有誰死了——


    比如說她的父母。


    比如說她的友人。


    就算是自己友人的母親。


    沈韻都願意為了拯救她的生命而努力。


    她也會為了擺脫自己無限循環的一日堵上性命。


    為了過的更好而拚命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羽衣狐連這種努力和如此細小的希望都奪走了。


    她奪走了生命。


    連帶著奪走了家庭的日常,奪走了一個人的希望和未來。


    沈韻的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的隻有複仇。


    莽荒野蠻的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無論心態是否冷靜平和,她發現隻會做出這個決定。


    “我要殺掉羽衣狐。”


    恐山的巫女,高野的和尚,皇一門的少主,全部都排不上用場。


    金錢有些時候也沒法派上大用場。


    讓赤司叔叔出一次錢就足夠了。


    沒必要做得不償失的事情。


    “麻倉大人,我要怎麽才能殺掉羽衣狐?”


    “請您別這麽稱呼我。”


    麻倉葉王歎了口氣。


    (別說我的老師會不會因為這個稱呼嘲笑我,安倍晴明那裏我就不好過。)


    “您要殺掉羽衣狐,甚至不用親自動手。”


    麻倉葉王的目光落在了他替安倍晴明轉交給姬君的那兩個卷軸上麵。


    “您隻要打開卷軸就好了。”


    沈韻想到了潘多拉的魔盒。


    (這算是東方的潘多拉魔盒嗎?)


    她看著手上的卷軸。


    唐朝時的文書流行卷軸,甚至還有專門用來方便翻閱卷軸的輔助工具。


    (這還真是安倍晴明會用的東西啊。)


    沈韻打開了其中以個卷軸。


    卷軸上的封印輕而易舉的就被她撕開了。


    (就像是那種易碎貼紙一樣。)


    沈韻左手拿住卷軸杆子,右手拉開了頁麵。


    卷軸上麵工整的寫著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沈韻在夢中之時,清楚聽到了那些名字,但是在夢醒之後,就完全不記得的那些名字。


    她打開了整個卷軸。


    這個卷軸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成千上萬個名字。


    麻倉葉王俯下身,低下了頭。


    “請姬君收下此物。”


    沈韻將卷軸又轉了回去。


    然而封印破了,就再也貼不回去了。


    “阿葉,”她滿足了麻倉葉王的要求,沒有繼續喊他麻倉大人,“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是的。”麻倉葉王低頭說道,“我知道。”


    然後他抬起身,回答了沈韻的提問。


    “晴明大人在生前所擁有的式神的真名,全都收錄在此《萬妖繪卷》之中。”


    沈韻覺得自己拿到了一個燙手山芋。


    這比什麽天生牙都要可怕。


    這是什麽東西?


    天生牙可以複活死人。


    這本來就是逆天的寶物了。


    但是在這個卷軸麵前,天生牙根本不值一提。


    沈韻反問麻倉葉王:“你想要我用這個東西嗎?”


    麻倉葉王露出了一個笑容。


    沈韻再一次確認了麻倉葉王確實是蘆屋道滿親傳弟子的事實。


    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和蘆屋道滿說要改名換姓時的笑容一模一樣。


    就是那種充滿了“我想要搞事”含義的笑容。


    “不算身在黃泉的晴明大人,在此人間,隻有您能禦使那些平安京時代活下來的妖怪們。”


    沈韻隻覺得麻倉葉王在開玩笑。


    “憑什麽這些妖怪要聽我的?”


    麻倉葉王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因為您有另外一樣東西。”


    另外一個卷軸。


    沈韻的目光落在另外一個卷軸上麵。


    她已經打開了一個魔盒。


    要再打開另外一個魔盒嗎?


    沈韻拿起了第二個卷軸。


    揭開了封印。


    她看到了這個卷軸上的內容。


    “餘少年時曾讀唐國《山海經》……”


    這是安倍晴明的自述。


    他說了自己少年時讀《山海經》後,受人啟發,發誓要統計國內的所有妖怪。


    然後不僅僅是統計了不同的妖怪種類,甚至還添加了一堆的奇怪之事。


    在這卷文書的最後,是安倍晴明隨手寫下的一些趣聞。


    一些平安京時的趣聞。


    他最後提到了一段話。


    “吾孫昌浩可承家業。然安倍之姓,於他之後斷絕。”


    確實如安倍晴明所寫的那樣,從安倍昌浩之後,安倍一家就已經改地址於土禦門處重新居住,又改變了姓氏,才算逃過一劫。


    在傳聞中,會發生這些變故,起因是安倍晴明的病故。


    在安倍晴死後,他的後人被忌憚“安倍”這個姓氏的鄉野妖怪大肆攻擊。


    與此同時,隻認同安倍晴明這個唯一主人的妖怪們,在安倍晴明死後紛紛拋棄保護安倍家的人。


    結果就造成了改名換姓的結果。


    沈韻將這個卷軸也重新卷了回來。


    她將兩個卷軸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麻倉葉王等待著這位姬君做出決定。


    她的選擇,將會決定了接下去事情的發展。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姑娘每天晚上要看到我的更新才能去睡覺……


    沒關係啦,我每天都會更新的,你要好好去睡覺才行。


    同樣的,大家也別熬夜啦,修仙藥丸藥丸。


    好啦,大家晚安,給你們一個愛的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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