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野紅緒覺得安原修可怕是很正確的事情。


    如她這樣的正常人, 在搞清楚羽生蛇村和八尾比沙子到底什麽問題之前, 絕對應該先撤退為妙。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等太陽落山,夜幕降臨,黑暗的力量加重——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危險的事情。


    可能白天還和善的村人和神父, 會突然豹變成了惡徒。


    化野紅緒在成年後, 無意中找到過《狗鎮》的電影,電影講了一個年輕女性來到一個文明和善的小鎮後,因為自己身份的改編, 讓這個看上去和諧溫柔的小鎮和鎮上紳士淑女的鎮民變成了什麽樣的怪物。


    這個電影不是胡說八道, 化野紅緒以前在恐山修行的時候,就從書架上找到相當多的記錄。


    傳揚佛教的行腳僧因為揭穿了海上飄來之物乃是不祥之物, 想要將此物帶走消災, 卻被貪圖此物的村民們所殺。


    雲遊四方的靈能力者, 因為自身的才能令人畏懼,就被愚昧的村民們殺害。


    在幾百年前,封閉的村落裏如果來了陌生人,村民們都會恐懼這個異地來客。


    “這個人和我不一樣”,“他做了我們不會做的事情”,這種理由就足夠讓人毫無負擔的殺人了。


    但是這個村子呢?


    羽生蛇村呢?


    他們會做這種事情嗎?


    就在這時, 資料室的門打開了。


    化野紅緒藏在衣袖裏的手已經捏著一張符咒。


    一有不對就能瞬發的術式。


    門口站著牧野神父。


    站在背光處,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他臉上的笑容也帶著一股虛弱的氣息。


    “安原同學, 化野同學,有件事情我沒告訴你們。”他說,“今晚村子有一個很重要的祭典。”


    他試著解釋情況。


    “那個祭典……”他猶豫了好一會兒, 像是妥協了一樣,他輕聲說道,“你們想參加嗎?”


    安原修不動聲色地回答:“我們可以旁觀這個祭典嗎?”


    牧野神父想說什麽,但是說出口的卻是:“當然了。”


    他臉上的笑容像是天上的雲,陽光照一會兒就消失了。


    安原修笑著說道:“請問我們要幾點到哪兒集合呢?”


    牧野神父回答:“現在就和我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安原修走上前去,拉住了化野紅緒準備發難的手。


    他笑著說道:“當然沒問題了。”


    化野紅緒捏緊了安原修的手指,可安原修卻有著寧願手指被捏斷也絕不撒手的勇氣。


    怎麽說呢,這就像是在非洲大草原上拍攝獅群狩獵的照片一樣,如果沒有被襲擊的心理準備,是拍不到最好的照片的。


    安原修覺得自己心態和此類似。


    然而化野紅緒心裏想的卻是——


    (我們就像是為了拍到能拿獎的照片,離開安全掩體的戰地記者。)


    明明生路就在邊上,奪走suv跑路就好了,但是在“生還”可能的天平另外一端放著的是“未知的恐怖”。


    化野紅緒告誡自己,如果連這種小村子隱藏的內容都怕,她這一生都不會有什麽大作為。


    如果沒有想要超過麻倉葉王的想法的話——


    那麽我還不如不當陰陽師了。


    見識過了麻倉葉王的強大後,化野紅緒沒有絕望,而是在震驚之後湧起一股“我也想做到這樣”和“我想超過他”的兩個想法。


    這兩個想法簡直是說“我想要碰到遙不可及的天上月亮。”


    但是化野紅緒不想要天上的月亮,她想要贏過麻倉葉王而已。


    年輕人的膽大包天,讓她向著“危險”邁開了步子。


    安原修心中鬆了口氣。


    (有化野紅緒在的話,戰鬥力可以提升不少。)


    準備去拿武器的沈韻一行人卻在教堂門口遇到了八尾比沙子。


    八尾比沙子像是沒看到螢丸和小夜手上的武士刀一樣,她微笑著問道:“今晚,是真魚教重要的祭典,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罕見的祭典,但是幾位既然是來考察民俗的話,也許會對這個祭典有些興趣吧。”


    沈韻冷靜的回答:“不,我們考慮過後,還是覺得換個地方進行考察比較好。”


    八尾比沙子歪著頭,有些困擾的說道:“可是,牧野神父說,幾位的兩位同伴已經答應參加了。”


    (艸,他們手上有人質。)


    沈韻像是從未說過之前拒絕的話,她的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哦,您放心吧,我們會準時參加那個祭典的。”


    八尾比沙子指了指教堂大廳裏的長椅。


    “祭典就在教堂裏舉行。幾位等待即可。”


    幾個人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後,安原和化野兩人也跟在牧野神父的身後到了目的地。


    安原和化野走向了沈韻那邊。


    八尾比沙子非但沒有反對他們幾個人回合,反而衝著他們幾人溫和的一笑。


    安原修看到小夜和螢丸手上的日本刀時,眨了眨眼睛,表示了一下內心的驚訝,隨後,他才從口袋裏摸出那張自己順手撕下來的簡報。


    (這家夥順手牽羊的技能到底有多高啊?)


    化野紅緒在心裏吐槽了一下安原修順手牽羊的技能。


    不過她當然不會拆自己人的台。


    幾個人傳閱了一下那張“三十三人死亡事件”的簡報。


    這個事件不僅僅是包括了泥石流當晚被殺害的人,還包括了死於泥石流的村民。


    不過,不管是怎麽死的,這都是個讓人很不愉快的新聞簡報。


    在天色變暗後,教堂的門打開了,身穿黑衣的村民們魚貫而入。


    他們似乎都知道了會有一群“京都大學生”前來進行民俗考察的事情,所以對這幾個人出現在教堂並無驚訝。


    倒是稍稍來遲的一個中年男子,看到沈韻一行人居然會出現在教堂時,臉上露出了相當不愉快的神情。


    他走到牧野神父的身邊,低聲和他爭論了一會兒。


    沈韻幾人努力聽了一會爭論的內容,不外乎是“這些外人怎麽也能參加這個神聖的儀式”之類的話題。


    這個男人看上去在村內挺有麵子的。


    應該是類似村內大戶地主之類的角色。


    沈韻在心裏做出了判斷。


    這個判斷基本正確。


    跟在男人身後的一個年輕少女臉上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她看上去就像是被嬌寵長大的初中女生。


    (這種年紀的小孩子最難搞了。)


    安原修用氣聲說道:“小孩子也參加的話,這個祭典應該不會那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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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強聽清了安原修那輕到極致的聲音後,沈韻沉默了一會兒,她還沒想好要說什麽,打破這份沉默的是同樣聽到安原修這話的皇昴流。


    皇昴流同樣是用氣聲說道:“如果小孩子也必須要參加的話,那就是個重要的祭典。”


    他露出了嚴陣以待的神情。


    沈韻總覺得心裏發毛。


    就在這時,教堂的門又一次打開了,現在走進來的是身穿一身黑色婚紗的年輕女孩子。


    “這是婚禮?”化野紅緒輕聲地發問。


    但是什麽樣的婚禮上會穿黑色的婚紗?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八尾比沙子身上原本的柔和善良全部不見了。


    她現在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祭司。


    這個祭司抓住了身穿黑色婚紗的年輕新娘。


    和之前那個初中女生一樣年紀的新娘,被八尾比沙子抓在手裏,像是待宰的羔羊。


    牧野慶拿出了一柄短劍。


    八尾比沙子握住了劍,一劍向著身穿黑衣的年輕新娘的背上刺去——


    她的動作很快,但是有人比她的動作更快。


    沈韻在看到八尾比沙子握劍向著新娘而去的時候,她立刻喊道:“阻止她!”


    在第一個音節說出口的時候,小夜已經動了。


    身批僧衣的年幼少年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他的身體動作靈巧的仿佛天上的飛燕。


    他的手上握著一口短刀。


    鋒利的刀刃直接斬下了八尾比沙子的手腕。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小夜的身上時,螢丸也如同螢火蟲落在草葉上一樣,動作輕得不可思議的抱住了黑衣新娘的腰。


    “新娘子,我們帶走啦。”


    皇昴流抬起了手,白色的巨龍長嘯一聲,帶起了狂風,阻擋了村民的攻擊。


    化野紅緒淩空化了一道橫線。


    “臨!”


    她抬手猛地向下一豎——


    “兵!”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這是陰陽道的九字真言。


    沈韻本想說,其實這是翻譯錯誤,實際上應該是臨兵鬥者、皆數組前行。


    不過,不管正確與否,附加在言語中的力量是可靠的就行。


    安原已經一腳踢翻了腳下的木質長椅。


    在之前打掃的時候,他已經確認過了這些椅子沒有被固定在地上,是可移動的。


    可移動,就意味著可以當做阻擋的物體。


    化野紅緒撒出了一把靈符,本意是用來阻擋這些村民,可是這些靈符像是觸動了什麽機關,天空忽然傳來了如同防空警報一樣的嘶鳴。


    這個防空警報聲刺耳到讓人神誌不清的程度。


    安原修在昏倒之前,死死護在了離自己最近的沈韻身上。


    沈韻睜著雙眼,她完全懵逼了。


    安原修怎麽會昏過去啊?


    她反手抱住了本來想在昏倒前自己當肉盾保護自己的安原修。


    所有人都昏了過去,隻有她是醒著的。


    安原修的上衣口袋裏,有一道微弱的光。


    沈韻發現裏麵裝著一張符紙。


    這張符紙是之前她從李天鳴哪裏拿到後,轉送給安原修的東西。


    沈韻取出了這張符紙,這張符紙飛到空中,很快就燒了起來。


    在燃燒之中,沈韻看到了李天鳴那張頹廢的臉。


    “誒,這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嗎?”


    沈韻抓緊時機將情況縮減到了一句話:“我和安原夏目化野還有皇昴流五人來羽生蛇村進行民俗知識考察,但是——”


    她話還沒說完,符紙就燒完了。


    符紙燒完了,教堂的燈也滅著。


    但是在燒完之前,沈韻看到,昏倒在地的八尾比沙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夜色之中,一道借著月色亮起的劍光抵在了八尾比沙子的脖子上。


    那道劍光宛如冬日的落雪。


    寒冷至極。


    又美麗至極。


    “找到你了,八尾比沙子。”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聲。


    沈韻看不到那個人。


    她有些泄氣。


    明明是除了八尾比沙子之外唯一醒著的人,卻看不到幫助自己的人。


    (哦,應該不是人。)


    沈韻糾正了自己的錯誤。


    (那個製止八尾比沙子的,不是人。)


    她發現自己懷裏雖然還抱著安原修,可心態卻相當的冷靜。


    這是在無盡循環之中鍛煉出來的冷靜。


    不冷靜不行。


    不冷靜就得死。


    在無限循環的一日裏死了很多次的沈韻,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死亡。


    她不想在沒有獨擋的現實世界裏死掉。


    所以她不得不冷靜。


    冷靜的觀察現在的情況。


    什麽也看不到的話,隻能靠八尾比沙子來判斷情況了。


    沈韻看著八尾比沙子,八尾比沙子看著沈韻。


    她的手指放在了抵在自己脖子的劍光上。


    “月色可以讓斬魄刀現出原形。”


    八尾比沙子微微一笑。


    “屍魂界最美的斬魄刀,袖白雪啊——”


    她的手指壓在刀身上,輕輕的往下一折——


    響起了金屬斷裂的聲音。


    不,比起金屬,更像是冰斷裂的聲音。


    八尾比沙子轉過身,發現黑衣新娘消失了之後,她也沒什麽太大的想法,隻是隨手抓起倒在地上的那個初中女生,將她扔到了原本應該是神父講席的桌子上。


    她的右手伸進了這個女孩子的腹中。


    沈韻冷漠的注視著這一切。


    斬魄刀被折斷的朽木露琪亞吐出一口鮮血,她也看到了沈韻。


    這個現場唯一一個看上去是普通人的沈韻,卻有著和現狀完全相反的冷靜。


    如果救不了人,就不要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盡力為之。


    (我盡力了嗎?)


    沈韻想了想,她說:“八尾比沙子,你要把人獻給誰?”


    八尾比沙子居然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以前答應過,要將自己吃掉的神明——”她搖了搖頭,“沒什麽,那都是沒什麽意思的事情,我隻想快點完成贖罪,然後死掉。”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仿佛這些事情做了千百次,早就已經厭倦了這種事情一樣。


    “長生不老,真的很寂寞。”


    沈韻想,就是現在。


    她說了:“就是現在!”


    本名為“螢丸”的大太刀,直接斬下了八尾比沙子的頭顱。


    沈韻在誇獎和嘔吐之間,本能的選擇了生理反應。


    她捂著嘴,努力不吐出來。


    螢丸有些困擾的揉了揉頭發,還想說什麽,但是沈韻卻已經緩過勁兒來了。


    “幹得好。”沈韻說道,“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我漫畫看多了,但是我總覺得,想要殺掉長生不老的人,砍頭是最好的做法。”


    但是掉在地上的頭顱,卻動了起來。


    八尾比沙子的嘴一張一合,身體像是野獸一樣,四肢在地上爬行,將頭重新放回了肩上。


    八尾比沙子無聊的歎了口氣:“懂了吧?我怎麽都不會死的。”


    她指了指教堂裏昏倒的其他人。


    “這個村子的村民啊,如果儀式沒有正確舉行的話,他們就會變成屍人。”


    八尾比沙子想了一會兒,補充道:“就是喪屍,不過比喪屍難殺一些,他們怎麽殺,千刀萬剮,也都不會死的。”


    她話音剛落,牧野神父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的背上,張開了如同昆蟲一樣的透明翅膀。


    他的臉已經異變成了非常惡心的東西。


    仿佛是跟隨著神父一樣,其他的村民,也一個個“蘇醒”了過來。


    然而沈韻這邊的同伴們,卻都沒有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來有些慚愧,作為一個言情寫手,這篇文到目前為止,抱過沈韻最久和被她抱著最久的非血緣關係男性(老爹)是安原修。


    大家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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