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道宗宗主通玄上尊於道場上開壇講道,前來拜山的各路人士與天道宗萬名精英,同聚道場。


    天道宗本門弟子占了道場中央,而其他前來拜山的道友,則隻能於道場兩邊盤坐聽講。


    這通玄上尊乃是玄品血脈,修為已經臻入化境,雲州內也沒幾個人有那資格做他對手,也沒有幾個人可以與他論道。


    仙樂飄渺,通玄上尊猶如一朵閑雲般,飄然而至,落在道場上方的高台上,他手持一把普通的太極拂塵,身穿一件繪有陰陽太極圖的青色道袍。


    張狂站立在廣場邊緣處,望著高台上的通玄上尊,灰眉灰發,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看起來倒像是一個普通的老頭,並無什麽特別之處。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誰也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居然就是雲州第一宗的宗主。


    通玄上尊伸手微微示意大家坐下,所有人在對其參拜後,紛紛盤坐在身側的草蒲團上。


    半晌,通玄上尊的話,便縈繞在整個道場上空。


    “今日這一課,所講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相信諸位道友也經常從經書中看到這句話,隻是大家境界不同,理解不同,以至於難明真意。在開講之前,我想聽聽諸位對這句話是如何理解的。”


    萬人聽聞,紛紛低頭深思。


    忽然,有個小青年,騰地起身,開口郎朗道:“這個自然是很好理解的了,天地殘暴不仁,把萬物都當成低賤的豬狗來看待,在天地之威能下,我們大家都隻不過是螻蟻而已。”


    很多人聽完後,紛紛點頭,表示讚同,正是此意。


    然而,通玄上尊聽了,卻是搖頭,含笑而不語。


    見他老人家如此這般,許多人又在心中開始思索。


    這天道宗的弟子一心參悟天道,對天道的領悟,自然不可能如此膚淺,可是,更深的意思又是什麽呢?


    一時之間,各人心中猜測均是大不相同,各自斟酌其意。


    張狂朝那位懸浮在空中的小青年望了望,自心中嗬嗬笑了兩聲。


    這樣理解的人,大多都是抑鬱太久,心中的那一份念想總是被無情壓迫,總是覺得老天不仁,老是在跟他作對似的。


    通玄上尊眼觀下方眾人,悠悠問道:“可有其它理解?”


    眾人紛紛低頭,沉默思索。


    張狂騰空而起,盤坐虛空之上,雙手食指交叉,平穩地放在小腹處,淡然地開口道:“晚輩的理解是,天地不情感用事,對萬物一視同仁。經書中的這句話,根本沒有壓迫與歧視,它所闡述的,便是一個公平的大道至理,蒼天至公!”


    “哦?蒼天至公,那便請這位道友說說看,公在何處。”通玄上尊眼神微微一亮,饒有深意望了張狂一眼。


    而且,今日大家同座論道,他堂堂天道宗宗主,願以“道友”二字稱呼張狂,張狂深感其心中大度,暗地折服。


    張狂微微頷首示意,“世人隻看到他人的成功,總是被他身上的光華所遮蓋,卻總望不見他背後為之付出的努力,總是躲在角落怨天尤人,徒歎奈何,埋怨天道不公。”


    “其實,在感歎蒼天不公時,可曾想過,自己是否亦如他人那般,付出過一樣的汗水?若是不明其中道理,又為何不去嚐試一下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稍微扭轉一下這樣的不公?”


    聽到這裏,有人點頭,有人搖頭,有人朝他投去讚賞的目光,有人卻對他冷笑視之,滿是不屑,戳之以鼻。


    就好比剛才第一個起身發話的那個小青年,望著張狂,眼中盡是不服。


    他嗤笑了兩聲,對張狂道:“敢問這位道友,你可曾遇到困境?遇到困境時,你敢說,你沒有落寞過?沒有感歎過上天的無情?”


    張狂也朝那小青年望去,兩人雖然相隔甚遠,但在彼此眼中,卻又近在咫尺。


    張狂淡淡地笑了笑,“人之一生,哪個敢說自己不會遇到困境?我也遇到過,但至少,我不會怨天尤人,不會長歎老天不公,不會大叫沒天理,也不會坐等上天的憐憫,至少我會自己去爭取,如此,縱然失敗,我也不會覺得委屈而心生遺憾。”


    “我也想問你,在你遇到波折,大叫蒼天不公時,可曾想過為之努力奮鬥過?”


    張狂笑看那個滿臉通紅的小青年,見他落了下去,盤坐在蒲團上不言不語,嗬嗬笑了兩聲。


    張狂繼續說道:“困境和迷茫,總是會束縛住自己的那顆心,以至於自己都不能自撥,如此,便也會被“天道不公”這道牢籠所囚禁困住,又如何得以超脫,還談什麽修道?”


    “總之,沒有奮鬥過的失敗,是沒有借口的零分。”


    張狂長聲道完這句話,朝高台上的通玄上尊微微行禮參拜,落回道場,盤膝坐在草蒲團上,閉上了眼睛。


    通玄上尊那郎朗的笑聲,響徹天際。


    “嗬嗬,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感悟,這位道友有自己的一番理解,想必日後定然有所作為,可喜可賀!”通玄上尊輕擺手中拂塵,高頌一聲道號。


    “大善!”


    數萬人同時俯首稱頌,威威浩蕩,震顫寰宇。


    所有人看待張狂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


    片刻,通玄上尊再次開口,講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許多人會理解為天道無情,高高在上,俯瞰眾生,會覺得在它的眼中,眾生皆為螻蟻。”


    “其實不然,此短短十字,所闡述的無非是天道人心,崇尚天道,平息人心,人法地,地法天,天發道,道法自然。”


    “我等芸芸眾生,應當遵循天道,人道效仿天道,適才那位道友說的極是,天地致公,一視同仁,別人之所以能夠取得更高成就,那是因為別人付出的更多,所花的時間更多,所付出的汗水更多。”


    “天道之下,萬物同等,沒有親疏之分,沒有善惡之別,天地不仁,實則是一視同仁,天地對萬物,都是同等看待,沒有喜歡誰,沒有偏愛誰,也沒有不喜歡誰,同情誰,這便是天道的不仁,當然,同時也是它的仁了!”


    “正因為天道不講人情,所以它才能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天地才得以有條不絮,才得以循環演變。”


    “這便是天道的‘仁’,便是天道的‘情’,不知諸位道友可有所悟?”


    通玄上尊講完之後,雙目之中精光綻放,掃視著下方道場上聽講的眾人。


    他一共微微點了五次頭。


    因為在場數萬人之中,隻有五個人閉上了眼睛,似有所悟,而且所領悟的境界與層次,也遠遠深於其他人。


    當天下午,第一名天道宗弟子,頭頂衝出一朵丈大的青色蓮花,懸浮在他的頭頂搖動片刻,轟然炸散,他睜開了眼睛。眾人朝他看去,連連道喜。


    當天夜裏,第二名天道宗弟子,亦如那般,不過隱現在他頭頂的青蓮,要比第一人大了些許。


    第二日淩晨,第三名天道宗弟子,頭頂清氣乍現,一朵兩丈大小的蓮花,懸浮在其頭頂。


    這是一名女子,正是先前在瀑布下方的水潭中洗澡,與張狂撞上的那名女子。


    隻是,此時的張狂還處在閉眼參悟階段,他身處一個異常玄妙的境界當中,大有天人合一之意。


    第二日中午,第四名天道宗弟子睜開眼來,頭頂青蓮晃動,他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如此,這四人都從參悟中醒來,而剩下的一個張狂,卻是久久不曾睜眼。


    見通玄上尊的目光,一直落在靜靜盤坐的張狂身上,所有人也都不急著離開,都望著他的方向,想要一睹他的情況。


    畢竟,這次有所頓悟的五人中,隻有張狂一人是外來人士,而非天道宗本門弟子,大家的好奇心還是很濃的。


    究竟,他又能悟出怎樣的大道至理呢?


    張狂邁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當中自有無窮奧妙,他仿佛置身於天地之間,這天是他,這地也是他。


    一絲風兒,一片雲霞,一棵大樹,一朵小花,都是他。


    他感受到風兒從何處吹來,又將吹向哪兒去,風中的百般味道又為何。雲霞爭辯,是先有雲生而霞出,還是先有霞光而後有雲彩。


    他又仿佛看到了一顆小樹從從泥土中露出胚芽,汲取地氣養分而茁壯成長,開出三五枝椏,生出千百葉片,曆經風吹雨打,最後變成一顆參天大樹。


    他又聽到了花骨朵在悄然綻放時的噗嗤聲,聞到了四溢花香。花種落下,又在那裏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小花來。


    爾後,有無數的蜜蜂振翅,又有斑斕彩蝶翩躚,停留在盛放開的花朵上。


    天地祥和。


    隨著張狂的感悟越來越深,他的周圍場景一陣變換,天地大變。


    種種場景猶如浮光掠影,一一閃現於他的腦海之中,山崩地裂,天雷陣陣,滄海桑田,天地動蕩。


    各種場景,猶如曆曆在目,仿佛他曾經親生經曆過一般,刻苦銘心,經久不忘。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鴻蒙混沌中,兩朵巨大的蓮花在生根發芽,一朵金光萬丈,一朵青光繚繞,就好似那天地鴻蒙中,隻此兩朵蓮花。


    兩朵巨大的蓮花,彼此相互依存,金蓮永遠都會守護著那朵青蓮,而青蓮對金蓮始終不離不棄。


    天地浩劫所至,金蓮為了護青蓮周全,落得個灰飛煙滅。


    而青蓮也隨著金蓮消散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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