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語仙姑強控鎖定住緋絕道人在劍池之上。


    悄凝浮在空中的百劍回複劍池,鎮住化作火團的緋絕道人,盼語仙姑急切地走近容樾身邊,同宣漓一起施法救治容樾,容樾心肺大傷,兩道仙力流入體內才有稍許的恢複,他是水木仙靈本也有自愈能力,隻是經緋絕道人丹火炙烤有所破壞。


    宣漓身後的畫璩仙君拿出一顆丹藥給容樾喂下,容樾身體上的傷勢和燒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褪去,再恢複神姿玉容,顧盼風采,他的眉心凝成一道黑色冥紋,幽幽赫赫。


    片刻,容樾才有一些聲息,他微微一笑,什麽話也不說。


    但是,緋絕道人並未完全被鎮住,他仍然躁動不已。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緋絕道人隻是春宴劍殤的一個引子,一個開端,接下來,風起雲湧的浮英島才掀開簾幕。


    劍池劍場邊的仙君仙人懼亂離開,這邊已是稀稀拉拉。


    畫璩仙君看著劍池上空他的師父緋絕道人凝眉惆悵,宣漓救治容樾才起身,看向畫璩仙君:“你師父已然癲狂,若不是你的師父,我必然動手殺了他。”


    “我知道,但他幾乎不可能再恢複了,他的魂念魂魄被吞噬殆盡,那具身體裏住了一隻魔,我寧可他……死去!”


    畫璩仙君最後才沉沉落語,心中惘惘惶惶,一絲的理智和清醒讓他肯定他的師父不想再承受這樣的痛苦,他並非想這樣的大義凜然,從小將他帶大的緋絕道人,他視作親父,敬重侍奉,對緋絕道人心性更知,後來他看著緋絕道人逐漸陷入對煉丹的癡狂,卻無可奈何,直到現在畫璩仙君心力交瘁,無法改變,才讓他有了這樣的想法和念頭。


    忽然,畫璩仙君猛地睜眼,定定地看著緋絕道人痛苦中掙紮,火球中的緋絕道人咿呀開口,傳出幾聲斷斷續續的聲音,痛苦的流音,惘然的呼喚,宿命的沉澱,一切已難逆轉。


    隻有一聲幡然的悔悟讓所有人清醒,畫璩仙君感受更深:“畫璩……吾……去……也……往後……你……好……自……為……之……複興……丹……生……門……我……不會……怪……你……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徒兒……我……不該……不該……貪圖……他的……丹譜……走火入魔……”


    話音一落,畫璩仙君傷心掩眸,撇過頭不再去看緋絕道人,宣漓看穿緋絕道人已無生念,想要自裁,他並未阻止。


    躺在地上才有恢複的容樾猛然掙起大叫:“不好,他要自盡!他身上有幽冥玉!”


    容樾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


    緋絕道人所化的火球在熾烈中漸漸熄滅,連同緋絕道人的身體都被火焰吞噬殆盡,幻滅在天地之間。


    那團火焰中包裹的如黑晶玉的幽冥玉一同銷毀碎裂,從幽冥玉中釋放出前所未有的禁靈陣法不可逆轉的張開擴展,將整個浮英島包裹在內,一時之間所有的仙人仙君浮英島弟子都被禁錮住了仙力,僅有的兩個道人也被削弱了仙力,以一個道人為代價的禁靈陣法,讓整個浮英島籠罩上了一層沉重的陰霾。


    許多在浮英島的仙人聚集在萬春樹處,他們慌亂無神,一時失了分寸,有的仙人對著浮英島破口大罵,對睚癡道人和盼語仙姑極為不敬,盼語仙姑小懲:“浮英島有災而至,又非大禍臨頭,倒不會虧待你們,慌什麽,偌大的浮英島還對不起你嗎?”


    這時,除了睚癡道人和盼語仙姑以外,隻有容樾還存有幾分力氣,隻是他眉心的赫赫冥紋卻十分紮眼。


    容樾歎氣一聲,先對畫璩仙君告歉:“畫璩仙君,若非性命之危,我也不會對緋絕道人出手,他之死也有我之責。”


    “言重了,家師那時心力慘無,被魂念火蠱折磨,唯求一死,但誰知有人心懷不軌在家師身上暗藏幽冥玉,他一旦身死便是禁靈陣法釋放的時候,誰都始料未及,況且禁靈陣法難解,我們困在浮英島之中,無法離島,法力被禁,幫不上忙,也沒辦法向天宮求救,若是冥界來攻,不知我們能撐到幾時。”


    “冥界有謀在先,我們毫無準備,吃了一個大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破解禁靈陣法的方法,否則我們難渡此劫。”宣漓凝眉道。


    看著幾人躊躇不展之態,蒼夷卻問容樾:“容樾,你為何不換一身衣裳?你這眉心的冥紋怪有趣的。”


    聽蒼夷說這麽一番不著調的話,幾人麵露不解,容樾懵然地輕觸自己眉心的冥紋,如觸電般彈開,容樾又再看向蒼夷,想起兩人那天去龍頭峽雲市所說的話,一時朦朧一時清晰,他又問蒼夷:“蒼夷,是否......在我?”


    蒼夷似笑非笑說道:“你可明白我說的?幽冥玉禁靈結陣,仿佛一個壁罩蓋住了浮英島,如果外麵難以破開,隻能從裏麵解開,你想想幽冥玉最需要什麽,然後在逐個擊破!”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不知所雲,隻見容樾苦澀一笑,似有決意。


    浮英島被禁靈陣法籠罩住,不消片刻,一些冥兵上島開始濫殺仙人,破壞浮英島,失去仙力加持的仙人與一個普通人無異,雖非赤手空拳,但也敵不過冥兵,冥界的猖狂開始蔓延,睚癡道人和盼語仙姑聯手正麵對敵,擊退一波一波來犯的冥兵,他們二人本就有天下無雙之名,聯手對敵,相互彌補,也穩住了大局。


    浮英島遭受大敵,其中仙人聚集在存留初的萬春樹下,有些仙人還抱怨:“都是浮英島惹上了大禍,不然我們也不必到這種地步!居然連冥兵也不如了!”還有幾個仙人附和,嫌棄浮英島樹大招風,卻忽聽一個俊俏仙君反駁:“現在正是對敵,你們哪有那麽多閑言碎語。浮英島萬年門派,屹立不倒,平時待人不虧,十分寬厚,原來你們都是牆頭草,人家一遇上事情就嫌棄丟開,等人家過了這一劫你們還不得眼巴巴過來湊熱鬧!”


    這場春宴劍殤的幕後推手已無從得知,但冥界參與其中,試圖攻下浮英島,他也管不得這些仙人之中是否有冥界的暗線。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容樾悄然飛上萬春樹的頂端,在萬春樹的巨樹頂端,俯瞰浮英島,整個浮英島都在他的眼中,他也看得到那些蠢蠢欲動的冥兵和祭司,如果不破解禁靈陣法,讓睚癡道人和盼語仙姑久撐也不是辦法,現今隻有這個辦法姑且一試。


    他曾和蒼夷探討幽冥玉和幽冥之氣,沒想到蒼夷深記心中,此番提醒他,蒼夷可能也發現了潛藏在他體內的幽冥之氣,暗示一番,這才引出容樾仙力沒有被禁錮的原因,容樾豁然開朗,卻並沒有那麽開心,他心中更加苦澀,卻不得不這麽做。


    他還沒有和宣漓告別,他們今天才一起約定去出雲嶺祭拜宣漓的雙親,他也還沒有看宣泠帶著他送的花釵展顏一笑,他還沒有再回在雲之洲一次,所有的這些都沒有實現,他不得不以自己為引,拚死一搏。


    容樾深情地看了樹下的宣漓一眼,摘下一片春葉,默默許願,他心中念道:“春無痕,芳有葉,但求與君一醉,何日把燭輕剪,話西窗。”


    靈願傾注其中,春葉回溯萬春樹之上。


    容樾其實別無他求,隻一個完完整整的宣漓。


    蒼夷察覺破解之機,推給容樾去做,蒼夷殺伐果斷,讓容樾佩服,他從沒想過做些什麽意義深重的造福的事情,隻是遇上宣漓的事情他就變得不會懶怠。這一次赴死若還有生機歸還,他一定要追隨著那個人,不再放開。


    容樾坐在萬春樹頂的中央,割開兩隻手腕,血湧而出,容樾將血抹在眉心冥紋兩邊,在自己周身用血跡畫出一個圓圈,他心平氣和下來,拋開雜念,燃燒自身的仙元,一團白光從萬春樹定衝天而上,白光如柱,直接外罩的禁靈陣法。


    眾人矚目,連宣漓都感覺到了容樾的氣息,容樾的仙元在燃燒,宣漓冷冷看了蒼夷一眼,心覺是蒼夷在慫恿容樾做這樣的傻事,他撇過頭也湧向萬春樹下,宣泠拉住宣漓道:“哥哥!你去了也沒有辦法,這是樾哥哥的選擇!”


    “他是傻是蠢,總是非要自己承受,用一己之力改變,他以為自己有多厲害,連我師父都應付不過來,他以為自己能做些什麽?這個傻子,不想當英雄卻非要逞強,次次都沒有好結果,這一次我也坐視不理了!”


    說是不理,宣漓還是緊緊地看著萬春樹頂,他口是心非,根本做不到坐視不理。


    在萬春樹頂,容樾燃燒仙元,閉眸催念,他心念道:“該死的幽冥之氣,在我體內養了兩年,吃了我那麽多東西,這一次你好歹幫我一次,我就也不虧待你!”


    容樾似對體內的幽冥之氣承諾,那股幽冥之氣惻隱,欣悅承受,頓時飛出由容樾而引出的光柱,飛向幽冥玉所化的禁靈陣法之中,幽冥之氣有念,幽冥玉有靈,二者若合,自成殺器毀天滅地。


    眾仙人隻見頭頂的禁靈陣法一時明一時暗,一縷黑氣飛來飛去,侵蝕陣法,似有破解之態。


    看著萬春樹從上流下的汩汩血液觸目驚心,仿佛萬春樹的血淚,他們卻不知道樹頂的容樾已經七竅流血了,仙元持續燃燒,幾近枯竭,容樾卻還在頑強堅持,他才從燒傷中恢複,現在半隻腳已經跨入了黃泉。


    蒼夷所講的方法果有成效,容樾反其道而行之,用幽冥之氣吞噬幽冥玉,但是容樾所付出的代價極大,仙元枯竭,他不得不燃燒他作為仙君的壽命,容樾每燃燒一點壽命,他就更加蒼老,慢慢地他變得老態龍鍾。


    這時通過靈鳥乘送的宣漓已經登上樹頂,看到容樾這般慘狀,他心裏的震撼和心疼無以複加,隻好走上前蹲在容樾麵前輕輕抱了他一下。


    宣漓不流露苦澀,隻拿出自己的鳴空劍往自己手腕上一割,將他自己的血液澆在容樾的身上,他雖不能使用仙力,但他血液蘊含元力,可以作為一個連貫。


    最終禁靈陣法所凝的天際被幽冥之氣蝕破一角,緊接著整個禁靈陣法接連破碎。


    所有仙人仙君的仙力回複了,睚癡道人和盼語仙姑也回複往昔,戰力大增,他們回頭看了一眼萬春樹頂,默契轟然一擊,頓時讓冥兵死傷無數,氣勢跌落,在浮英島的仙人仙君趁勢反攻,大敗冥界。


    恢複仙力的宣漓默然看了容樾一眼,他說道:“等著,我給你送一顆人頭過來!”


    宣漓挺身而出,殺進冥兵之中,萬人難敵,他揮動鳴空劍,活捉了領兵的那名祭司,亦是他們在劍選之日碰上的祭司。


    宣漓毫不猶豫地割下這個祭司的頭顱,血封禁沉,他拿著人頭在容樾麵前等待,卻突見黑氣回體,容樾轟然倒下,再無氣息,宣漓揮手讓祭司的頭顱化為粉末,他靜默地站在容樾麵前,容樾沒有奄奄一息的樣子,他仿佛死去了一般,蒼老的模樣是最後的歎息,宣漓隻覺得自己的心被挖去一角,難以呼吸。


    褪去冥界來犯的重兵和祭司後,睚癡道人和盼語仙姑登上萬春樹頂,他們都沒有感覺到容樾身上還有任何的生機,盼語仙姑歎氣道:“這孩子也是命苦,不如......就沉入靈海澤吧!”


    “不,他還沒有死,師叔別這麽早下定論,他一定可以活得下來的!”


    但此時盼語仙姑他們不管為容樾輸入多少的仙力都無法挽回容樾逝去的生命,這一切已成定局了嗎?


    萬念俱傷,心死如灰,宣漓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了。


    萬春樹震顫,宣漓與盼語仙姑他們飛離萬春樹頂,流光宛轉,生念回溯,又一場震撼的醍醐灌頂從萬春樹湧向容樾的身體,容樾的蒼老褪去,生機恢複,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萬春樹不止感念容樾的獻身之舉,當容樾的血液流進萬春樹之內時,萬春樹也清晰地感覺到容樾千萬年前曾是樹上的一枝,如今母體的靈力回灌,立刻充盈了容樾的身體,讓他恢複如初,境界更上一層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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