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帶玄機


    事情發展到這裏,性質好像已經完全變了。


    原本的民事糾紛還沒完呢,竟然已經往醫患糾紛的方向發展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傾向呢!


    那飯館的老板和服務員小蓉以及一班夥計看到醫生竟然和受傷顧客的家屬爭執起來,均是傻在那裏。


    也許,他們是怎麽也想不明白,做主角做得好好的他們,怎麽就成旁觀者了呢!


    這,分明就是搶戲嘛!


    不過,你要說戲被搶了之後要沒他們什麽事的話,那他們也是巴不得的,可問題是你這樣搶,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反倒會使事情更難收拾啊!


    所以,飯館老板和服務員夥計們一等人都忍不住著急上火了,可是急又有什麽用,人家已經掐起來了,他們除了幹瞪眼外又還能做什麽。


    其實,別說是他們,就連急外五科的醫生護士們也沒見過這樣的。


    一般正經的醫生護士麵對那些分不清,理還亂的是非與糾紛之時,全都唯恐禍及自己,躲都來不及,哪有像陳淩這樣的,大包大攬的往自己身上扛,硬是從群眾演員升級為主角的!


    隻是,他們沒見過,並不等於就沒有!


    陳大官人,就是這麽一個不正經不怕麻煩不怕折騰的醫生!


    在那板寸頭打電話叫人的時候,嚴新月已經被驚動了,急急的走上前來詢問。


    陳淩就把事情簡略的對她說了一遍。


    嚴新月得知事情經過之後,不由訓斥起陳淩來,“你搞什麽鬼,他要住院,你就讓他住院好了,有什麽好囉嗦的,這種事情是你可以管的嗎?去去去,趕緊給他辦住院手續去。”


    以前的陳淩,一直都很聽嚴新月的話,百依百順雖說不上,但勉強也可說得上是言聽計從的。


    不過這一次,陳淩卻跟她擰了起來,隻見他沒一點表情的道:“他根本就不需要住院,而且這個事情,也不如老師所看到的如此簡單。”


    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嚴新月惱極了,怒斥道:“你現在是個醫生,身為醫生,做好你本職工作就行,別的事情,你少管!”


    陳淩絲毫不退讓,“有些事,我可以不管,但有一些事,我卻是不能不管!”


    嚴新月被氣得直跺腳,當即就想找個鐵戒尺來狠抽他一頓,“好,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我看一會兒這兒鬧起來,你怎麽收場。”


    陳淩卻是淡定的道:“老師放心,這事不用你費神!”


    “你,你,你!好,很好!”嚴新月被氣得咬牙切齒,心想自己為了能讓他能才成器,嘔心瀝血也就算了,最後連床都陪他上了,沒想最後竟然得到這樣的結果。


    氣極之下,胸口一陣作悶,眼前有些發黑,差點沒倒到地上。


    陳淩見她晃晃悠悠的,心中一急,趕緊的扶住她,“老師,你怎麽了?”


    嚴新月好容易才站穩了,一把推開了他,“不要你管,你有本事就把我給活活氣死!”


    陳淩見她被自己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心裏很是不忍,再次扶著她道:“老師,我管完這事,再不管別的了好不好?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嚴新月差點又沒被氣得吐出血來,再次推開他,跌跌撞撞的進了陳淩的辦公室。


    陳淩正想跟進去,可是這個時候板寸頭叫的人就來了,十幾號人氣勢洶洶的衝進了急外五科。


    為首一個長發的,一見板寸男就嚷嚷道:“哥,哪個王八蛋,你叫他出來,我做了他!”


    看著走廊被一班凶神惡煞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一副喊打喊殺的模樣,急外五科那幫傷不起的醫生護士早就躲進了辦公室,把門給關緊了。


    這種熱鬧摻乎不得,否則分分鍾搞出人命的,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他們是信的。


    人多了,板寸頭的氣焰就更囂張了,指著陳淩道:“就是他,就是這個龜孫!”


    那班人立即就把陳淩給團團圍了起來,連剛準備去給服務員小蓉處理傷口的劉詩雅也圍在了裏麵。


    板寸頭從人群中擠進來,趾高氣揚的對陳淩指指點點地罵道:“龜兒子,你不是挺拽的嗎?現在拽啊,再跟我拽啊!”


    陳淩伸手,把劉詩雅護到自己背後,這才掃眼掃了掃眾人,當即就不免冷笑著極為不屑的道:“我還以為你能叫多少人來,原來才這麽幾個,真的一點也不夠看啊!”


    “你說什麽?”板寸男沒想到自己這邊來了這麽多人,這廝竟然還敢如此囂張,頓時就怒了,拳頭一緊就朝陳淩身上砸去。


    不過,拳頭還沒砸到陳淩的身上,“卟”一聲悶響,他自己的臉上已經挨了陳淩重重的一拳。正中鼻梁,血花四濺,在空中散開一抹華麗的腥風血雨,有點兒壯觀!


    其他人一見板寸頭受傷,立即就要廝吼怒罵著一擁而上。


    “慢!”陳淩頓喝一聲,喝得眾人一滯,他才接著道:“你們是不是新銳鋒的?”


    眾人麵麵相覷,均是茫然的表情,顯然是不知道陳淩這問的是什麽意思!


    看到他們這副表情,陳淩總算放下心來,大水衝龍王廟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的話,他可真的沒臉見人了。


    不過那鼻子開了花的板寸男卻大叫道:“****,管他什麽新銳鋒,舊銳鋒,給老子揍他,把這裏給我砸咯!”


    板寸頭這一吼,他的那些人立即就要開打開砸。


    “慢!”陳淩又是一聲大喝。


    原本眾人是不想停下來的,可是這聲喝實在是太驚人,簡直就是聲如洪鍾,震耳欲聾,想不被懾住都很難!所以都不約而同的再次停了下來。


    “你們瞧瞧,誰來了?”陳淩朝電梯那邊指了指道,“你們姥姥的二大爺來!”


    眾人回頭一看,可不是嘛,姥姥的二大爺真的來了!


    一個製服筆挺的警察從裏麵衝了出來,後麵還跟著數不清淺綠色製服的治安協警!


    為首那名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警察一衝出來,馬上就揚起了槍,大喝道:“誰都別動。”


    瞧那陣勢,仿佛是誰動就打死誰似的。


    誰還敢動啊,全都愣在了那裏。但也僅僅一下,他們就回過神來,趕緊的抱頭鼠竄,警察來了,這戲還唱個屁啊,急忙散場要緊!


    誰曾想抱頭鼠竄的一班人剛奔到樓梯口,腳步還沒來得動踏出去,樓梯口的門已經被推開了,一大班協警,手中操著警棍,英勇神武的衝了出來。


    前有敵人,後有追兵,一前一後把他們堵在了走廊上。


    看這班協警個個都如狼似虎,比他們還凶猛多少倍,哪裏還敢反抗,全都呆在了那裏。


    “蹲下,全都給我蹲下!”為首的那名警察首先衝了上來,用手裏的槍對著那個鼻子已經開了花的板寸男就是一下。


    板寸男慘叫一聲,捂著頭蹲了下去,別的人見狀,也趕緊的束手就擒,通通蹲了下去。


    沒一會兒,走廊兩邊就蹲了整齊的兩排人,雙手全都被塑膠帶綁在了身後。


    那名威風的警察這才走上來,但到了陳淩麵前的時候,筆直的腰杆卻彎了下來,賠著笑道:“陳先生,您好,您好,好久不見了呢!”


    瞧這位的肩章,警銜好像並不高。再聽這他對陳淩的稱呼,好像也不算熟悉!


    現在誰還叫陳淩作先生啊,稍為有點見識的都叫他楓少了,盡管陳淩更喜歡別人叫他大官人。


    不過,這位又說和陳淩好久不見了,著實讓人有些費解。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費解的,這名警察和陳淩是老相實,而且也確實很久不見了。


    警察姓趙,單名一個航字,就是陳淩初到深城的時候,查陳淩身份證時遇到搶劫犯的那位。


    不過,經曆了一年多,陳淩已經混得風聲水起人模人樣,而這個趙航卻還是原地踏步,落魄得不行,連個派出所副所長都沒混到,還領著一班治安協警渾渾噩噩的渡日呢!


    那麽陳淩為什麽誰都不叫,偏偏叫上他呢?


    陳淩能叫的人不是很多嗎?例如楚漢良,楚漢中,吳能,甚至李嘯瀾……等等等等,隨便哪一個不比眼前這位強啊!


    其實,原因是很簡單的!


    首先嘛,這位趙隊曾經親自登門,很隱晦的提出讓陳淩帶攜他,在之後這一年多的時光裏,這位趙隊也對陳淩家也十分的照顧,時不時都親自帶人過來巡邏一下!可是陳淩卻對他一直都沒有什麽提攜。


    其次嘛,那就是讓楚漢良,吳能一等過來,那就是大材小用,因為這事情並不大,就算是解決了,也不能讓楚漢良和吳能等人撈到什麽好處,所以陳淩思來想去,就想到了這個趙隊,於是就撥打了存進電話裏卻一次也沒有打過的號碼。


    陳淩雖然把這位趙隊遺忘得七七八八了,隻是這次偶然的機會才想起了他,可是趙隊卻一直把陳淩惦在心上,盡管他並不知道陳淩現在到底混到了什麽程度,但對於陳淩家的變化,他卻是了如指掌的,例如陳淩把鄰近的那棟房子也買了下來,裝修成了一棟。例如陳淩家添置了多少輛豪車。又例如陳淩家裏有多少達官貴人出入……這些琳琳種種,對於時常都在街麵上巡邏轉悠的趙隊來說,想不知道都是很難的,想不惦記……也同樣是很難的。


    所以陳淩一打電話來,他激動得差點沒蹦起來,一聽說讓他帶人過來一趟,也沒問什麽事,立即就把手下能召集的人手通通都叫來了。


    這會兒,趙隊把板寸頭這班人收拾了,又與陳淩打過招呼後,這才開始詢問起具體的情況。


    陳淩這就道:“首先,你看到了,這班人挑恤滋事,毆打醫務人員,影響了醫院正常的工作秩序。”


    趙航連連點頭,“嗯嗯!”


    陳淩接著又道:“其次呢,我懷疑他們用自殘的手法,來訛詐別人的錢財!”


    趙航吃了一驚,愕然的看著陳淩。


    蹲在一旁的板寸男聞言卻是驚恐的抬頭望向陳淩。


    “看什麽!”趙隊竟然很警覺,立即就掏出警棍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喝道:“給我老實點蹲著!”


    一旁的協警趕緊的上前去摁緊了板寸頭,不讓他的腦袋亂轉。


    陳淩沒有理會那麽多,隻是對趙隊道:“來,你跟我進來看下!”


    趙隊趕緊跟著他走了進去。


    進了裏麵,嚴新月正在辦公桌上寫著什麽單子,單子的一角隱約可見住院兩字,顯然是在寫住院通知了。


    那名被燙傷的患者還躺在床上哎喲哎喲的慘叫不絕。


    陳淩不由冷笑一聲,在趙隊耳邊低語一句。


    趙隊立即就掏出一根塑膠帶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個患者給銬了起來。


    這名患者一直到被銬緊了,鎖死了,仍愣愣的不知道怎麽回事,隻是眼中卻露出了和板寸男同樣的驚恐之色。


    見他還要掙紮,趙隊就掏出警棍指著他喝道:“老實點,別動!”


    原本還和諧的辦公室立即就亂了起來。


    嚴新月極為惱怒的瞪著陳淩,喝問:“你鬧夠了沒有?”


    陳淩竟然回答道:“還沒有,不過馬上就好了,老師少安毋躁。”


    嚴新月又被氣得一陣翻騰,心裏恨恨的道,早知道當初我就算便宜了大黑,也不讓你這混球沾身。


    陳淩沒有心思去顧慮嚴新月的感受,隻是讓趙隊趕緊把板寸男,還有那飯館老板及服務員小蓉通通帶叫了進來。


    人都到齊了,陳淩這才走到那名已經被銬起來的患者麵前,然後指著他小腿上還沒處理的燙傷傷口道,“趙隊你看,這個傷口,乍一看的確好像是燙傷的造成的是嗎?”


    趙隊認真的看了下,愣愣的點頭道:“是啊!”


    “那你再看看這個!”陳淩說著,示意服務員小蓉把雙手伸出來,然後再道:“你再對比一下看看,她這也同樣是燙傷,兩者之間有什麽區別!”


    趙隊看了兩眼,立即就道,“這男的傷口是黑的,水泡是灰色的。女的是紅的,水泡是白色透明的!”


    陳淩點點頭,又問嚴新月,“老師,你認為還有什麽不同?”


    嚴新月這個時候好像也醒覺過來了,臉上不免露出了尷尬之色,吱唔的道:“還有就是這男的傷口明顯比較大,浸潤的部位比較深,有點不太像是……”


    “對,不像是燙傷!”陳淩點頭,“這兩人看起來雖然都像是燙傷,但有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有一個是真的燙傷,但有一個卻是燒灼傷!”


    “啊?”除了嚴新月,當然還有板寸男及男患者,別的人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男的,是被一種濃度很高的酸類液體所灼傷,例如硫酸,鹽酸,再或是別的什麽東西,另外這個女的,卻是真的被湯水燙傷。換而言之,那就是這個男的,故意在小腿上製造了傷口,然後上飯館,在服務員上湯的時候,故意讓人碰灑掉,以此來訛詐錢財!這是很典型的一個自殘騙局。”


    “啊?”眾人又忍不住一陣驚呼。


    那板寸男卻大叫起來,“你別血口噴人,我們沒有,我們沒有。”


    陳淩擺手,淡淡的道:“你不用叫屈,你的騙局確實很高明,但是狡猾的獵人,也逃不過狐狸的眼睛……呃,好像說錯了,嗨,管他呢!反正在我們這種專業醫生眼裏,你擺弄的這點障眼法根本就不堪一擊!我隻要從他的傷口上取下一點死皮或殘渣,送到化驗室裏去隨便驗一下,你們馬上就無所遁行了!不過我覺得,你們未必肯掏這個化驗費,而這種化驗,法醫應該更專業些,所以一會兒你們去了派出所後,讓趙隊找人給你們做吧!”


    此言一出,板寸男就再也叫不起來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聳拉著腦袋蹲在那裏。


    趙隊就冷笑一聲,喝道:“帶走!”


    門外就進來兩個協警,把板寸男和那名男患者都給帶走了。


    人被通通押下去裝車了,趙隊這才上前來緊握著陳淩手,十分激動的道:“陳先生,太感謝你了!”


    趙隊當然激動了,因為這板寸男顯然是個慣犯,這種騙局顯然不是一次兩次實施了,隻要回去審審,拔出蘿卜帶出泥,這就是一樁鐵案,那他的政績上就會被記上輝煌的一筆,他怎麽能不激動呢!


    “撲滅罪惡,人人有責!”陳淩並不怎麽激動,而是冠冕堂皇的來了一句之後,又道:“不過趙隊,這詐騙案辦了後,這裏還有一樁******案,你是不是也順道一塊兒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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