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逐漸走向黑夜,雨卻還在下。


    雨水落在麵具之後一張並不算英俊的臉上,蕭長夜驚訝的發現,這個人自己知道。


    是知道,不是認識。


    “你姓王,名離光,我說得可對?”


    蕭長夜看著男人臉頰上的一顆濃濃黑痣,在宴會還沒有開始前,阿盜夫向他傳遞了一些情報,其中那個負責監視阿盜夫的人名叫離光。


    後來蕭長夜讓阿盜夫將此人的畫像交給了自己,對方臉上那顆濃烈的生著毛發的大痣最容易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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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聽到離光二字的男人,感到驚駭無比。


    “是阿盜夫!”


    他反應也是極快,在四葉街的行動中,於錦意樓外埋伏的人就已經讓他們懷疑阿盜夫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向外界傳遞了消息。


    現在蕭長夜直接道出離光二字,說明阿盜夫傳遞消息的人就是蕭長夜。


    隻是他十分不解,自己一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的跟著阿盜夫,他究竟是怎麽與蕭長夜建起聯係的?


    “倒是挺聰明的,”


    蕭長夜輕咳一聲,說道:“既然是聰明人,就應該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


    王離光扭過頭去,沒有看蕭長夜,轉移了話題,“你剛才那一劍,乃劍仙之劍,你從何而得?”


    劍仙之劍?


    雖然知道這家夥在拖延時間,蕭長夜還是被這幾個字吸引了過去,問道:“你是說剛才那一劍,出自劍仙?”


    他明明記得,是一個遊俠為了喝鎮刀宗的寒山酒,一人仗劍直闖寒山道,最後被當時鎮刀宗大長老九刀連訣所阻,在書上他甚至連這個遊俠的名字都沒有看見,這小子怎麽說是劍仙之劍?


    “你不知道?”


    王離光笑的很慘,因為他的臉上都是血,雙手雙足經脈更為方白塵所斷,隻能躺在地上,“看來你是偷學,你所使之劍在我宗門典籍中有所記載,”


    “三百年前,劍仙路過鎮刀宗,想飲本宗百年才出一壇的寒山酒,本宗大長老想要領略劍仙風姿,亦是想請劍仙指點本宗刀法,”


    王離光臉上儼然一副追憶宗門輝煌歲月的神態,“便請劍仙闖寒山道,隻需闖過便奉送三十壇寒山酒,最後劍仙被本宗大長老就九連刀訣所阻,”


    “之後,劍仙在山道之上,愁思數日,幾日之間,黑發成白,方思得九連刀訣破解之法。”


    蕭長夜聽了他說的話,有些想笑,隨即說道:“你們鎮刀宗還真是恬不知恥,竟還拿起劍仙之名在外炫耀。”


    “你說什麽?!”


    王離光大怒,旋即又想到什麽,笑道:“哼,世人皆知,劍仙極重劍道傳承,最恨別人偷雞摸狗,你偷學劍仙之劍,今後死狀,隻會比我更加慘烈。”


    “你還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好好想想,自己說的話,有沒有邏輯硬傷,”


    蕭長夜揶揄道:“且不說我剛才那一劍是否真的來自劍仙之手,就說三百年前,劍仙才多大的年齡,那時候劍仙是劍仙嗎?”


    “再說闖寒山道的事,據我所知,當年闖道之人,最後的確是為你們當時大長老的九連刀訣所阻,可是闖道之人,隻不過在山道上大夢半日,便破了你們引以為傲的九連刀訣,”


    “之後,你們鎮刀宗還不願信守承諾給寒山酒,於是被人家一劍劈了寒山池,帶走了整山寒山酒,這道劍痕就是到今天都還能看見。”


    “胡說八道!”


    王離光對此全然不信,說道:“本宗宗門典籍所載,豈會有假,你在這裏自我安慰是沒有用的。”


    “我懶得和你扯這些,”


    蕭長夜從他的身上找出空間器,似空間器這一類法寶,形態各象萬千,很多時候並不好尋找,除非他是會神境的大能。


    不過,對於以精血為引,固定之後的空間器,除了直接搜之外,還可以出手挖人精血尋找,這種方法想要找到卻也不難,隻不過對方會很痛苦罷了。


    王離光的空間器便是屬於這一列,他並不想承受這樣的痛苦,主動就交了出來,並且主動打開。


    對方如此配合蕭長夜倒還真有點感到意外。


    可惜的是,在他的空間器中,除了打開血經的鑰匙之外,便什麽也沒有,這很可能是他專門用來單獨放鑰匙的,自己私人東西都沒有放在其中。


    “方師兄,情況如何?”


    將鑰匙收好,蕭長夜看向方白塵詢問。


    “鎖鑰核心的確就在這裏,隻不過想要進入其中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需要我幫忙嗎?”


    “暫時還不用。”


    “行吧,”


    蕭長夜便也不多說,提溜著王離光就走到了梧桐樹下,“七娘,幫我看好他。”


    說完這句話,蕭長夜便是進入了調息之中。


    不得不承認,戰鬥對於提升修為確實有奇效,和境界遠高於自己的強者戰鬥更是如此。


    流淌於經脈之間的靈炁,經過戰鬥的淬煉,精純程度得到極大的提升。


    任何事物,都有其精華的部分,靈炁亦是如此,唯有經過不斷淬煉,日後步入玄彰境轉化出的靈力才會更上一層樓,絕大多數時候,靈力的強弱也是決定勝敗的關鍵因素。


    不止如此,蕭長夜連續服下兩枚三花丹,身體和經脈都承受了非常大的負荷,雖然因此有所損傷,可已經扛過來的他,經脈也變得更加寬敞,待脈壁恢複,定然會更上一層樓。


    ……


    ……


    京都,長生園。


    這是一座皇家園林,往些年皇帝陛下經常會來到這裏,不過最近幾年,皇帝陛下或許是膩了,來得倒是極少。


    在神龍元年,更是直接將這座龐大的園林向天下人開放,隻留下後園不得進入,平日裏來此的人極多。


    當然,現在這座空殼子長生園還缺少很多東西,顯得很是清冷孤寂。


    隻在一座蓮花池中,可以看見一朵逐漸熄滅的火意。


    從周圍激蕩的水和湖麵上碎得稀巴爛的荷葉以及岸邊折斷的不少樹枝來看,這裏應該才經曆了一場較為恐怖的戰鬥。


    沐雲英站在一片荷葉之上,望著池中央隻剩下一座泥像的和尚,臉色微微有些發苦。


    她一躍而起,步入亭中。


    誰說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此刻自己不就被這泥菩薩給欺騙了?


    不過,想到這個大和尚妄圖將整個陰陽鎖帶離朝歌的計劃被自己及時出現阻止,心中還是稍有放鬆。


    現在想來。


    怪不得從進來這個大和尚始終隱於暗處,沒有來尋他們原來是藏著如此歹毒的惡計。


    她一掌卷起池中水,將亭中泥塑衝得稀巴爛,旋即看向天書廣場的方向。


    也就在剛才。


    她看見了從天書廣場傳來的激烈打鬥,大和尚顯然也是知道自己帶走整個陰陽鎖的計劃不可能完成,才以泥塑之身暫時困住自己。


    從而比她先一步抵達天書廣場,若方白塵進入了鎖鑰核心,他便可以趁機離開,甚至將他們反困在鎖鑰之中。


    想到這裏,沐雲英也不敢多做停留。


    三元真火自體內猛烈燃燒。


    片刻之間,一對漂亮的火翼從她的身後伸展而出,暗沉的黑夜被她照亮,墜落下的雨滴在距離火翼還有丈遠的距離,便揮發成空。


    正當此時。


    下方地麵陡然傳來一陣劇烈震動,有數棟脆弱的民房轟然坍塌,濃烈的煙塵便是落下的雨也很難撲滅,直入夜空。


    沐雲英臉色微變,這是陣基受到破壞的征兆。


    下一刻,她便看見地麵崩出道道裂縫,不受控製的開始向四麵八方蔓延。


    剛剛離開的長生園中,那座亭子驟然從中裂開,池水暴動不安起來。


    “是修複失敗了?”


    沐雲英看向天書廣場的方向,“還是進入鎖鑰核心不小心破壞了陣基?”


    此刻出現的問題,似乎隻有這兩種情況可以解釋。


    隻不過在下一刻。


    她就看見了天書廣場上空升起的佛光,心下驟沉,那個大和尚竟已經抵達天書廣場。


    ……


    ……


    天書廣場,本在梧桐樹下調息的蕭長夜還沒有完成簡單的調息,地麵便傳來劇烈的震動。


    當他睜開眼睛時,原本矗立在廣場周圍的八座天書碑,在他的眼前轟然碎裂。


    原本站在天書碑前的方白塵,直接就被碎裂的天書碑炸飛。


    來不及多想,蕭長夜便也隻能衝出去將方白塵從疾馳的天書碑碎石中救了下來。


    “方白塵,你在搞什麽?”


    方白塵身體在刹那間被無數塊碎裂的鋒利石頭切割過身體,隨時可能閉上的眼睛穿過金色梧桐看見夜空上逐漸裂開的烏雲。


    強撐著自己說道:“沒破開,進不去鎖鑰核心了,陣基開始崩塌,你可以理解為承載一棟房子的基石已經開始坍塌,也就是陰陽鎖在坍塌,我們都得死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方白塵丟的很幹淨,直接陷入了昏迷。


    正當此時。


    蕭長夜腳下裂縫再度撕裂,他單手提著方白塵,另一隻手險之又險的將即將落進裂縫中的王離光抓住。


    當即向金色梧桐樹上縱掠而去,向上望去,雨水正在消失,烏雲正在逃竄,夜空上出現了一道道白痕,那些白痕就像是一拳砸玻璃上,然後光從外麵穿透進來。


    不等蕭長夜多做思考,一道佛光極突兀的從白光之下穿過。


    蕭長夜大驚,“七娘,快進我的錦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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