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經過陸路、水路幾番周轉,總算達到了鄄州,踏入的第一個城邦是泰平城。


    “朕記得,管轄泰平城的知州,似乎是皇後一族的旁支,她的遠方叔叔淩承文。”皇帝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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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淩大人也是剛上任兩年,當初還是皇後娘娘舉薦的呢。”蘇公公為人妥帖,凡是宮裏主子的事情,都記在腦子裏。


    “哦,你這麽一說,朕有印象了,當時確實是皇後舉薦的。”皇帝淺笑。


    他捋了捋胡子,從船上走下來。


    “皇上您小心腳下,慢著點兒。”蘇公公連忙攙扶他。


    “一會兒有外人在,記得注意稱呼。”皇帝傲嬌輕哼一聲。


    “是。”蘇公公笑笑。


    皇帝帶著自己的人馬,正式進入到泰平城的地界。


    一路乘坐著馬車往城裏去,皇帝掀開車簾,看見路上三三兩兩路過的人。


    他們衣裳要麽打著補丁,要麽破舊不堪,麵黃肌瘦,與皇帝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但是沒說什麽。


    到了城門口,有零散幾個人正在排隊進城。


    門口設了關卡,有衙門的士兵守著,所有人都要一一檢查身份後才可通過。


    輪到一個提著籃子的老嫗,她一身洗得泛白的麻衣,兩鬢斑白,走起路來顫顫巍巍。


    “你,幹什麽的?籃子裏麵是什麽?!”一個士兵攔住她,指著她的鼻子厲聲嗬斥道。


    “我是來城裏賣貨的,籃子裏裝的是自家雞下的蛋,打算賣了換幾個銅板。”老嫗被這陣仗嚇得一哆嗦。


    “賣貨?城裏賣貨都要交攤位費,你交了嗎?!”士兵冷哼一聲,一臉傲慢刻薄。


    老嫗一下子就著急了,手忙腳亂地解釋道:“這位官老爺,我隻是找個角落,不礙地方的……”


    “去你的!規矩就是規矩,這是我們知州大人定下的,你想違抗不成?!”士兵臉冷下來,粗暴地推攘了她一下。


    老嫗一下子摔倒在地,好在她死死護在籃子,籃子裏的雞蛋沒碎。


    這是她唯一能換錢的東西,家裏還在等著開鍋呢。


    端坐在車上的皇帝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裹挾著怒火下了馬車。


    “皇……黃老爺,等等小的!”蘇公公連忙追上去。


    皇帝走到老嫗身邊,伸手攙扶她起來。


    “老人家,沒受傷吧?”皇帝關心問道。


    “謝謝這位老爺,我沒事。”老嫗連忙致謝。


    待老嫗站穩後,皇帝怒目而視那囂張跋扈的守門士兵。


    “為何要推人?”


    皇帝一雙深沉的老眼裏透著無形的威壓,這是他身為九五之尊,長久以來沉澱下來的氣場。


    那名士兵不知為何,腿肚子不由控製地打顫,臉色慘白,額頭不停地冒冷汗。


    “她、她沒交攤位費,自然不能讓她進城!這是知州大人的規定!”士兵梗著脖子,強行給自己壯膽。


    他深吸一口氣,皺眉對皇帝喝道:“你又是什麽人,來泰平城作甚?不許妨礙我們辦事!”


    “我從未聽說過擺地攤還要交什麽攤位費,哪怕是天子腳下的京城,也沒有收取攤位費!”


    皇帝此時其實心裏已經火冒三丈,才剛剛踏入泰平城的地界,就遇到這種混賬事情,真是豈有此理。


    小小一個守門士兵,拿著雞毛當令箭,欺壓窮破百姓,還有沒有王法了?!


    “京城是京城,泰平城是泰平城,每一處都有各自的條令!”


    “大膽,竟敢對我們老爺如此無禮,你可知他是……”


    身後隨行的侍衛長暗暗將手握在佩劍上,打算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莫要胡來。”皇帝瞥了他一眼。


    侍衛長連忙恐慌將佩劍收好,低垂著眼眸不再多言。


    皇帝從腰間掏出一錠碎銀,扔給那個士兵,冷冷道:“現在可以放這麽老人家進城了吧?”


    士兵一看見那錠碎銀,立刻兩眼放光,收進腰間。


    “趕緊進去吧。”他將老嫗和皇帝一行人都放了進去。


    “謝謝!謝謝這位老爺!”老嫗激動得眼眶都紅了,不知怎麽報道眼前這個男人才好。


    她從籃子裏拿出幾個雞蛋,不好意思道:“如果老爺不嫌棄的話,就收了我這幾個雞蛋,當做是給您的答謝。”


    “我不能收,這是你為生的東西。”皇帝擺手,“老人家,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咱們就此別過。”


    說完,皇帝灑脫走遠。


    待進了城裏,蘇公公忍不住和皇帝吐槽:“京城的守門士兵都沒這麽蠻橫,想不到這泰平城的士兵素質這麽低,真叫人堪憂啊。”


    “哼,看來,這泰平城並不太平!”皇帝眯起眼眸,眼底結了一層冰霜。


    皇帝一行人找了泰平城最好的客棧落腳,直接整個客棧包下來。


    蘇公公忙裏忙外指揮著店小二:“快,抬一桶熱水上去給我家老爺,還有做一桌最好的飯菜!”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催!”店小二點頭哈腰,十分恭敬。


    難得來了個將客棧包下來的大主顧,掌櫃交代了,要近十二分心思去伺候。


    皇帝住在二樓最好最大的雅間,蘇公公在屏風外麵的羅漢床上鋪了一床被子,將就著睡。


    這樣是為了方便伺候主子,隨叫隨到。


    至於其餘的侍衛,則住在較次一些的小房間內。


    皇帝此次微服私訪,總共帶了十五人。


    蘇公公一人、小廝兩人、侍衛十二人。


    這對於一國之君來說,已是十分簡潔。


    換做以前在京城,他去哪裏不是上百人跟著伺候。


    但是皇帝考慮到此次是隱藏身份出行,不宜太大陣仗惹人注目。


    如果讓那些個官員們提前察覺了他的身份,那麽微服私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老爺,熱水和飯菜都來了,您是先沐浴還是先用膳?”蘇公公和兩個小廝在一旁待命。


    “先沐浴吧,一路舟車勞頓。”皇帝道。


    “是。”蘇公公應了一聲,然後指揮那兩個小廝,“你們兩個,伺候老爺沐浴,我去布置飯菜。”


    “是。”


    皇帝舒服地泡在熱水桶裏,洗去了一路上的疲憊。


    “還真是好久沒像這樣出遠門。”皇帝不由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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