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中。


    “太後娘娘……宮中出事了。”


    一入內,池芫便跪下,“還望您主持大局……”


    太後跪在團蒲上,對著佛像轉著佛珠,閉目不言。


    直到,池芫一句“娘娘,您難道想要看到兄弟相殘嗎”,才令太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串佛珠的線斷裂,佛珠一顆顆落地,砸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緩緩,慢動作似的,轉過頭來。


    眼底滿是驚愕地瞪著池芫,“你,說什麽?”


    池芫麵露哀痛,“臣妾也不願相信,隻是……臣妾感念太後思念寧王,便暗中托兄長調查當年寧王一事。


    兄長抓住了當初惠太妃身邊逃出去的太監,那太監說,寧王極可能沒死。


    說知情的是先惠太妃身邊伺候的大宮女,但那宮女去了冷宮後,便瘋了。臣妾去了一趟冷宮,她隻瘋瘋癲癲地說著什麽‘沒殺寧王,寧王掉包’的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將沈督主的畫像給她瞧了……哪知她立馬喊著‘寧王回來報仇’之類的話。”


    似是怕太後不信,池芫又拿出一副畫像出來。


    “這……是沈昭慕進宮前的畫像,他生了一場大病,將八九歲之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但臣妾命人循著當初他流落街頭的那一帶挨家挨戶打聽查訪,才從一名教過他習字的先生那,要到了他十歲的畫像。”


    將畫像遞給太後,“臣妾沒有見過寧王,不知該如何判定,那老太監說這就是當初的寧王。太後,您應該是這個世上最了解寧王的人,您來看看,是不是他?”


    太後忽然背過身去,閉上眼,自欺欺人似的搖頭道,“不,哀家,哀家當初是親眼看著寧王……寧王的屍體的。他不可能是哀家的寧王……”


    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池芫稍稍一愣後,便冷了臉。


    “太後,您是不敢相信寧王活著,還是不願意相信沈昭慕就是寧王?”


    盡管這是她捏造的,足夠以假亂真的一場局,但隻要想到太後抗拒的真正原因可能是什麽,她便忍不住地憤怒和失望。


    什麽思念寧王數十年,敢情,寧王在太後這,隻有死了才是她念念不忘的小兒子,如果是好不容易活下來,卻淨了身入宮的宦官,便不是她兒子?


    被池芫的話刺激了下,太後忽然尖利地反駁她,“你懂什麽!寧王死了,哀家最清楚不過,哀家的小兒子,沒了……沈昭慕再像,也不可能是他……”


    說著,滿麵淚痕。


    “太後,您可知,這次嘩變,如果他真是寧王,便能解釋他控製皇宮,又瘋狂報複皇上的行為了,定是他查到了自己的身世……而您不管認還是不認他,今日,他們二人必會有一人出事,您難道當真忍心?


    就算是養了條狗在身邊,時日長了,也是有感情的,沈昭慕這些年待您,可不比皇上差。”


    她說完,拿了畫像,起身,聲音有些涼,“既然您不願接受,那畫像和證人,也就沒有必要了。”


    然後轉身要出慈寧宮。


    “慢著!”


    太後扶著團蒲,踉蹌著站起來,她哽咽聲中,帶著幾分懷疑,“你有什麽目的。”


    “目的?”池芫悵然地歎了一聲,“臣妾隻是想活得長一點罷了。太後待臣妾有恩,不想您再一次痛失愛子難過,皇上是臣妾的倚仗,他更不能出事。但今天他們要鬥個你死我活,臣妾思來想去,唯一能阻止的人,便隻有您了。”


    不知道太後是信還是不信池芫這番說辭,她沉默地看著滾落了一地的佛珠。


    “你說,那孩子生過病忘了從前的事,還流落街頭乞討過……”


    後麵的話她沒有再說,因為宮裏發生的,她要麽能猜到要麽就是已經知道。


    池芫淡漠的口吻,像是說著和自己不相關的事,回答道,“是啊,也能明白您不願認他,畢竟,如果真是寧王,從備受寵愛的皇子,淪落到人人喊打的乞丐,又入宮成了伺候主子們的太監……對於皇室而言,是恥辱。”


    她又哼笑了聲,“隻不過臣妾以為,太後您是不一樣的,就算萬人唾罵,惡名昭著——但對於您而言,他就隻是您的骨肉,不是麽?”


    話音落,她福了一身,“臣妾冒犯,太後見諒,臣妾告退。”


    “等等。”


    太後聲音沙啞得厲害,她叫住了池芫,然後轉身,拿了自己的令牌,以及,一隻玉佩。


    她眼眶通紅,說話時帶著幾分自嘲,“貴妃可能覺得哀家虛偽,可哀家除了是母親之外,更是一國太後……兄弟相殘是醜聞不說,如果那孩子真是哀家的寧王,他的存在,也會是皇帝的汙點。皇位不是那麽好坐的,哀家……不想失去了小兒子以後,又失去長子。”


    池芫沒有說話,隻看著她遞過來的東西。


    “但如果……如果可以,請你替哀家去求皇帝,留那孩子一條性命。不管他是不是寧王,在哀家失去寧王的這些年裏,他的出現,慰藉了哀家喪子之痛。光這點,哀家也想保他一命……”


    “可臣妾,如何能說服皇上。”


    池芫接過東西,不確定地道。


    太後眼裏劃過痛色,“這玉佩,是寧王的,皇帝有塊一模一樣的。”


    言盡於此,但池芫卻明白了,太後這是想用玉佩喚醒皇帝的愧疚,皇帝看到玉佩,還會有什麽不明白的?


    就算沈昭慕犯下意圖弑君之罪,靠這枚玉佩,楚禦就沒法殺他。


    池芫歎了一聲,拿了東西便走。


    “哥哥,你怎麽在這?”


    池芫出宮時,被攔下了,她正要發作,卻看見池重在門口守著,登時吃驚。


    “你不是應該……”


    她話沒說完,便臉色一變,抓著池重的胳膊。


    “是……沈昭慕的安排?”


    池重臉色沉沉地看著一襲騎裝,明顯是要出去幹什麽危險的事的妹妹,第一次這般嚴肅地道,“池芫,你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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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你想做什麽?你到底幫誰的!”


    池芫抿著唇,她一下就明白沈昭慕這是想將池家,將她和池重摘出去,所以這次行動,他沒有帶上池重一起。


    一時既慶幸又痛心。


    算了,池重這個炮灰命,還不如自己這個女配有作用,她的人,她自己去救。


    “芫芫,你聽話,快回去。這事你別摻和。”池重將池芫拉到隱秘的地方,低聲勸她,“如果東廠勝,那沈昭慕便擁立新君,我們池家水漲船高……如果他敗了,我們沒有摻和其中,他讓我將看守皇宮的東廠‘餘孽’殺了,那我便是護駕有功之臣,你以後就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池芫聽著聽著,氣笑了。


    “瘋了,真是瘋了。他瘋你也跟著瘋,他連自己的心腹屬下都能殺,怎麽就放過我了?”


    說著,卻紅了眼眶,又不是拿穩了病嬌變態的劇本嗎,怎麽搞得這麽感動天感動地的深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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