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點距離盧比揚卡總部不遠,幾分鍾之後,雅科夫就被押送進了一間地下審訊室。


    審訊室裏有一張桌子和兩張靠背椅,這是審訊人員坐的。在桌子對麵有張特製的靠背椅,扶手處、椅腳處都有可以開合的鐵環,以固定受審者的手腳。


    雅科夫被押進審訊室之後,立即有兩名戰士上前解開了他的手銬,將他摁坐在審訊椅上,用椅子上的鐵環固定了他的手腳。做完這一切後,兩名戰士分別站在了審訊椅的兩側,以便應付可能出現的反抗。


    大尉大大咧咧地在桌後坐下後,一名書記員也挨著他坐下,準備做審訊記錄。


    “你的姓名!”


    “雅科夫,雅科夫·朱加什維利!”


    “什麽地方人?”


    “格魯吉亞人。”


    “你到盧比揚卡來的目的?”


    “到醫院探視病人。”雖然內務部大尉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但雅科夫還是非常配合地回答說:“我的朋友是一名將軍,不久前負傷後,被送進了盧比揚卡的軍醫院,我是到這裏來探視他的。”


    大尉聽到這裏,不禁冷笑一聲,隨後說道:“你老實交代,你到盧比揚卡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見對方不相信自己,雅科夫還是辯解說:“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是到這裏的醫院探視朋友,但由於出了點意外,我離開時忘記穿自己的軍服了,我的證件和通行證都在衣服裏。”


    大尉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惡狠狠地說:“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撒謊。盧比揚卡的軍醫院,除了我們內務部的人員外,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這裏的醫院不是誰想住就能住進去的,你的朋友除非是元帥或者大將級別的,否則根本沒有資格入住。你的朋友符合這個條件嗎?”


    雅科夫搖搖頭,如實地回答說:“他隻是一名少將。”


    “既然隻是一名少將,他哪裏有資格入住這裏的醫院。”大尉衝著雅科夫咆哮道:“到這種時候,你還不想承認自己是德國人的奸細,就是混到盧比揚卡這裏來搞破壞的嗎?”


    說完之後,不等雅科夫說話,大尉就扭頭問坐在旁邊的書記員:“判決書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大尉同誌。”書記員連忙將一張紙遞給了大尉。


    大尉接過了速記員手裏的紙,正準備宣讀判決書時,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三個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看清楚來人後,大尉慌忙放下了手裏的判決書,從桌後繞了出來。上前向對方敬禮:“您好,克魯格洛夫同誌。”


    “大尉同誌,”克魯格洛夫望著大尉問道:“今天審訊的犯人,是從什麽地方抓來的?”


    “就在盧比揚卡附近的臨時檢查點。”大尉心裏很清楚,克魯格洛夫是貝利亞的第一副手,是內務部的副人民委員,自己在他的麵前好好表現一番,沒準就能得到飛黃騰達的機會,因此他帶著表功的心理向對方匯報說:“他的身上沒有任何證件,還狡辯說進醫院看病人,出來時把軍服遺忘在醫院裏了,但他的謊言被我輕易地識破了。據我分析,他就是一個德國奸細,潛入到盧比揚卡附近,就是想刺探情報的。”


    克魯格洛夫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後朝審訊椅的方向望去,他想看看這名膽大妄為的德國奸細,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等看清楚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臉之後,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他認出了對方是誰。


    而坐在審訊椅上的雅科夫,看到進來的人是克魯格洛夫時,心裏就暗鬆一口氣,因為自己曾經在父親的官邸見過此人。此時見對方向自己投來驚詫的目光,顯然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便咧嘴笑了笑,主動招呼道:“您好,謝爾蓋叔叔。很遺憾,我們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見麵了。”


    大尉聽到雅科夫稱呼克魯格洛夫為叔叔,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他試探地問:“副人民委員同誌,您認識這個奸細?”


    他的話音剛落,克魯格洛夫就掄圓了巴掌,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打得原地轉了一個圈。沒等他回過神,小腿迎麵骨上又挨了一腳,疼得他當時就單膝跪地。


    “來人!”雖然審訊椅的左右就站著兩名戰士,但克魯格洛夫還是衝著他帶來的兩人大聲地喊道:“快點,快點幫雅科夫解開。”


    跟著克魯格洛夫進來的兩名尉級軍官,聽到這道命令後,立即上前幫著雅科夫解開了禁錮他手腳的鐵環,並扶著他從椅子上站起來。


    “雅科夫,你沒事吧?”


    “我沒事。”雅科夫苦笑著說:“謝爾蓋叔叔,如果您晚來一步,也許我就見不到您了。”


    “上尉,”克魯格洛夫對一名跟著自己進來的軍官說道:“您先帶著雅科夫去我的辦公室,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就立即過去。”


    等軍官陪著雅科夫離開後,大尉捂著臉站起身,苦著臉問克魯格洛夫:“副人民委員同誌,他究竟是什麽人?”


    克魯格洛夫抬手在對方的肩窩裏砸了一拳,怒氣衝衝地說:“大尉,你真是一個蠢貨,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嗎?”


    “我隻是在審訊一個德國奸細。”


    “德國奸細?!”克魯格洛夫提高嗓門說道:“你剛剛審訊的人,是最高統帥本人的長子雅科夫,你居然把他當成了德國奸細。”


    聽克魯格洛夫這麽說,大尉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被抽空了,直接跌坐在地上。他的部下雖然就站在旁邊,但聽說他們審訊的人,居然是史達林的長子,個個都被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顧得上去扶大尉。


    克魯格洛夫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審訊室,他隻想快點回到辦公室,安撫等在那裏的雅科夫,盡量把此事的影響控製在最小的範圍內。至於這些小角色的死活,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克魯格洛夫看到雅科夫正坐在沙發上喝茶,而護送他過來的那名上尉,正在一旁垂手肅立。


    “雅科夫,”克魯格洛夫笑嗬嗬地對雅科夫說:“我這裏的茶,你喝得慣嗎?”


    “還不錯。”雅科夫點點頭,回答說:“比我父親那裏的茶好喝。”


    克魯格洛夫在雅科夫旁邊的沙發坐下,微笑著問:“雅科夫,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的身上會沒有任何證件呢?”


    “謝爾蓋叔叔,情況是這樣的。”雅科夫放下手裏的茶杯,向克魯格洛夫解釋說:“我的朋友米沙前幾天負傷了,被送進了盧比揚卡的軍醫院,我今天是來探望他的。”


    “米沙?!”克魯格洛夫隻遲疑了片刻,便猜到了雅科夫嘴裏說的是誰,試探地問:“你說的是第27集團軍司令員索科夫少將吧?”


    “沒錯,就是他。”


    克魯格洛夫作為內務部的副人民委員,自然知道索科夫把雅科夫從戰俘營裏營救出來一事。如今索科夫負傷住院,雅科夫去探視他,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不帶證件出門,這件事倒是雅科夫欠考慮,否則也不會發生今天的誤會。


    想到這裏,他麵帶笑容地對雅科夫說:“雅科夫,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假如你今天出門時,隨身攜帶了證件,恐怕誤會就不會發生了。”


    “謝爾蓋叔叔,”雅科夫苦笑著回答說:“其實我今天出門時帶了證件的。”


    “那為什麽那名大尉說你沒有證件呢?”克魯格洛夫覺得雅科夫在這種事情上不可能和自己說謊,便好奇地問:“難道是你不想讓他看證件嗎?”


    “那倒不是。”雅科夫解釋說:“我在醫院探視米沙時,不小心和兩名抬著印刷設備的工人碰了一下,結果軍服上沾滿了印刷用的油墨,我就把衣服脫下來,隨手放在了米沙病床旁的椅子上。但走的時候有點急,居然忘記拿衣服了。”


    “既然是把衣服遺忘在醫院,你在遇到檢查時,完全可以把這個情況告訴大尉,也不至於讓他把你抓回了內務部進行審訊了。”


    “我說了,甚至讓他派人陪我去醫院取證件,但都被他拒絕了。”


    克魯格洛夫本來隻想等雅科夫離開後,嗬斥大尉一番,然後再將他一級軍銜就夠了。但聽雅科夫這麽說,心裏不僅無名火起,決定把那名闖禍的大尉立即送到前沿的懲戒營,讓他去參加最危險的戰鬥,為今天的魯莽行為接受應有的懲罰。


    但眼前要做的,就是安撫好雅科夫,讓他別把事情鬧大,否則會連累到一大半人呢。克魯格洛夫抬起頭,對站在一旁的軍官說:“上尉同誌,麻煩你去醫院的住院部一趟,幫雅科夫上校的軍服取回來。”


    “謝爾蓋叔叔,”聽到克魯格洛夫讓部下幫自己去取衣服,雅科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看還是我自己去吧,就不麻煩這位上尉同誌了。”


    “雅科夫,你如今身上沒有證件,走在外麵是很危險的。萬一再遇到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因為你沒有證件,而強行把你扣押起來,事情就比較麻煩了。”克魯格洛夫說完這話後,衝著旁邊的軍官說:“上尉,你怎麽還站在這裏,還不快點去幫雅科夫上校取衣服。”


    等軍官離開後,克魯格洛夫陪著笑對雅科夫說:“雅科夫,今天的事情雖說是一個誤會,但我也會對當事人嚴肅處理的,你看此事能否到此為止?”


    雅科夫知道,假如自己執意要把此事鬧大的話,會有很多無辜的人遭殃,便順水推舟地說:“好吧,謝爾蓋叔叔,既然有你為他們求情,那麽我就答應你,不再追究此事。”


    聽到雅科夫不再追究此事,克魯格洛夫懸著心頭的巨石總算落了地。為了緩和室內的氣氛,他及時地岔開了話題:“雅科夫,那位索科夫將軍是如何負傷的?”


    雅科夫正在想怎麽轉移話題呢,聽克魯格洛夫這麽問,連忙把自己所了解的情況,向對方詳細地講了一遍。


    克魯格洛夫聽完後,感慨地說:“這位索科夫將軍的命真大,在那樣的爆炸中都能幸存下來,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他停頓片刻後,又接著問,“你會經常來探望他嗎?”


    “最近單位上事情特別多,我估計來探望他的時間很少。”雅科夫說完這話後,還特意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今天把他的妻子送了過去,有他的妻子在身邊,就不用擔心他得不到最好的照顧,我就算去探望的次數少一些也沒有什麽關係。”


    像索科夫這樣級別的指揮員,在內務部裏都有詳細的資料。克魯格洛夫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有關索科夫的資料,便對他的妻子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雅科夫,你說的是助理軍醫阿西婭吧,她在庫爾斯克會戰期間曾經被德國人俘虜過。”


    “沒錯,阿西婭被德軍俘虜的當天,索科夫就向德軍第19裝甲師發起了猛攻。”雅科夫聽克魯格洛夫提起阿西婭被俘一事,連忙向他解釋道:“在戰鬥中,該師被全殲,包括阿西婭在內的幾名被俘的女醫護人員,也全部獲救。


    自從出了這件事之後,米沙覺得讓阿西婭留在前線,是非常不安全的,與我商議之後,將阿西婭調到了武器裝備部,擔任軍醫一職。”


    “雅科夫,聽你這麽一說,我意識到自己手裏的資料過時了。”當著雅科夫的麵,克魯格洛夫也不隱瞞自己有索科夫資料的事情:“看來有必要讓有關部門重新向我提供一份最新的資料。”


    既然克魯格洛夫主動地提到了內務部裏的資料,雅科夫也調侃地問:“謝爾蓋叔叔,不知您的資料庫裏,有沒有我的資料啊?”


    “這倒沒有。”克魯格洛夫搖搖頭,笑著說:“必須是將軍級別的軍官,才有資格進入我們的資料庫。雅科夫,你可要多多努力啊,爭取早日成為一名將軍,到時你的資料就能進入我們的資料庫。”


    “要想成為將軍,這恐怕很難吧。”雅科夫還是很有自知之明,覺得自己要想成為一名將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之所以能獲得上校軍銜,無非是我參加過幾次重大的戰役,並在戰場上完成了新武器的測試。以後再要想獲得這樣的機會,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恐怕我就會止步在上校這個軍銜的位置。”


    “雅科夫,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嘛。”克魯格洛夫心想,你的父親是最高統帥,隻要找到合適的契機,把你晉升為將軍,不過是小菜一碟,他笑嗬嗬地說:“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也會成為將軍的,畢竟戰爭時期升官要比和平年代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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