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汽車奔馳在曠野無人的道路上,感受著外麵單調的景色逐漸匯成一條線從窗外滑過,就像是記錄最後死亡的心電圖,鍾曉芹體驗著自己從未經曆過的速度,心裏沒有一點想象中的害怕,反倒感覺異常刺激。


    魔都作為一個鋼鐵叢林,想要找到一片這麽空曠的郊野也不容易。


    不過對於李勇來說當然不難,就是之前跑的路途有點久了,一來一回就要花去不少時間。


    好在這裏地方夠空曠,人自然是沒有的,來往車輛也不多,是他心目中合適的地域了,於是他突然放慢速度,回過頭對鍾曉芹說道:“站起來試試看?”


    鍾曉芹愣了一下,然後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著慢慢打開的天窗,有些遲疑。


    鼓鼓的風不斷從那裏呼嘯而入,那強勢讓她隱隱有些害怕。


    坐在車裏當然沒什麽感覺,但是要冒出頭去,想象力足夠豐富的她免不了腦海就晃過了腦袋被風刮過、公路片秒變恐怖片的畫麵,差點嚇了一個哆嗦。


    李勇卻笑著鼓勵道:“就是嚐試一下,不用擔心。如果你實在害怕的話就縮回來;要是喜歡,我會慢慢加快速度的。”


    鍾曉芹深吸口氣,然後心想著之前以為自己會怕的速度,其實也沒那麽可怕,也許很多事情本來就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再說李勇現在放慢了速度,雖然那風還是刮得很厲害,但讓她感覺風險就小了很多。


    之前一路上李勇當然不可能讓車裏氣氛沉默,所以沒少說些讓她放鬆的話語和慫恿她。


    這時候她已經累積了足夠的膽氣,加上新鮮感和好奇的刺激,終於她鼓起勇氣站起來,先是露出了一點頭發感受了一下那風的力度,感覺還行,不至於到頭皮都被掀起來。


    然後她把整個腦袋都從那窗口鑽了出去,而當她腦袋剛冒出頭,下麵李勇就好像是得到了訊號一樣,突然一個加速度,於是鍾曉芹感到那陡然凜冽的風卷著頭發刮過臉頰瞬間有些生疼。


    她馬上就想躲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其實速度已經變化了。


    但隨即又好像脾氣突然上來了,咬了咬牙還是堅持了一下,結果很快就領略了這種“美妙”。


    有一種言語難以形容的暢快在腦海裏回蕩著,明明是被風刮著,疾風吹亂她的頭發,也讓她睜不開眼睛,但她卻感覺那被吹走的不過是腦中的煩惱思緒。


    然後接下來根本不用李勇提醒,她就突然無師自通地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


    聲音回蕩在周圍,偶爾會有經過的車輛奇怪地看著這邊,但因為速度太快,根本捕捉不到她的樣子,甚至都不一定分得清楚是風聲還是人聲,這讓鍾曉芹覺得暢快又刺激。


    到最後她甚至搖晃著身體,想要跳起來。


    這倒是把李勇嚇了一跳,趕緊放慢速度然後讓她下來。


    看她坐回原位後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李勇也有些無語,“你之前不是還挺怕的,現在這是怎麽了?”


    鍾曉芹吐了下舌頭——可愛,想……


    “對不起啊,我剛剛的樣子,是不是很……”


    李勇點點頭,一本正經總結:“很像變態!”


    鍾曉芹立刻不滿地拍打了他一下,李勇下意識縮了一下身體,然後馬上擺正了提醒道:“等等,我在開車,不要亂動。”


    鍾曉芹又被嚇了一下,然後就隻是瞪了他一眼。


    這時又聽李勇問道:“怎麽樣,有沒有感覺心情好一些了?”


    鍾曉芹兩隻手十指交叉抱住了一邊膝蓋,眼神亂掃道:“不告訴你……”


    嗬,還傲嬌起來了。


    不過看得出來,鍾曉芹的心情確實好了很多,倒是分不清楚是因為剛才的發泄,還是因為李勇。


    李勇笑了笑,又問道:“你沒體會過剛剛那種感覺吧?有沒有感覺自己突然變得很肆意,又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釋放感?”


    聽他這麽說,鍾曉芹回憶著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直都是家裏人的乖乖女,後來結婚了、工作了也沒有做過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反倒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公司,都一直很聽話,別人叫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隻是不敢去嚐試。


    而剛剛嚐試過後,她當時的確很激動,但現在也覺得有些過頭,甚至有些後悔。


    隻是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或許她還是會再嚐試,因為那種感覺自己記住之後,會讓人上癮。


    當然,這種事情也隻能夠偶爾為之,終歸還是要回歸到平靜的生活中去。


    原片裏麵她也是經曆了與鍾曉陽的瘋狂,最後還是回歸了家庭,也就相當於是壓抑之後的爆發,很快就心累了,然後覺得那不是適合自己的生活。


    但其實,有些事情踏出了一步之後,想要再回頭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所以她未必真的完全收心了,隻是可能不會再有那種機會了。


    而且說到底,鍾曉陽未必是她所需要的那個人,她可以有一個人陪著她去嚐試甚至去瘋狂,但那個人也要能夠及時把她拉回來,能夠讓她收放自如,才能夠保持持續的激情。


    很顯然,李勇就是這樣的人。


    “李勇,謝謝你啊,我真的感覺好多了……”


    其實真正發泄的事情,算起來也就那麽十幾二十分鍾,這一個下午漫長的時間裏都是在趕路,然後李勇在一邊開車、一邊陪著鍾曉芹聊天。


    當發泄完冷靜下來後,鍾曉芹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正如李勇說地,她跟陳嶼似乎都把婚姻、家庭想得太簡單、太兒戲了,以為隻要照著以前談戀愛的時候那樣,就能一直穩定的過下去。


    可是婚姻不隻是兩個人一起生活那麽簡單,他們同時還要麵對兩邊的家庭、麵對這個社會,將來還會麵對下一代,以及這些所帶來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有時候這些問題根本沒有答案,能做的隻能是盡量去避免。


    他們現在的問題,不是吵一架能解決的,也不是冷靜下來各退一步能解決的,而是需要一場坐下來冷靜的深入的交流。


    隻是鍾曉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更不知道陳嶼會不會願意。


    “回去如果看到了他,好好跟他說說吧,其實你先道個歉也沒什麽。如果他接受你的道歉,你也可以讓他給你道歉,把問題都攤開說明白,這樣對你們都好。


    “如果他不接受你的道歉或是覺得他沒錯,那……”李勇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們也許真的不用談下去了,當然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這樣吧?”


    鍾曉芹點點頭,心裏麵也有些忐忑。


    然後等到李勇停下來,她下車跟李勇道別,看著他開車離去,想著這一個下午,又不禁笑了起來。


    “臭陳嶼,你要是跟李勇那麽好說話就好了,我也用不著……”鍾曉芹深吸口氣,轉過身準備回去,剛走沒幾步,卻突然被旁邊的一陣異響吸引了注意。


    她心裏一動,循聲望過去,卻隻看到旁邊那花圃中影影綽綽,看不分明,但結合這場景,讓她有了很可怕的聯想。


    咽了口唾沫,她一邊躡手躡腳往那邊走過去,一邊摸出了手機,準備給李勇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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